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頁
一個多時辰后,他終于走到了日照山最后一階,一頭墨發(fā)也一點點的變成了詭異的銀白色,落花流水披了他滿身,那張昳麗臉龐上的一點紅痕也如同活了一般,張牙舞爪地爬到眉心,盤成一個花紋的模樣。 明燭面無表情站在最后一層臺階上,看著不遠處灼灼的桃花林,突然像是一口氣松了下來,踉踉蹌蹌地坐在了臺階上,任由長發(fā)披散在濕漉漉的臺階上。 “前塵苦難轉(zhuǎn)瞬空,紅塵喧囂方始初?!?/br> 明燭呢喃起這兩句話,接著他如同琉璃的眸子緩慢蕩漾起一抹笑意,卻平白給人一種寂寥蕭瑟的感覺。 他渾身是水,卻不顯得狼狽,白衣白發(fā)越發(fā)顯得妖異懾人。 明燭抬起手,將懷里的玉令捏起,指腹在花紋上輕輕抹過,很快,一個黑色的虛幻人影躍然出現(xiàn)。 那人眉目俊美妖媚,此時似乎正端坐在椅子上處理事情,神識相連之后,他微微抬頭,眉頭皺起,道: “不諱,你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 第90章 天理昭昭 那簾在整頓手下人準備前去說玉城,連同了神識之后先是打了個招呼,隨后朝著一旁的人吩咐道:“首安城外不是有行鳶臺,找人去將行鳶劫下來,從首安到說玉大概一天一夜的功夫,沒事,我有的是時間?!?/br> 明燭手支著下頜,也不打斷,似乎十分好奇地看著那簾忙來忙去。 那簾事情極多,一會功夫就有好幾撥人來找,他處理得越來越不耐煩,臉上浮現(xiàn)了些許厲色,看起來似乎很想要暴力解決問題了。 “又來了?不是已經(jīng)把那些來挑釁的大能尸體掛在城門口了嗎?他們怎么就這么不知死活?!你帶幾個人去處理了,手段血腥點。” 聽到這里,明燭這才懶洋洋道:“那簾?!?/br> 那簾說完他的指示才擺擺手讓旁邊的人下去,忙碌間給了明燭一個眼神,又將視線落到了手中的信箋上,心不在焉道:“你應(yīng)該是回日照了吧,做什么瞞著我,我又不會攔你。怎么樣,好玩嗎?” 明燭認真想了想:“好像挺好玩的,就是這兒下雨了,我有點冷?!?/br> 那簾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含糊應(yīng)了一聲,又不耐煩道:“處理好了嗎?怎么還是這么吵???非得我自己來嗎?” 明燭輕笑了一聲,道:“那簾?!?/br> 那簾應(yīng)道:“怎么?” 大概首安城又有大能修士前來挑釁,那簾滿臉不耐,似乎想要直接出去撕人,一直在旁邊安安靜靜看著的明燭突然道:“那簾,來接我吧。” 那簾一愣,這才將視線落到了明燭身上,他蹙眉道:“什么?” 明燭臉上依然在笑,不過很快,他的笑容一點點地落了下去,像是變臉一樣,一直都恍如干涸的眸子中瞬間溢出了眼淚,從他琉璃般的眼睛中緩慢落下來。 那簾驚住了,有些無措:“怎么了?不是說好玩嗎,怎么還哭起來了?磕到碰到哪里了嗎?疼?” 明燭只覺得心中朦朧的灰霧已經(jīng)全部散去,海潮般的情感傾瀉而出,讓他幾十年都未曾有過情感的心尖完全承受不住著龐大又復(fù)雜的情感,只好化為淚水,一點點往外流。 “那簾……那簾,你……你來找我……”明燭眼淚簌簌落下,很快就爬了滿臉,他哭得聲音都在發(fā)抖,像是一只找不到家的小獸,慌亂又懼怕,“你……你來接我,好不好?你來接我……” 那簾從未見過明燭哭成這副德行,頓時更加慌亂了:“我……我馬上就要帶人去說玉城了,怕是一時半會……” 他還沒說完,明燭突然放聲哭了出聲,他坐在臺階上,雨水從天而落,將他整個人都淋了個濕透,毫無顧忌地大哭出聲。 “你來接我回家……你來接我,你來接我!” 明燭將頭埋在膝蓋中,濕漉漉的白發(fā)垂下來,只有哽咽嗚咽的聲音悶悶傳來:“求你了,來接我回家……嗚那簾……” “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那簾,我死不了,如果連你也不要我,我該怎么辦?” “你來找我好不好?我認不得路,我也走不動了……”明燭哭得渾身發(fā)抖,“我……我好疼啊……” 那簾怔怔看著他,接著只留下一句:“等我?!?/br> 竟然將籌備許久攻打說玉城的事情全部推到一邊,飛快切斷神識,應(yīng)該是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明燭一個人坐在空無一人的三千階上,抱著膝蓋哭至無聲。 等到那簾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日后了——他從千里之外的首安城一路狂奔到日照山,幾乎是拼盡了全力,落地的時候還在喘著粗氣,片刻才緩過來。 他深吸一口氣,平復(fù)好了呼吸后,將渾身妖氣收斂,走到了日照山入口處,明燭依然如同之前的姿勢,抱著膝蓋坐在最后一層臺階上,滿臉淚痕,渾身顫抖。 那簾連忙走過去,單膝點地,輕輕摸了摸明燭冰冷的臉,有些心疼:“到底怎么了?別哭了。” 明燭已經(jīng)沒再哭了,他神色空洞地看了那簾一眼,便輕輕閉上了眼睛,被那簾輕輕攬在了懷里。 既然他不想說,那簾也不逼問,看到他渾身都癱軟了,也不在意地將他打橫抱在懷里。 以往這樣的姿勢明燭定然是要揍人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把自己哭到力竭,被那簾裹在懷里既沒有揍人也沒有罵人,就連撲騰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