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按住額角，淡淡回了一句：“沒事?！?/br>
    他本來就沒打算用這個女孩做些什么，只是先前怕關晴露擅自行動，暫時穩(wěn)住她。關夜雪已經出了事，如果關晴露接連砸在金在睿手中，覃櫻一定會更傷心。

    他從前不太理解人們的別離和難過，到現(xiàn)在都不太能理解。說句喪盡天良的話，關晴露即便死了，他心里大抵也是沒有什么波瀾的。

    可漸漸的，他知道覃櫻不喜歡冷漠的自己。從年少開始，她就期盼著一個能回應她感情的男人。

    于是他怕她冷了、餓了、疼痛、受傷。

    他按住隱隱作痛的頭部，保持充分冷靜，關晴露肯定會激化金在睿做些什么，他現(xiàn)在留在醫(yī)院是浪費時間。

    對護工同情的目光，他也并不覺得自己可憐。覃櫻沒來，他沒覺得不對勁。因為他二十七年都是這樣孤零零過來的，他忍住不適，想到姥姥和覃櫻之間的矛盾，讓護工給他辦理出院手續(xù)。

    “錢照拿，去辦?！?/br>
    知道姥姥在他昏迷后生了病，周渡先回去探望姥姥。姥姥躺在病床上，容色枯槁，像是幾天之內憔悴了許多。

    他握住她的手，無聲安慰她：“我沒事。”

    老人眼淚從眼角滑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姥姥求你，小渡，好好過日子吧。姥姥把什么都和她說了，覃櫻同意和你離婚?！?/br>
    周渡像是聽不懂她話里最后兩個字，啞聲呢喃道：“離婚……”

    第32章 要命(很浪。)

    周渡回家, 正好遇見覃櫻準備搬走?？匆娝崎T進來，覃櫻抿了抿唇，說：“離婚協(xié)議在茶幾上，我已經簽了字, 沒有問題的話你簽吧?！?/br>
    他面容蒼白憔悴, 定定看著她, 眸色濃黑, 沒有去拿離婚協(xié)議書。

    “知道一切后，你還是不愿意原諒我？”

    覃櫻低下頭，不敢去看他的目光：“談不上什么原諒不原諒，只是不愛了，不想這么拖著。金在睿一直沒有行動, 金萌萌的事情告一段落, 我想過自己的生活。”

    她握緊行李箱, 說：“你也看見了，我根本不愛你，也不關心你, 你傷得那么重，我心里沒半點兒感覺, 也沒去探望你。周渡, 我不是個合格的妻子?！?/br>
    “我不在乎?！彼淅涞卣f，“你愛不愛我, 都沒有關系?！?/br>
    和他結婚以來, 他第一次用如此冰冷的語氣和她講話，就像七月她剛回來時那樣。

    “可是我在乎, 我想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婚，我們試過了, 不合適?！?/br>
    覃櫻拉著行李箱，想從門口出去。周渡在門口一動不動，她不得不抬頭，皺眉說：“你讓開。”

    “我們試過了什么？好好過日子，還是夫妻性生活？這兩個月，你從來沒有好好和我說話，也沒有認真看過我。覃櫻，這樣對我不公平?！?/br>
    他伸出雙臂，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聲道：“別走，覃櫻，我不想和你離婚，我想和你過一輩子?！?/br>
    他嗓音低啞，可能這輩子都沒有這樣輕聲哀求過一個人。覃櫻聽得鼻子發(fā)酸，隱隱有落淚的沖動。想到周姥姥的話，更覺得愧對于他。他不愛她是對的，周姥姥說得對，自己就是個禍害，遲早會害死他。

    她掙開他的懷抱，冷聲道：“我想得很清楚，我喜歡的人是林唯司。周律師，我們好聚好散吧?！?/br>
    周渡本就蒼白的神色愈發(fā)慘白，見他還杵在門口，覃櫻狠下心，推開他，往門外走。

    他脊背僵硬，覃櫻知道，以周渡的自尊和驕傲，說出方才那番話已是不易，他絕不會毫無風度地阻攔她。

    可是就在下一刻，她被人拽住，跌入一個懷抱，唇被人狠狠吻住。他用的力道很重，幾乎令她發(fā)疼，一個沒有溫柔，只剩下殘暴和侵略意味的吻。

    覃櫻試圖伸手推開他，他按住她后腦，迫她張開嘴。

    男人和女人的力量天生存在懸殊，她不僅沒有推開毫無風度的周律師，還被他抵在冰冷的墻面。

    才入秋，空氣還帶著夏日的炎熱，男人身上卻冷得像冰塊。覃櫻從來沒遇見這種事，在她少得可憐的情感經歷中，所有的愛情給了少年的周渡，以至于回憶起與他的親吻，全是那個三月，溫柔的吻，淺嘗輒止，令人心動。

    如今這個吻，壓迫感十足，他甚至沒有閉眼，睜著一雙暗如星夜的眸，發(fā)了狠似的瘋狂吻她。

    她覺得口腔發(fā)麻，口水幾乎打濕了夏衫。出于驚慌，覃櫻咬了他一口，血腥味蔓延整個口腔。就這樣，他也沒放手，仿佛覺察不到疼，從容把兩人帶著血氣的口水吞了下去。

    男人的唇順著她的嘴角，逡巡到她脖子周圍，有漸漸往下的趨勢。

    他的手從衣擺鉆了進去，這一切就發(fā)生在門口，外面甚至有人路過。褪下二十七年的高冷與淡漠，這一刻他瘋狂得不像話。

    覃櫻又是震驚，又覺得驚奇。她仿佛不認識面前這個幾乎瘋魔的男人，他發(fā)絲略微凌亂，面色蒼白如鬼，唇色卻因為輾轉帶著妖異的粉。他眼尾發(fā)紅，又冷又決絕，交織成另一種要命的美感。

    她看呆了一秒，這幅模樣的周渡，赫然是她認識他以來的顏值巔峰。不禁欲，很浪。

    直到被碰得一顫，覃櫻磕磕巴巴道：“住……住手……”

    他抬起頭，目光迷離又冷酷。這么久以來，強裝出來的溫和外衣被撕破，他冷冷道：“我不同意離婚?！?/br>
    覃櫻當然看出來了，可怕的是她竟然心跳該死的快。人的劣根莫過于此，如果不是周渡還在場，她恨不得回味一番剛才那種該死的刺激激。

    然而做事總得有始有終，金萌萌的案子一結束，金在睿就會著手對付她。她從前怨恨周渡，他是死是活她不在意，可是從周姥姥口中聽到那些真相，她沒有怨恨他的立場，害他她會良心不安。

    到底是年少時那么熾烈愛過的人，她擦了擦唇角，說：“瘋夠了進去簽字，我不想和你走到訴訟離婚那一步?！?/br>
    “不管我做什么，都不會改變你的主意？”

    “是?！?/br>
    “那好?！闭f完這一步，他走進客廳，在進門時腳步踉蹌一下，覃櫻忍住伸手扶住他的沖動，站立在門口。

    周渡沒有如她所想去看茶幾上那份協(xié)議書，而是跌跌撞撞走進廚房。沒一會兒，他出來了，手中端了一杯水。

    他臉色慘白，人卻十分冷靜，坐到茶幾前，看也沒看那紙協(xié)議書，撕得粉碎，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覃櫻忍不住道：“你……”

    周渡抿了口杯子里的水，說：“覃櫻，從和我結婚那一刻開始，就不會有離婚兩個字，只有喪偶。我如你所愿，現(xiàn)在，關上門離開?！?/br>
    他背對著覃櫻，覃櫻看不見他在做什么，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她。她跑進來，看見他手中的安眠藥瓶子，奪過來，發(fā)現(xiàn)里面只剩一半的份量，周渡喉結滾了滾，吞咽了藥片下去，她幾乎要急瘋了，試圖去掰他的嘴。

    “你做什么，吐出來，快吐出來！”

    他冷冷看著她。

    “我不離婚，不離行了吧?！?/br>
    周渡撫上她冷汗直冒的臉，唇微微彎起，有一瞬，像個天真而充滿期待的孩子：“你還會心疼我嗎？”

    覃櫻點頭，簡直要命，她恨不得搖晃他：“你吃進去了多少，多少??！”

    他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問題，笑起來：“我很高興?！?/br>
    覃櫻已經哆嗦著手準備打急救電話了，老天，這都叫什么事。短短幾天，她已經打了兩個急救電話。

    手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他問：“覃櫻，你還有可能愛我嗎？”

    覃櫻胡亂點頭，拿著藥瓶子看：“你吃了多少進去啊！”

    他攤開手掌，露出里面缺了一顆的藥丸，覃櫻茫然地看著那一串字：鹽酸二氫埃托啡片。

    什么意思？

    周渡淡淡說：“剛剛我吃的止痛藥?！?/br>
    “……”

    他注視著她的眼睛，仿佛要幫助她回憶她剛才多智障似的，重復道：“你說不離婚了，還有可能愛我，不要忘記你的承諾。這一次，我不會再弄錯你的意思表示?！?/br>
    “你在和我玩苦rou計?！?/br>
    他微微蹙眉：“沒有，我確實很痛?！?/br>
    “那這是什么？”覃櫻惱怒地晃了晃手中的安眠藥瓶子。

    周渡說：“以前經常失眠，偶爾會吃。我只是想睡一覺，我要死，不會用這種懦弱的法子?！?/br>
    想到自己剛才的誤會，和說關心他的樣子，覃櫻徹底惱羞成怒：“那你會用什么法子？”

    他捧住她的臉，平靜得仿佛吃飯喝水那般說：“我會幫你殺了金在睿，讓你平平安安過一輩子。”

    她怔然看著他，知道他沒開玩笑，久久不能語。

    “所以，你會騙我嗎？”

    她看著眼前這雙幾乎要快燃燒起來的眼眸，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沒法輕描淡寫說出我剛才是騙你的，現(xiàn)在還要離婚。

    覃櫻坐在地板上，心態(tài)略崩壞：“沒有人想在婚姻欄填寫喪偶，我真是敗給你了……”

    *

    周渡狀態(tài)很不好，他強打起精神做了那么多事，覃櫻不離婚，他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只是怕她走，強硬地握住她的手，睡夢中也不松開。

    覃櫻在他旁邊發(fā)呆，電話鈴聲響了。

    那頭周姥姥急切道：“怎么樣，離了嗎？”

    覃櫻面無表情說：“您孫子不同意?！?/br>
    周姥姥氣得不行：“他不同意你就不離，我看你是成心不想離，就想著害他?！?/br>
    覃櫻有些想笑：“可這怎么辦，要不您勸勸他？”

    周姥姥：“……”如果她勸得動，還偷偷摸摸打電話給覃櫻做什么。

    老太太年紀一大，就像個不講理的小孩子，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就盼著覃櫻能做到。她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周渡的人，仔細一想就知道了，估計還真不是覃櫻不愿意離，是她孫子使了手段。

    嘴巴上不饒人，只能埋怨覃櫻。

    覃櫻：“周渡那么敬愛您，您都沒辦法，我能有什么辦法。您勸動了他，我肯定二話不說就同意。”

    周姥姥聽見她的話，為孫子抱不平：“他那么喜歡你，你一點都不看重他，這混賬真是眼瞎！”

    覃櫻看著床上沉睡的男人：“誰說不是呢?！?/br>
    打完電話，她沒抽出手，順勢握住周渡的左手看，他虎口有個很明顯的傷痕印記。六年過去了，她第一次主動對他親近。

    如果不是周姥姥，她不知道他曾經過成那樣，也不知道周渡為了她賣了自己的職業(yè)生涯，去簽了給人當牛做馬二十年的合同。更不知道他險些被人打死在塢城的街頭，最后斷了六根肋骨、和一只左手。

    他的左手一直不怎么自然，是那次的后遺癥，可她回來這么久，從未注意到。

    看著那個已經長好的傷口，覃櫻忍不住低聲道：“為什么？”

    可惜他睡著了，無法回答她。覃櫻一直以為，這段感情里，是她付出得比較多，周渡一開始就居心叵測，周姥姥一席話卻打翻她所有認知。

    “他當然會遷怒你，你知道他mama和meimei怎么死的嗎？”

    覃櫻從未想到，那段往事竟然跟孫雅秀也有關系，她隱隱有印象，很小的時候，爸爸創(chuàng)業(yè)失敗了，有個男人一直幫助爸爸。

    mama指著那個人，不自然地說：“這是周叔叔?！?/br>
    那男人長得英俊挺拔，叫做周郁揚，對著害羞的小覃櫻笑得溫柔和善，還給她買過巧克力。他一看見mama，眼睛很會亮，后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覃櫻再也沒有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