第118頁
這?番道理已?說得太多,燕鴻也懶得再舊話重提,只道:“皇上,三?郡那幫人,他們不光是前朝遺禍,更?是這?中原土地上根深蒂固的世家后代,他們的骨子里便是要飽食民血、黨同伐異,又拿正統(tǒng)之說蠱惑人心的俎蟲,早該殺絕……” 魏繹喝茶濾口,黑眸深不見底:“可八年前,殷太子要做的也是打?壓削弱世家之勢,只是皇權還未落在他的手中,以太子身份還無法真正與世家抗衡。若是啟豐軍當年沒有那么快便攻下鄴京,傾覆了?殷朝,林鳴璋當了?皇帝,這?天下許會是另一番景象?!?/br> 燕鴻皺眉嘆息,還欲再諫。 魏繹往杯中吐干凈了?茶沫,笑了?一聲,語氣薄涼:“我朝雖無世家林立之態(tài),可正因此,‘燕門’或許早成了?一家獨大的望族。飽食民血、黨同伐異、蠱惑人心,捫心自問,這?些事難道燕相您自己就?都沒做過?” 燕鴻瞠目怔住了?,喉間?壓著一口腥甜,“皇上……” 魏繹已?淡漠地起身,去披上了?厚實的大氅:“燕相先好生靜養(yǎng),不宜動氣。這?案子外頭多的是人替你cao心,朕暫且動不了?你。待您養(yǎng)足了?精神,先與朕斗,再動林荊璞的主意罷?!?/br> 魏繹攜同御醫(yī)一早去相府探望的消息傳到了?長明殿,百官要為燕鴻同仇敵愾的氣勢便被壓下了?。 有些年紀大的官員跪得久了?,沒能?站起來,便直接在雪地里暈了?過去。一時場面又是一團糟亂。 林荊璞借著踏雪尋梅的風光,也往長明殿這?邊走動。 “二爺,官員們聽了?勸,都先散了??!?/br> 林荊璞頷首,懷中捧著一枝覆雪紅梅,走了?兩步,便在宮墻邊撞見了?柳佑。 柳佑在雪地里也凍得有幾?分哆嗦,見到林荊璞,忙斂了?疲憊晦氣之色,拱手相迎:“二爺好雅興——” 林荊璞眼角生笑,“閑人一個,不比柳大人要務繁忙,還抽出空與他們跪了?一早?!?/br> 柳佑撣了?撣官袍上的碎雪:“誰能?知今日朝上會有這?么一出,鄙人也是不解,只是若不跪,倒顯得不大合群,往后同僚之間?也多會詬病?;噬瞎肿锵聛?,好歹還有尚書大人與中書省大人為下官頂著——” 林荊璞眼中暗笑:“此次軍火案能?破,柳大人功不可沒,先前大人在北林寺又有救駕之功,魏繹哪會舍得怪罪于你?!?/br> “能?為二爺效力,是吾輩本分,定肝腦涂地。要是還能?因此順勢討好啟朝皇帝,升官加爵,自是美事一樁?!?/br> “柳大人所求的若只是富貴功名,我與魏繹都不會對有才之人吝嗇?!?/br> 林荊璞笑意清淡,與頭頂?shù)难┲屑t梅相映成趣:“可記得上次在草堂前你與我聽得是南邊雅調,曲高和寡,非得才學雅趣兼?zhèn)洳拍?聽懂,柳大人怕不是個俗人?!?/br> 柳佑稍直起身,雙手在胸前還未落下,皺眉望向林荊璞玉姿容貌,一時有些黯然失神。 他又離林荊璞近了?幾?步,像是欲與之交耳竊語。 一件大氅便蓋住了?林荊璞的肩頭,強有力的臂彎勾住腰腹,將他整個人從柳佑面前抱離了?開。 “病才好,雪天里亂跑什么?” 第70章 皮囊 唯獨這一次做,魏繹是面朝著他的。 林荊璞腳尖沒沾半點風雪,回眸望見魏繹緊實的喉結,眼梢略微上挑:“這么?快,來回有一個時辰了么??!?/br> “看病是御醫(yī)的事,朕只是去順路吃個早點,走個過場也就回來了,只要百官別都凍死在長明殿前就成?!?/br> 魏繹又拿手捏熱乎了他凍得通紅的耳廓:“何況朕還得留心著你的命。” 風一橫吹,樹梢有雪落下,皆被魏繹高大的身軀擋住了。林荊璞攏緊胸前大氅,視線越過魏繹的寬肩再去看柳佑時,眼角的情|欲轉眼已無?影蹤。 柳佑微滯,忙向魏繹跪下行禮:“微臣柳佑,參見皇上?!?/br> 魏繹個子委實是過高了,皇袍襯得他愈發(fā)威勢逼人,林荊璞不?矮,可像是被他護在了身后。他側目瞥了柳佑一眼,又去問?林荊璞:“方才都聊了什么??” 林荊璞低笑一聲,淡淡道:“我與柳大人難得投緣。都愛聽從南邊傳過來的雅調戲文,這調子在鄴京不?常能聽見,愛聽的人也少,故而多交談了幾句。” 柳佑也道:“皇上,臣曾有過幾年羈旅南方,是那時學會的聽曲?!?/br> 魏繹眸子稍深:“柳愛卿是何時去的南邊?” 柳佑應答如流:“回皇上的話,臣少時家道中落,便去南邊投靠了親戚?!?/br> 魏繹干笑了一聲:“你投靠的親戚,可是三郡之人?” 柳佑眼眶稍抬,頓了一頓,仍斂目視著金龍鞋面,并未否認:“正是,是三郡中的渭郡?!?/br> “怪不?得柳愛卿此?次能夠不?畏強權,挺身為軍火一案出力。前前后后,都屬你的功勞最大?!?/br> 柳佑又佯裝肅敬了幾分,只道:“皇上謬贊,臣心中惶恐,不?敢居功自傲?!?/br> 魏繹暗中去看了眼林荊璞的臉色,背后的長指環(huán)過那人的玉腕,又清了清嗓:“說起來,早該升你的官??汕靶?日子朕病著,而今燕相又病倒了,這朝中事務繁雜,一時審批不?及時,吏部?也才未將?你的調令發(fā)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