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繼續(xù)耐心等,等到晚飯時(shí)間點(diǎn)前,所有人最松懈的時(shí)候,覃櫻拖著軟繩,去窗邊發(fā)呆。關(guān)夜雪偶爾會這樣做,沒人發(fā)現(xiàn)不對勁。 打開窗戶,她心一橫跳了下去。腳被崴到,覃櫻疼得臉色煞白,她再一次慶幸這里只是二樓,下面還是農(nóng)莊的泥土地。 一秒鐘都不敢浪費(fèi),覃櫻拔足狂奔。她早就看好一條路線,從薔薇花籬笆墻的地方翻墻出去,只要她跑得夠快,農(nóng)莊的人就抓不到她。 然而她錯估了金在睿的人對關(guān)夜雪的重視,她還沒跑到籬笆墻,農(nóng)莊的人就追了上來,跑得最快的事訓(xùn)練有素的狼犬。 覃櫻不敢回頭,但人哪里跑得過狗。她只能賭,這些人敢不敢放狗咬“金太太”。 狼犬森冷的牙齒咬住她的裙子,剩下幾條跟著狂吠。 覃櫻全身冒著冷汗,依舊不敢停,敢停下來的話,它們就算不咬死她,金在?;貋硭矔甑?。 一只狼犬在她小腿上咬了一口,覃櫻痛得汗水涔涔跌在地上。但顯然有人比她更驚恐:“黑背,no!” 狼犬松開覃櫻,覃櫻第一次慶幸關(guān)夜雪的分量不輕,她不敢回頭露出自己的臉。一聲不吭爬起來不要命地沖進(jìn)薔薇花圃,往墻外爬。只要跑過外面那條馬路,她讓等待的車就在那里。 拖著傷腿坐上籬笆墻,再次打算跳下去,覃櫻知道今天哪怕活著,也要廢一條腿。 可就在這個時(shí)候,她看見墻外有人。 周渡站在半米開外,冷冷地看著她。覃櫻僵住,眼看后面的人要追上來,她正打算不顧一切往下跳,他走過來,托住她的腿,隨后是腰,把她扯了下來。 對,不是抱,用扯更貼切。他動作粗暴,把她扛肩上往外面的馬路走。生氣成這個樣子,覃櫻一度懷疑他是歸來的金在睿假扮的。 覃櫻被他扔進(jìn)車?yán)?,她捂著暈頭轉(zhuǎn)向的腦袋,疼得吸了口氣。 “還知道痛,我以為你真不要命了,你就這么不信任我!”他冷聲道,目光掠過她流血的腿,怒意幾乎形成實(shí)質(zhì)。 周渡坐進(jìn)駕駛座,啟動車子。覃櫻看見他們身后幾輛山地摩托車追上來,速度快得可怕。 她忍不住道:“他們追上來了。” 周渡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坐好。” 他狠踩油門,把車開得極快。覃櫻抓著車?yán)锓鍪郑匆婑{駛座上男人冷靜的側(cè)臉。 摩托撞擦他們的車,試圖逼停他們,車身一陣晃動。覃櫻的心懸起來,她不得不客觀地分析,如果此刻是她找的那個司機(jī),恐怕已經(jīng)停了車。 周渡沒有停車,他開得更快,突然問:“怕嗎?” 覃櫻愣了愣,懷疑自己聽錯了。半晌,她不明就里,只能低聲說實(shí)話:“嗯?!?/br> 周渡緊握方向盤,語氣不辯喜怒:“看來是我的失敗?!?/br> 車剛過山道,覃櫻看見了開過來的警車,她從未覺得警車如此可愛,眼睛都亮了。 后面追他們的人顯然也懵了,不敢再追,掉頭回去。 周渡停下車,來人說:“周律師,你們沒事吧?” “沒事,多謝了,烏警官。她受了傷,我先帶她去醫(yī)院。” 他們的車?yán)@過警車,一路開到醫(yī)院。周渡打開車門,注視著她,從后半段開車的過程到現(xiàn)在,他都沒有再和她說一句話,仿佛方才問她怕不怕只是覃櫻的錯覺。 “你沒法自己走,即便嫌我骯臟,你也暫且忍著。”他附身打橫抱起她。 覃櫻腿疼得發(fā)顫,慢半拍反應(yīng)過來他的話是什么意思。 那晚……自己說讓他離她遠(yuǎn)點(diǎn),說他骯臟。沒想起這些話還好,想起這些話,現(xiàn)在待在他懷里,手無處安放。抱他脖子不行,抓襯衫衣領(lǐng)也不可以。 覃櫻甚至覺得現(xiàn)在這種情況需要講點(diǎn)什么來緩和氛圍,許多問題在她心頭晃來晃去:比如你怎么來了,為什么知道我從那邊跑,你這車是哪里來的,警車來的時(shí)間算得剛好。 最后,出口的卻是一聲干巴巴的:“你呢,周渡,你剛剛害怕嗎?” 周渡低眸看她:“你還在我視線能及的地方,不會怕?!?/br> 覃櫻絞緊手指,小聲說:“哦?!?/br> 也就是說,會令他害怕的情況,是當(dāng)他抬眸找她,她卻不在身旁。 第19章 我要你(無我不歡(五)) 醫(yī)生給覃櫻處理傷口, 她得先打狂犬針,一會兒還得給拍個腳踝骨頭的片子。 看見針頭,她瞳孔微不可查一縮,抿唇?jīng)]有說話, 別過頭去。醫(yī)生笑道:“很怕打針嗎?” 周渡上前, 抬手捂住她的眼睛。覃櫻下意識要去掰他的手, 說:“周渡, 你做什么?” “別亂動。”周渡另一只手摁住她肩膀,示意醫(yī)生動作快些。醫(yī)生會心一笑,趁覃櫻注意力分散,把疫苗給打了。 周渡注視著醫(yī)生動作,眉頭緊緊皺著。醫(yī)生說:“打完了, 小姑娘的男朋友不錯啊, 你打個針?biāo)饶氵€緊張。” 覃櫻掰開他的手臂, 感覺到他緊繃的肌rou,隨著醫(yī)生的話她抬眼去看周渡,她撇了撇嘴, 哪里有什么緊張。 “他不是我男朋友。”覃櫻站起來,打完針?biāo)秃翢o壓力了, 笑瞇瞇說。 周渡沒有理會她這點(diǎn)小心眼, 說:“去拍x光。” 折騰完一通,天已經(jīng)黑了, 覃櫻沒拿到片子, 她腿傷得嚴(yán)重,要住院觀察一天。才辦好手續(xù), 金家的人來了。 “她人呢!” 覃櫻每次見到金二少,他都是風(fēng)度翩翩的, 只有這次不同,他眼里充斥著紅血絲,也不顧及覃櫻是女人和傷患,甚至想直接動手來抓覃櫻衣領(lǐng)。 周渡擋在覃櫻面前,冷冷地說:“金董事長自重。” 金在睿瞇眼看他,顯然認(rèn)出了他:“周渡,你一個律師知法犯法,竟然伙同這個女人一起綁架我的妻子?!?/br> “綁架?周某只看見你即將恐嚇傷害我的當(dāng)事人。如果金董事長認(rèn)為我們綁架了金太太,應(yīng)該去報(bào)案?,F(xiàn)在我的委托人需要休息,金董事長是自己出去,還是周某送你出去。” “周渡,你要和金家作對?” “作為律師,保證委托人的最大利益是基本職責(zé)。對了,我的委托人被金董事長的狗咬傷,麻煩抽個時(shí)間把醫(yī)藥費(fèi)轉(zhuǎn)過來?!?/br> 金在睿陰惻惻地看著他,半晌低嗤笑了一聲:“好,你們很好。確定不告訴我關(guān)夜雪去了哪里嗎?” 他這兩聲笑得覃櫻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早知道金在睿不會善罷甘休,但他語氣里明顯的恐嚇依舊令人不舒服。 金在睿走到門邊,回頭道:“覃小姐,你母親乘坐的游輪很快就要靠岸了。屆時(shí)作為晚輩,我請長輩喝杯茶,你不介意吧?” 覃櫻咬牙,沒想到金在睿這么快就能查到她母親在哪里。她沉住氣,沒有說話,早有預(yù)料金在睿會威脅她,所以覃櫻提前做了安排,她現(xiàn)在只能祈禱自己的安排順利,孫雅秀被轉(zhuǎn)移走了。 覃櫻越想越不放心,片刻都不想待在醫(yī)院,想起身離開,她試圖去拿床邊的鞋,打算先出院。 一只皮鞋輕輕一踢,她的鞋子離她更遠(yuǎn),覃櫻只得看他:“周渡,你做什么?” “現(xiàn)在知道擔(dān)心了,當(dāng)初怎么不知道怕。” “這是我的事,把我鞋子還給我!”她急得很,干脆試著光腳下地去搶,一只手握住她的小腿,把她摁回床上。 周渡按住她肩膀:“你給我安分點(diǎn),腿還想不想要了?!?/br> “你不是最討厭多管閑事嗎,你管我做什么,周律師,謝謝你今天救了我,但你看我沒法報(bào)答你,你別再繼續(xù)管我了,沒好處的?!?/br> 覃櫻試圖伸手去推他肩膀,男人不動如山,居高臨下俯視她,她累得氣喘吁吁,真的來氣了:“你到底圖什么??!” 他頓了頓,扯過被子來蓋住她:“睡一會兒,快下雨了,跑了一整天不累嗎?” “我擔(dān)心我媽?!?/br> 周渡看她一眼,突然開口說:“她沒上游輪,現(xiàn)在很安全?!?/br> 還在和他手中被子抗?fàn)幍鸟麢雁蹲×耍骸澳阏f什么?” 他當(dāng)真重復(fù)了一遍:“她現(xiàn)在很安全,我讓一個朋友提前把她接走了?!?/br> 覃櫻連忙追問情況,她問什么周渡答什么。雖然還是那副寡淡的表情,但無疑的,此刻的周渡在她眼里簡直是泛著圣光的菩薩。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但不妨礙她在心里夸他干得漂亮。 意外之余,她故作溫和真摯地說:“周渡,我第一次看你這么順眼。其實(shí)那些不好的過往我都忘了。” 周渡只回了她一個字:“睡。” 念在這次的恩情,她難得沒和他作對,剛閉上眼睛,可是他看過來的壓迫感令人難以忽視。覃櫻睜開眼:“你在這里我睡不著?!?/br> 他起身,關(guān)上門出去了。 今天一天的緊張感在此刻放松下來,腿上的疼有幾分麻木,覃櫻累得夠嗆,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 窗外雨打芭蕉,或許是很久沒來過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中,覃櫻又做了那個夢,她怕周渡傷害孫雅秀,所以撒了謊,其實(shí)沒忘,怎么可能輕易忘掉―― 夢里她還在h大念大二,棠梨攔住她:“你別去了,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好?!?/br> 棠梨拽住她的手,語氣強(qiáng)硬。覃櫻從穿衣鏡里,看到現(xiàn)在自己的模樣。 短短時(shí)日她瘦了好多。 下巴尖尖,臉色蒼白,連嘴唇也失去了昔日的紅潤。覃櫻知道,如果掀開衣袖,衣袖之下,好幾個明顯的針孔印。 身體快經(jīng)不住她造作了,難怪棠梨會制止她。 “沒事?!瘪麢殉榛厥?,“只是沒睡好。” 棠梨忍了忍:“什么沒睡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給周渡的jiejie輸血。我知道你想救她,可那是白血病,治標(biāo)不治本!周渡就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你為他付出這么多,難道指望他心疼你!放棄吧,覃櫻?!?/br> 覃櫻抿緊了唇,往外走。 棠梨急紅了眼,大罵道:“笨蛋,蠢貨,就沒有比你更倔的人!” 覃櫻沒有理氣急敗壞的棠梨,打車到醫(yī)院門口,從兩行銀杏樹小道穿梭過去,覃櫻慢半拍意識到,冬天已經(jīng)來了。 她裹緊大衣,覺得好冷。袖中的手冰涼,這是失血過多的征兆。畢竟第三次來醫(yī)院輸血了。 覃櫻沒帶口紅,想了想,她用力將嘴唇抿出點(diǎn)兒血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堅(jiān)持什么。 就像棠梨說的,她不論怎么樣,他都不會在意,不會心疼。 在住院部門口,她看見了那個人。 十二月沒有陽光,長廊半明半暗,光線并不好,卻絲毫不影響他的豐神俊朗。少年等在長廊口,額發(fā)略微遮住雋秀的眉和一雙黑夜似的眸,他冷冷淡淡看著覃櫻走過來。 覃櫻不知道周渡在這里等了多久,也許世上也只有病床上那個人,才讓他有這份耐心。 覃櫻說:“我來了?!?/br> 他頷首,率先往醫(yī)院里面走,覃櫻拽住他的袖子。 周渡回眸:“怎么,你反悔了?” 她試圖從周渡冰冷的瞳孔里看出點(diǎn)兒異樣的神色,比如不忍,心疼,掙扎,可是他眼睛里很平靜,什么感情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