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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馬粼粼,寬大的明黃色的煙雨帳。 這金麟鑾駕比較特?殊,宴語涼每年只會坐一次,是在?一年一度出城祭天時。 一般按說這鑾駕只有皇帝能?坐,可這次鑾駕角落里還坐了一個白衣孝服之人。 十七歲的莊青瞿垂眸不語,長發(fā)松松用一根白繩扎著??恐白幽抗饴晕o散,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 錦裕三年初春,在?剛剛結束的冬天,莊氏全族北漠殉國,而莊青瞿一直還在?與師律集結舊部奮勇殺敵,據說殺紅了眼重傷累累,在?錦裕三年春終于?被宴語涼十幾道手諭硬給叫了回?來。 莊青瞿回?來后,整個人精神一直很不好。 宴語涼擔心他,便一直陪著他,那段日子不僅強制他搬進楚微宮住,去?哪里也總是把他帶在?身邊、放在?視線之中。 莊氏一族隕落后,得?益者?澹臺家一家獨大、更加勢頭?高猛如日中天。 而宴語涼雖沒有實權,但外要抵御北漠sao擾內要拼命扶植新的勢力與澹臺氏抗衡,忙得?焦頭?爛額。他頭?腦素來靈光,并?非沒有懷疑澹臺氏與莊氏滅門有關,更不是沒有懷疑澹臺氏謀反,只是沒想?到一切發(fā)生得?那么快—— 那次祭天途中,澹臺氏大概是覺得?機會大好,決意將皇帝與莊家僅的獨苗一網打盡。 那是宴語涼還正在?鑾駕中努力逗莊青瞿展顏,突然只聽羽箭穿刺空氣的叫囂響徹層林。 瞬間而已,身子便被莊青瞿撲倒,緊緊抱住。guntang的觸感緊緊的桎梏,幾支羽箭寒光瑟瑟就插在?他耳側,繼而一聲悶哼,抱著自己的身體一僵,抖了一下、又一下。 莊青瞿肩上背上中了兩?箭,血水透過衣服,染了宴語涼一身溫暖黏膩。 受傷少年卻折斷了沒入身體的箭矢,撐著咬牙便爬起來,啞著嗓子喊了“護駕”后跳下馬車從旁邊死去?的侍衛(wèi)手中拔出佩劍,與其余侍衛(wèi)一同躍馬砍殺刺客。 血水瘋狂地從少年的傷口涌出。宴語涼亦上馬殺敵,待到刺客被殺的被殺、逃的逃了,宴語涼才追上莊青瞿的馬,卻不敢碰他。 他怕只輕碰他一下,少年就會摔下馬去?,更怕撩開?他遮住臉龐的黑發(fā)會看到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這個人替他擋了箭又中了刀,一身素白的衣服如同破布一般千瘡百孔滿是血污,宴語涼甚至想?要抱住他都無從下手。 “小莊,小莊你怎么樣!你不要嚇我?” 莊青瞿沒有聲音,只是晃了晃,跌下馬去?。 宴語涼立刻翻身下馬接住他,少年那么愛干凈的一個人,此刻雪白的衣服滿是塵土血跡。而且他的身子好冷,宴語涼的指尖都被冰得?瑟瑟發(fā)抖。 “小莊,小莊,你回?答我,你別不理我!” “小莊!莊青瞿你醒一醒,你不能?有事!你不可以有事!” “……” “陛下……?” 少年微微睜開?眼睛,斷斷續(xù)續(xù)道:“陛下……你沒事嗎?那就好了,只要你沒事……那就好?!?/br> “小莊!御醫(yī)馬上就來!你堅持住,我求你一定堅持?。 ?/br> “陛下,刺客羽箭……是北漠制,但,咳……是假、假的。陛下,小心澹臺氏……” “小莊!” …… 莊青嵐身中三箭、刀傷無數,其中一箭只差一點就戳進心臟,情況危殆。 繼而荀長出現(xiàn)在?那一場血色的清明夢里,他一身欽天監(jiān)官員的寶藍官服,說是莊青瞿這次不妙了,阿涼你若還想?讓莊他有一線生機,當下立即就去?太?廟一天一碗心頭?血虔誠供奉七日! 別再說什么你不信鬼神,還想?讓他活,就趕快去?! 宴語涼去?了。 莊青瞿昏睡不醒、幾次瀕危,終于?第七日夜里人醒了,卻不知是真?的醒了還是回?光返照。 “陛下?!?/br> 宴語涼趕緊握住他的手指。 “陛下,你沒事嗎……沒事就好?!?/br> “沒事的……別怕……有我在?……說過會保護你……我沒有讓你受傷……對不對?” 莊青瞿氣息微弱,似還陷入在?受傷當天的幻覺中,就這么恍惚地笑著。笑得?很是釋懷,卻緩緩的淚水盈眶。 “陛下,”他輕聲道,“阿昭?!?/br> “阿昭?!彼?,不斷重復著那個名?字。 “阿昭,阿昭,我一直叫你二皇子、陛下,卻從來……沒叫過你的名?字,從來沒有?!?/br> 他咳了兩?聲,咳出很多血來。 似乎已經看不見了,一雙淺色的瞳失去?了光亮,整張俊美蒼白的臉上全是苦澀。 “阿昭……永遠也不會知道吧,澹臺、荀長……他們每次……都可以叫你的名?字,叫你阿涼……可以叫涼涼。我聽了有多羨慕,有多難受,你……永遠都不知道……” 宴語涼:“小莊!你也叫就是了!你想?要叫我什么都可以!小莊,只要你肯好起來,朕什么都答應你。” 淚水落在?莊青瞿的指尖,一絲guntang的溫度。少年的眼里似乎又恢復了一絲光彩,聲音澀啞盡是舍不得?。 “阿昭,我一直……什么也不敢說……” “可再不說,只怕來不及了……” “其實我……一直對阿昭……我喜歡阿昭,一直一直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