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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奪舍。 明燭那副皮囊丹田金丹盡碎,在落到蛇腹中時便已經(jīng)沒了生機,而不知為什么,那本該散去的三魂遲遲未消,幾乎在白蛇妖修魂魄落入陣法死去的瞬間,便奪舍了也本該消散的妖丹。 已死之人,未散之魂,無主妖丹,硬生生鑄成了這副怪異的軀殼。 而一旦奪舍,生死便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了,那經(jīng)歷過雷劫的妖丹修為登頂,就算是挫骨揚灰,只要妖丹不滅,便永存于世,管你是酒rou皮囊,還是枯骨骷髏。 明燭渾身痛得幾乎沒了知覺,在血海中的這幾日,他這一副軀殼幾乎無時無刻不再被guntang的血水沸騰,骨rou消融,野獸撕咬,卻被懸在丹田的妖丹一點點生出新的骨血。 “既然讓我死,為什么不讓我死個痛快?”明燭渾渾噩噩地想,“既然想讓我活著,為什么要這般痛苦的活著?” “我做錯了什么事嗎?” “我未曾殺過一個好人,也未放過一個壞人,我那么拼命地想要活著,拼命了二十多年,真的錯了嗎?” 他又痛又絕望,想落淚,但是這幾個月的痛苦已經(jīng)將他渾身的血和淚都流了個干凈,七情六欲如同蒙了一層灰,再也窺不見半分。 明燭艱難伸出手,抓住了面前人的袖子,嘶啞著聲音,喃喃道:“殺了我……” 那簾一愣。 明燭說完這三個字,已經(jīng)消耗了所有的力氣,他的手忽的垂下,再次昏厥了過去。 那簾皺著眉看著他,半天后,才屈尊降貴地伸手將他從血海中一把撈了出來,因為他的動作,明燭脖子上的畛域珠猛地落在了地上,因為認主之人魂魄消亡的緣故,里面的東西稀里嘩啦灑了一地。 那簾瞥了一眼,吩咐道:“把里面的東西收拾好,帶回不諱林?!?/br> 那妖修道:“大人,這人……” 那簾道:“嗯,既然他死不了,沒必要把人扔在這里受罪,先回去再說——等等,那是什么?” 那簾瞥了地上兩樣沾了血跡的東西,示意那妖修撿起來給他。 那簾將上面的血擦干凈,放在掌心一看,立刻愣住了。 ——那是他的妖瞳,以及奚楚的妖丹。 第103章 互通情愫 周負雪道:“然后呢?” 那簾突然有些心虛,干咳幾聲,然后呢,還能怎么樣,那簾誤以為明燭就是殺了奚楚兇手,而可憐明燭渾身是傷腦子不清晰,沒辦法為自己辯解,差點被怒極的那簾又給扔血海里去了。 那簾一筆帶過:“然后?嗯,還能怎么樣啊,他奪舍后妖丹和軀殼不符,照那樣下去遲早是個不死不活的怪物,我便把他帶回了不諱林,讓他逐漸和那妖丹融合,花了……唔,大概三十多年的時間吧?!?/br> 那簾沒說的是,等到明燭徹底融合了妖丹恢復(fù)神智后,還瘋了好幾年。 “大概就這樣了?!?/br> 周負雪眉頭皺得緊緊的,即使知道了明燭在蔽日崖下過不了什么好日子,但是親耳聽到,還是覺得心臟一陣陣的抽痛,他小聲吸了吸氣,半天才啞聲道:“他為何要掩飾身份?” 那簾立刻將明燭給賣了:“怕你們覺得他是怪物唄,說實話,現(xiàn)在的他說是成妖也不算,說是人就更不是了,只能叫做怪物了,你怕他嗎?” 怎么可能?周負雪心疼得眼都紅了,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發(fā)顫:“你方才說讓我走……走去哪里?” 那簾將之前明燭大發(fā)雷霆的事情告訴他了,周負雪想起了清早那尷尬的場面,立刻耳根發(fā)紅。 那簾道:“他應(yīng)該在外面制造偶遇吧,你出去就行了,他會主動撞你手上的?!?/br> 周負雪向那簾告辭,魂不守舍地走出了掠月樓。 一夜之間,街道兩邊的海棠花悉數(shù)綻放,清晨的露水還未散去,晶瑩墜在花瓣上,嬌艷欲滴。 果然如同那簾所說,明燭一身招搖的紅衣,蹲在海棠花從里盯著掠月樓的門外,等著周負雪一出來就制造偶遇。 片刻之后,周負雪果然出來了,明燭一喜,正要鉆出去,就瞧到周負雪滿臉郁色,似乎十分悲傷。 明燭一把捏碎了面前的花簇,鮮紅的花汁沾滿他修長的手指。 “被趕出來竟然這么失落?”明燭忿忿不平,“你就這么喜歡伺候人嗎?” 明燭索性不出來了,一路上偷偷摸摸地跟著周負雪往前走,直到看到周負雪停在一個捏糖人的小販面前,接過一個不諱形狀的糖人時,徹底忍不住了。 明燭從花叢里鉆出,面無表情走上前,道:“十三?!?/br> 周負雪一愣,捏著糖人回頭,看到明燭還沒來得及欣喜,就看到自家大師兄彎腰冷著臉,“啊嗚”一聲,將自己手里的小糖人一口咬掉半個身子。 周負雪:“……” 明燭抓著他的手,又是一口,將整個糖人都吞到了嘴中,冷聲道:“好吃,再來兩個?!?/br> 周負雪:“……” 周負雪看著手中光禿禿的竹簽,無奈嘆了一口氣,從善如流讓老人又捏了兩個糖人——一個是他,一個是明燭。 明燭頓時喜笑顏開,捏在手中,也不舍得吃了。 周負雪扯著他的手臂,淺笑道:“師兄,這段時日你去哪里了?怎么都不來找我?” 明燭有些心虛,隨意編了個理由,然后道:“你呢,我不來找你,你就不去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