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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長安少年游在線閱讀 - 第128頁

第128頁

    葉公好龍,不過如此。

    容皓站在原地,有點想自嘲地笑,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他不知道,言君玉其實沒有怪他,也沒那么傷心,他不是酈玉那種慣壞了的性格,他是摔打慣了的,遇到事不會先怪別人,反而先想自己的問題。

    有句話叫交淺言深,自己和容皓相交匪淺,有過摸著頭叫小言的時候,容皓喝醉了,也會把權(quán)謀心計一條條教給他。他本來不想把這事告訴別人的,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因為容皓伸手扶他,他忽然就說了。

    但這話究竟是太深了。

    不該和他說這個,像是抱怨,又像是對他告蕭景衍的狀,容皓怎么能說太子殿下的不是呢,作為伴讀,他其實連評論都不該評論。自己不該把他架到這尷尬境地。

    早就該知道的。東宮只有一個敖霽,現(xiàn)在敖霽走了,就再也沒有了。

    第105章 解語無人可傾談

    赫連的院子,在使館的東南角,一個極偏僻的院落,滿樹黃葉蕭索。西戎人是草原上的民族,自然不知道如何打理園林,何況他也沒什么隨從,所以落葉鋪了一地。盡管西戎王的密令中給予了他極大的權(quán)力,而蒙蒼王子也和他交往甚密,但是西戎使節(jié)團(tuán)的人腦子還是轉(zhuǎn)不過彎來,仍然把他當(dāng)作一個身份尷尬的希羅人。

    所以赫連回來的時候,院中空無一人——除了一個坐在石桌上的容皓。

    京中已經(jīng)進(jìn)入初冬,天氣寒冷,王孫公子早穿上狐裘,容皓也不例外,一身白狐裘胡亂坐在石桌上,白狐鋒毛簇?fù)碇粡埧∶里L(fēng)流的臉,眼尾是紅的,顯然是醉了。

    赫連站定了,不遠(yuǎn)不近地看著他。

    “看什么!”容皓十分驕橫地看著他:“你去哪了,我等你半天了。”

    “陪蒙蒼狩獵去了?!焙者B神色淡淡地道。

    容皓叫他不來,索性自己來近他,從桌上跳了下來,搖搖晃晃地走到他面前,把頭一偏,湊到赫連臉下面,額頭幾乎撞上他下巴,看著他眼睛,笑著問道:

    “你又在幫蒙蒼算計怎么進(jìn)攻我們大周啊?”

    赫連抿了抿唇。

    “你喝醉了?!?/br>
    離得太近,可以清晰聞見他身上酒氣,這人連喝酒也喝得矜貴,不是烈酒氣味,夾雜著果香,像是青梅,又像是桂花。

    不過他否認(rèn)的樣子,還是和世上任何一個酒鬼沒有兩樣。

    “你才喝醉了?!比蒺┳淼剿F饳M來,伸手要揪他衣領(lǐng):“小爺是千杯不倒?!?/br>
    赫連“哦”了一聲,躲開了,平靜地看著他。

    他其實長得極好看,但是身份使然,常隱藏形跡,冠帽遮掩了一頭耀眼金發(fā),面色冷凝如霜,只一雙眼睛即使到了最暗處也是墨藍(lán)色,看得出與眾不同的。

    容皓對這樣的赫連束手無策。

    “沒意思?!彼d味索然地嘆息著,像是氣悶般,拉扯了兩下自己的領(lǐng)口:“還以為你能說點什么有意思的呢?!?/br>
    “哦,容大人當(dāng)我是如玉姑娘,能給你解語忘憂?”

    曼珠之后,天香樓的新花魁叫如玉,是地道的大周才女,琴棋書畫無所不能,容皓為了接待,也去過一兩次。

    容皓“嗤”地一聲笑了起來。

    他醉得站立不穩(wěn),抓住赫連衣襟,還要惡作劇般湊過去看赫連眼睛,眼尾醉得水光瀲滟,笑瞇瞇問他:“吃醋啊?”

    赫連不答,他身量高,胡服下面是捆得硬邦邦的藥布,帶著草藥氣味,容皓皺著眉頭嗅了嗅,道:“真難聞。”

    “怪我,一點小傷口好不了,氣味沖撞了容大人。”赫連只冷冷道。

    容皓也不生氣,醉得腿軟,用額頭抵著赫連肩膀,打了個哈欠。

    “你今天真兇?!彼麘醒笱蟾锌骸耙欢ㄊ潜蝗似圬?fù)了?!?/br>
    密探新收到消息,呼里舍受了西戎王察云朔的訓(xùn)斥,越想越不服,寄了封信回去,里面告了赫連許多狀,又力勸蒙蒼放棄和親,直接回西戎養(yǎng)精蓄銳,準(zhǔn)備戰(zhàn)事。

    然而赫連并不是會展示痛處的那種人。

    “那你呢?”他平靜反問:“你又是為什么醉成這樣子?”

    一個是明面上的東宮謀主,一個是西戎王子背后的智囊,耳目通明,這京中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所以有些話,連說也不必說。

    就連他今天來這里,究竟有幾分是真的醉得不省人事,又有幾分是趁機(jī)示好,因為赫連可以牽制呼里舍那個狂熱的主戰(zhàn)派……他們彼此都清楚。

    正因為清楚,所以不說。就像他不會告訴言君玉,敖霽的調(diào)令也有他一份功勞。事實上,把敖霽送去北疆,是經(jīng)過太子的首肯、他的謀劃、和云嵐的攻心,三者缺一不可,東宮上下,全都牽涉其中。

    東宮伴讀文治武功,他是從文的那個。然而做學(xué)問和玩弄權(quán)謀是全然相反的事。學(xué)問總有答案,而權(quán)謀沒有。他們都是身處迷霧中的人,腳下是沼澤,身邊是荊棘,在黑暗中撕咬著,沒有對錯,只有輸贏。

    他與權(quán)謀場外的人,已是兩類人。否則他不會在這里,這京城熙熙攘攘,他卻無人可傾談,只能趁醉跑到這西戎人的院子里來。

    其實應(yīng)該說的,他知道赫連聽得懂,況且赫連喜歡他,這樣的事只會讓他心軟,等到日后劍拔弩張,這份心軟就會變得極為值

    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像個醉漢一樣,看著赫連的眼睛笑道:“其實我喝這么多酒,只是想安靜地睡一覺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