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他給覃櫻倒了杯水,覃櫻把前因后果和他說了一遍。從自己為什么回來,到如今的計劃。 越聽林唯司的眉毛皺得越緊:“你竟然是為了關(guān)姐回來的?!?/br> 覃櫻點頭。 任林唯司想破頭,也想不到竟然是這樣的理由。導致覃櫻六年杳無音信的人是關(guān)夜雪,讓覃櫻歸來的人也是關(guān)夜雪。 關(guān)夜雪比他們大三歲,林唯司印象里,鄰家的關(guān)夜雪是個極其溫柔的女人,她美麗優(yōu)雅,十分關(guān)愛他們。 林唯司小時候調(diào)皮搗蛋,但從不敢在關(guān)夜雪面前造次。 “你不能摻和這件事。”林唯司沉沉開口,一張娃娃臉陰云密布,“你想過后果嗎?金在睿那個人心狠手黑,即便關(guān)姐需要幫助,你也拿他沒辦法。假如她已經(jīng)遭遇不測,你更不能去,難道你的境況會比關(guān)姐好嗎,她都擺脫不了的困境,你能擺脫?” 覃櫻看著杯中水紋,沒有說話。她鮮少見林唯司如此成熟冷靜地分析一件事。 “覃櫻,別說和整個金家對抗,你也惹不起周渡。周渡早就不是你大學時認識的那個人,能在各層圈子輾轉(zhuǎn),這個男人不容小覷。如果他知道你騙他去要挾楚安宓,他會怎么對你!你還有孫姨要照顧,你想想你mama!” “林唯司,我認真的,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媽就拜托你多多看顧了?!?/br> 提起孫雅秀,覃櫻眸中染上暖色,低聲說:“我媽不會花你任何錢,這些年我給她攢了一筆養(yǎng)老金,夠她安穩(wěn)無憂地生活,你只需要偶爾去看看她,讓她不要那么孤單?!?/br> “在你眼里我就是這樣的人!”他手臂上青筋鼓起,怒不可遏,“我不會答應你這樣的要求,你真的孝順就自己留下來陪伴孫姨?!?/br> 覃櫻說:“你不明白的,我其實也怕死呢,誰不怕死啊,可那是關(guān)jiejie,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我和我媽,我們欠她兩條人命。林唯司,你知道在地獄里徘徊是怎樣一種感覺嗎?恐懼,無邊的恐懼,你會期待黑夜破開露出白晝,有一只手握住你,拉你上去。六年前,我等來了關(guān)jiejie,六年后,如果她誰也等不到,她多么絕望啊。” 林唯司見她垂著頭,怒氣消失無蹤,抓抓頭發(fā)無措道:“哎草,你不會要哭吧。對不起,對不起成不?都怪我,如果我當時也在就好了,我不該讓你一個人。” “不怪你。”她看著他雞窩一樣的頭發(fā),忍不住想笑。 林唯司這些年總是責怪自己,如果當初覃家出事,他在塢城而不是出國留學,那么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覃櫻卻知道,即便林唯司在塢城,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十九歲的他們啊,太微不足道了,這個世界有時候?qū)ι倌耆耸呛軞埲痰?。他們有太多有心無力去做的事,深深的遺憾最后變成不可跨越的溝渠。 林唯司在又能怎樣呢?一億兩千萬的資金,他能給覃櫻嗎,看林叔叔不敢插手的態(tài)度就明白了。林唯司真在塢城,林叔叔就算打斷他的腿也不會放他出來,更何況林家根本沒有一億多的資金。 沒有誰注定該幫助誰,覃櫻看得開,人家?guī)椭乔榉?,不幫是本分。她倒是慶幸林唯司能生活無憂地長成如今這幅模樣,沒道理自己人生毀了,還要連帶著別人一起毀滅。 “那我?guī)湍??!绷治ㄋ菊f,“不就是金家,小爺跟你一起去找關(guān)姐。” “你可幫不上什么忙,別拖我后腿呀?!瘪麢褤u頭,看見他臉色漆黑,她連忙補充道,“不過有一點你可以幫我。” 反正已經(jīng)誤解了,一起在周渡面前演完這出戲了解一下? 覃櫻把想法和林唯司說了一遍,見林唯司支支吾吾:“你不會怕他,所以不敢吧?” 林唯司跳腳:“誰不敢,誰不敢了!小爺在國外搞事的時候,他還是個可憐的自閉癥呢?!敝皇前缋瞎裁吹模屓穗y為情了吧。 “奶黃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正經(jīng)點?!币皇遣荒軗Q人,她也不想讓林總監(jiān)來配合。 “……!” * 上午九點整,周渡的助理石磊收到一封郵件,石磊查看了郵件內(nèi)容,是一名女子發(fā)過來的照片,皮膚上有大片淤青。 她的臉很漂亮,鏡頭前,那雙眼睛如三月春風明媚。再看她身上的淤青,這傷痕就顯得十分可恨了。 石磊往周par辦公室處看了一眼。 渡衡律所一般朝九晚六,中午休息一個小時,實行八個小時工作制度。周par往往每天八點就來律所,老板這么積極,搞得員工們也誠惶誠恐盡量提前上班,內(nèi)心相當苦逼。 石磊知道周par這個時候在處理蔚桃桃的案子,猶豫片刻,壓下了郵件。依據(jù)周par的習慣,工作分先后,顯然照片郵件得往后排。 上午十點,周渡出來:“小石。” “周par,有什么事嗎?”石磊起身,“是不是要喝咖啡,我?guī)湍憬?。?/br> “沒事,不用?!敝芏蓻]多說什么,帶上門回去了。 石磊疑惑地想,周par這是出來透個氣?結(jié)果十一點,周渡再次出來,路過石磊的辦公桌停下腳步。 石磊看向他,用眼神詢問到底怎么了。 周渡面無表情說:“你好好工作。” 石磊忙不迭點頭,周渡腳步一轉(zhuǎn)去衛(wèi)生間上廁所。 周渡回來見石磊在核查文件,他停留片刻,開口問石磊:“你沒有什么要和我說的嗎?” 難得周par過來問他工作上的進度,石磊恪盡職守地問:“蔚桃桃那個案子的新證據(jù),我打印好了,周par你要看看嗎?” 周渡接過來,唇抿成一條直線。 到了十二點,渡衡律所該下班了,殷之衡轉(zhuǎn)著鑰匙扣風流倜儻地推開周渡辦公室:“渡哥,吃飯去?!?/br> 石磊一看時間,依照習慣往往可以匯報其他雜事了:“周par,早上我收到一份郵件,是一名姓覃的女士發(fā)來的照片證據(jù)?!?/br> 周渡抬眸看他一眼,倒是挑了個好時間。 石磊不明就里,這,這是他說錯什么了嗎?下一刻,殷之衡跟一只花蝴蝶似的湊過去:“什么照片?來小石,讓我看看。” 周渡看著他們,淡淡提醒道:“律師的基本準則,不得泄露任何客戶隱私,殷之衡,這個case你并非被委托律師,管好你的好奇心?!?/br> 殷之衡:“……” 喲,這么嚴肅!小氣,他不就是想看一眼。聽見覃小姐,他想起那天讓小梁心甘情愿挨罵的那位小仙女兒,聽說好看得很。不會就是這位吧,讓他們周par臉色都變了那個? 周渡沒理會殷之衡興味的表情,拿起椅子上的西裝外套起身,對石磊說:“發(fā)我郵箱?!?/br> “好的周par?!笔谡f,“我需要草擬出覃小姐和渡衡的代理協(xié)議嗎?” 按照現(xiàn)代委托程序,通常是委托人網(wǎng)絡或電話詢問法律問題,約定好時間來一趟律所,律師和律師助理了解并記錄相關(guān)情況,雙方達成意思一致后可以簽訂代理協(xié)議。 渡衡律所的代理協(xié)議通常是三種:一般代理,半風險代理,全風險代理。 風險越高,案情越復雜,律師能分到的比例和金額就越大。 石磊也負責擬定當事人相關(guān)的協(xié)議。 “暫時不用?!敝芏烧f,他回眸問殷之衡,“杵著做什么,不是要吃飯?” 殷之衡與他一同走向電梯:“我就隨口招呼一句,你還真和我一起吃?拜托周par,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清心寡欲好吧,對著個男人哪有對著軟乎乎的妹子吃得香。話說回來,你怎么不和楚安宓一起吃飯?她上次來還給咱們律所的員工買吃的,對你志在必得啊?!?/br> “你如果閑得很,下周去上海出差的人還差幾個,我可以破格帶上你?!?/br> 殷之衡在心里直呼渡哥好狠毒的心:“別啊,我就開個玩笑,那種場合我去有什么用?你真的不喜歡楚安宓?” 周渡抬手按下電梯:“不喜歡?!?/br> “那你喜歡誰?”楚醫(yī)生身材好顏值高,明明挺不錯的。 周渡沉默著,他視線落在陽光下,七月的好天氣,夏花爛漫。 兩人坐在餐廳等服務員上餐的時間,周渡無意點開了石磊發(fā)過來的照片。覃櫻坐在他車里拍的,一雙杏眸看著鏡頭,看上去很認真。其實這樣拍大多照片都沒用,完全沒驗傷報告有公信力。 這樣的證據(jù)只能證明一件事—— 周渡手指拂過圖片,照片里,她傷痕累累,好的壞的,都是她這些年她完全屬于別人的證據(jù)。 第8章 我要你(無災無難8) 電梯“?!币宦暣蜷_,外面站了個覃櫻意想不到的人。 女人看見她,喊道:“櫻櫻?你是櫻櫻!” 反應過來確實是覃櫻,女人歡喜上前,試圖拉住她的手:“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你大姨?!?/br> 覃櫻避開她的手,喊了一聲:“大姨?!?/br> “唉喲,聽人說之前在菜市場看見你媽,我還不信,沒想到你們娘倆兒真的回來了,這一來就遇見了你真是緣分。你家住哪一層啊,雅秀在家嗎,我去找她敘敘舊?!?/br> 覃櫻說:“我媽身體不好,在休息,大姨改天再來吧?!?/br> 孫麗梅感受到了覃櫻的拒絕之意,不悅地說:“身體不好我剛好去陪陪她,我是她親jiejie,還能害了她不成?!?/br> 覃櫻抱著雙臂彎唇一笑:“大姨,你直說吧,我那表弟又闖了什么禍需要你借錢?” 孫麗梅不悅的表情變得訕訕的。 覃櫻打量著面前這個女人,孫麗梅是母親的親jiejie,她體態(tài)豐腴,兩彎眉毛畫得彎彎細細的,看起來風風火火。孫麗梅和孫雅秀兩姐妹長得并不像,孫雅秀哪怕落魄了、老了,依然像一朵恬靜溫柔的花。 “大姨,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我和我媽負債累累幫不了你。你缺錢的話,為什么不找你的親生女兒楚安宓?她現(xiàn)在是塢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心理醫(yī)生,比我們寬裕多了?!?/br> “楚安宓”幾個字一說出來,孫麗梅咒罵一聲:“那死丫頭從來不管家里!” 覃櫻撩了撩耳發(fā):“她會把你打出去,那你憑什么以為我不會呢?” “你,你!我是你大姨?!?/br> “抱歉,覃櫻沒有大姨?!瘪麢盐⑿χ瑢唠娞莸那鍧嵃⒁陶f,“張阿姨,可以借一下你的拖把嗎?” 這些日子張阿姨和覃櫻早已熟識,這姑娘漂亮又嘴甜,聞言毫不猶豫把拖把遞給了覃櫻。 “你想做什么!”孫麗梅大驚失色。 覃櫻一掃把揮過去,不和她講廢話,有的人聽不懂人話,只有用行動表明決心。 “死丫頭,覃櫻你這個死丫頭!眼里還有沒有長……唉喲!”她狼狽躲避著拖把,冷不丁被覃櫻一下打在小腿上,再不敢停留,一溜煙跑出小區(qū)。 覃櫻收起拖把,笑盈盈還給張阿姨:“麻煩您了?!?/br> “沒事,沒事。小櫻,那個人她是來做什么的?” 當然是來要錢吸血的。 覃櫻討厭楚安宓,但她不得不承認,楚安宓攤上這么個媽很倒霉。六年前見到楚安宓,覃櫻從來沒想過,她是那位被人販子拐走的表姐。楚安宓失蹤時七歲,彼時覃櫻才五歲,只懵懵懂懂知道大姨家丟了個女兒。 孫麗梅尋了一個月無果遂放棄,更加緊張地看顧起自己小兒子。她育有一子一女,骨子里帶著可笑的重男輕女思想,兒子出生后,就對大女兒不聞不問,因為她的疏忽,楚安宓被人販子拐走。她還總勸覃櫻的母親再生一個,被孫雅秀委婉拒絕了。 “小丫頭片子能頂什么用,早晚得嫁出去,兒子才能留在身邊養(yǎng)老?!?/br> 孫雅秀笑笑:“我就喜歡女兒,貼心又可愛。時代變了,以后的孩子們都是婚后自己生活,兒子女兒沒有差別。” 孫麗梅撇撇嘴,在她來看,這是生不出兒子硬撐的場面話。想想自己兒子,她又得意起來。作為親生母親,她只尋找了楚安宓一個月,作為小姨的孫雅秀卻暗地里尋找了楚安宓八年。 有時候不得不說命運諷刺,孫麗梅弄丟的大女兒楚安宓成了出名的心理醫(yī)生,被她如珠如寶寵大的兒子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敗家玩意。真要指著兒子養(yǎng)老,那玩意骨灰都能給她揚了。 當初覃家風光時,孫麗梅隔三差五打秋風借錢、從來不還。出事以后,孫麗梅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生怕沾上關(guān)系還把覃母電話拉黑。真實演繹什么叫人情冷暖,墻倒眾人推。 現(xiàn)在覃櫻回到塢城,又想貼上來?想得倒是很美,覃櫻想,她mama心腸軟,自己的心可不軟。孫麗梅這種吸血螞蟥,來一個打死一個,來兩個打死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