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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真無奈嘆氣,伸手就去摘他腰上那劍。 這個人!身為文官竟敢早朝佩劍上殿! 真是急死他了,一大清早便聽奚卿家里人急急來報,說這奚行檢竟昨兒晚上直接給自己買上了一口棺材! 年紀(jì)輕輕前途無量的大理寺卿,他買了口棺材放在家中?。?! 這是徹底打算要破釜沉舟了? 可徐子真哪能讓他如此沖動不要命。 他兩人是摯交好友,當(dāng)年同在錦裕二年恩科高中,奚行檢是那年科舉的狀元,他則是二甲第二名。 從此之后,為官共事整整九年,雙雙平步青云輔佐皇帝左右。 大理寺卿奚行檢兩袖清風(fēng)斷案清明,大夏冤假錯案大量減少,民間高呼奚行檢為青天大老爺。如此國之棟梁,高風(fēng)亮節(jié)人盡皆知,舉國稱贊。 真的什么都好,徐子真也覺得奚卿什么都好。 就是這認(rèn)死理的性子必須要改改,不然終有一日在官場要吃了大虧! “奚卿三思!”他壓低聲音。 “陛下如今重傷未愈在深宮將養(yǎng),我等不可輕舉妄動,前車之鑒,你想想荀長、想想師律!” “想想他們被發(fā)配邊關(guān)多少年回不來,你此番若再得罪了嵐王被貶出京城,那皇上身邊還有誰?” “奚卿,咱們須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奚行檢:“青山?” 他一雙煙灰眸子望向摯友,眼底一片清清雪色。 “人盡皆知,陛下‘養(yǎng)傷’已近三月,這三月間,嵐王始終不許群臣面圣問安?!?/br> “個中蹊蹺,余論紛紛。嵐王為人陰狠叵測,你又何知曉青山尚且依舊否?!” 徐子真一時無話。 這幾個月來,皇帝重傷“養(yǎng)病”不見人,嵐王獨(dú)攬大權(quán)。 朝中私下早已經(jīng)流言紛紛,說陛下多半被囚、甚至可能已遭嵐王毒手。 但,此事雖一直有人私下傳說,明地里卻從來無人敢問! 畢竟誰不要命了敢當(dāng)面質(zhì)疑嵐王,問嵐王要人? 誰不知道那嵐王莊青瞿軍功卓著、兵權(quán)在握、功高震主。 徐子真遙想當(dāng)年自己作為皇帝身邊謀士,也曾多次私底下暗戳戳勸過皇帝養(yǎng)虎為患終是不妥,不如早下手為強(qiáng)。 卻不成想天子仁慈終是晚了一步。 一夕風(fēng)云突變。如今嵐王已把持朝政,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這幾個月把朝中不服他的官員找各種理由貶出京城,眾臣可謂人人自危。 還好徐子真一向謹(jǐn)慎低調(diào)兩袖清風(fēng)。 雖是皇帝的人,卻一直沒讓嵐王抓到什么把柄。 好友奚行檢倒是急躁沖動嘴又毒經(jīng)常得罪人。但奚卿畢竟天獨(dú)厚、本家與嵐王有親緣,非要算起來的話,奚行檢還算是嵐王的遠(yuǎn)房表叔。 因而也得以周全,在大理寺安安穩(wěn)穩(wěn)辦案。 卻不成想如此沉不住氣! 嵐王放他一馬,他自己急著往那油鍋里跳! …… 金鑾大殿當(dāng)前。 徐子真生拉硬拽死活不讓奚行檢再前行一步。 其他同僚膽大的也勸兩句,膽小開罪不起嵐王,則偷偷于遠(yuǎn)處交頭接耳。 “準(zhǔn)備棺材是真的!我家人去棺材鋪問過了。你瞧這奚大人今日一身整齊的重典朝服,也根本沒打算活著回去的意思??!” “不愧是‘傲雪松柏’,真的不怕死?!?/br> “佩服??!猛士!” “國之棟梁,可惜可惜啊……” 正說著,另一側(cè)嵐王駕輦已到。 奚行檢:“莊青瞿!” 完了完了。 劍刃一出,眾臣大驚失色。 奚行檢卻毫無懼色,手持利劍眸光清澈從容:“莊青瞿,不管你今日再有何種借口。下官今有要事,必面奏圣上!” 轎上,嵐王莊青瞿一臉陰鷙,瞳中寒冷如冰。 拂陵:“奚大人,人盡皆知陛下重傷未愈尚在深宮將養(yǎng),已下口諭文武百官不得滋擾!” 奚行檢冷笑:“此言,只怕前朝褚酣、劉墜之流,亦鑿鑿如是說?。?!” “……” 一句擲地,文武百官更是紛紛面如土色。 嵐王他叔真不愧是嵐王他叔,什么都敢說! 拔劍都不要緊,這話一出才是徹底沒救了。 奚行檢口中所謂“褚酣劉墜”,可是赫赫有名前朝把持朝政、遺臭萬年的大jian臣。 史書記,jian相褚酣把持超綱,在帝王死后秘不發(fā)喪一年有余,導(dǎo)致后來儲位之爭七王大亂、前朝由盛轉(zhuǎn)衰。而罪宦劉墜只手遮天,更將皇帝幽禁深宮之中數(shù)年之久,當(dāng)時朝中眾臣忌憚其權(quán)勢無人敢言,竟導(dǎo)致北漠大軍趁虛而入,中原北方邊境被大肆吞沒,許多至今淪陷。 可嵐王卻全然不同。 雖都是攝政權(quán)臣,但嵐王為國征戰(zhàn)數(shù)年收復(fù)大片失地,功勞顯赫。 卻被比作千古jian臣,嵐王哪還可能輕易放過他? “……” 奚卿棺材買得好,買得妙。 那一刻所有人都道奚卿是死定了,哪怕是嵐王親叔他也死透了,墳頭草三丈高。 徐子真甚至已想好明年此時去祭奠好友時,該帶幾個饅頭、什么酒。 此事無法收場。 …… 晨光熹微,嵐王:“拂陵?!?/br> 拂陵心領(lǐng)神會,瞇眼抱起幾本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