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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去伴雪仙山。而在此期間,你要趕往南平,拖延江顧的時間,”謝遙道,“能拖多久拖多久?!?/br> 穆葉點點頭,沒有多問:“我知道了?!?/br> “另外,你還要把這封信交給顧家主,”謝遙將一封信遞給他,“這很重要?!?/br> “嗯。” 穆葉拿起擱置床頭的劍,問了一句:“還要其他交代的嗎?” “有一個姑娘會跟你一起。”謝遙道,“你得護好她?!?/br> 穆葉沒有多言,只是越過謝遙,打開了房門。陽光有些刺眼,他拿手擋了一下,放下時便見一個年紀(jì)不大,裝束干練的姑娘站在他面前。 顧雪迎對他笑了一下:“穆公子?!?/br> “還有,”緊跟其后的謝遙負(fù)手而立,言語間透出關(guān)切,“此行切莫沖動?!?/br> 他知道江顧不會殺穆葉,但江顧身邊的其他人卻不會手下留情。 被那個笑容晃了眼的穆葉怔愣一會,才道:“我自有分寸?!?/br> 這幅樣子和當(dāng)年對他的一般無二,謝遙眼眶一熱,卻又不敢多言,只是躊躇再躊躇,輕輕道了一句:“那就多謝你了?!?/br> *** 這一日,南平久違的平靜被打破了。 先是顧家的修士成百上千地從上空飛過,久不露面的顧家家主顧云親自帶隊,再然后就是被驅(qū)趕走的妖獸成群地在結(jié)界外聚集,似乎在等待著誰的到來。 一派凝重的氣氛中,一個讓人惶恐的消息如同雪花在大街小巷散開—— 寒江君要來了!他還要斷南平的靈脈! 縱使很多人對“斷靈脈”這個詞沒有概念,但“寒江君”三個字無疑是重磅炸彈,炸得他們驚慌失措。 這是殺人如麻,冷血殘暴的代號,在哪里出現(xiàn),哪里就會有腥風(fēng)血雨。 南平要完了。 亂世中的人們對死亡的嗅覺似乎特別靈敏,而對活下去的渴望又分外強烈。消息一出,很多人開始收拾行囊,準(zhǔn)備逃離這里。但走到城門,他們又被層層圍繞的妖獸嚇得退了回來。 出去也是死,他們無處可逃。 沒有什么比坐以待斃更絕望的事情了。即使顧家再怎么派人維穩(wěn),也阻止不完處于惶恐不安的人們的種種行動。 最先亂的是街道,再然后是商鋪攤位的打砸搶燒,最后見了血死了人,事態(tài)發(fā)酵開來。 不過幾個時辰,南平便已經(jīng)開始亂了。 這幾個時辰對顧云來說同樣是煎熬,從剛開始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到后來的假意威脅再到后來的不惜顏面低頭服軟,他想盡了辦法費盡了口舌,都沒有換回江顧的一步退讓,甚至連半個回應(yīng)的眼神都沒有。 而不遠處,靈脈之處已經(jīng)被人布下陣法,不斷閃爍的光芒每跳動一回增強一次,都象征著南平離毀滅更近一分。 “寒江君,一旦靈脈被斷,這里的人都會沒有活路?!鳖櫾泼嫔l(fā)白,終是失了風(fēng)度,“顧家的結(jié)界撐不了多久,妖獸遲早要沖進來,到時候這里會成為人間煉獄?!?/br> “您昔日拜入挽月門,聽的學(xué)的都是正義道法,今日您也高抬貴手,給無辜的百姓一條活路吧……” “顧家主這是哪里的話?現(xiàn)在哪里還有挽月門?”鬼墮城主笑著開口,句句話卻聽得讓顧云心中發(fā)寒,“當(dāng)初詔令的內(nèi)容,您都忘了?” 顧云慌忙解釋:“我一時忘性……” “既然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還怎么好意思求寒江君給活路?”鬼墮城主點明破綻,絲毫不讓,“十年太平啊顧家主,如此愛民的你,不應(yīng)該每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為這里的百姓謀劃生路嗎?怎么到頭來又要求寒江君?我記得這十年,南平百姓歌功頌德的不都是你?似乎與寒江君并無半分關(guān)系?!?/br> “我知錯,向寒江君告罪。一直以來我都以為……” “以為我是顧念到我的母親,才不動南平和顧家的嗎?”江顧轉(zhuǎn)過身來,語氣波瀾不驚,“顧云,你不覺得你的想法很可笑嗎?” “當(dāng)年你將我們母子二人拒之門外,一副獨善其身的自私嘴臉,怎么還會想著如今的我會對顧家手下留情?” 江顧抬手,示意不遠處布陣的人開動陣法:“我已經(jīng)給了你很長的時間,是你不珍惜,還妄想做一輩子的太平守成主,青史留名。”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話音剛落,陣法便啟動了。不過瞬息,周遭十里的樹木草叢便全數(shù)枯死,結(jié)界的靈力波動也隨著地震山搖弱了下來,并隱約有消弭之跡。 顧云再也按捺不住,當(dāng)即發(fā)令道:“這個陣法不能繼續(xù)!”剎那間,原本還安分守己的顧家修士紛紛提劍而動,向陣腳奔去。只是還未到達,他們便被一群不知從何處闖進的妖獸沖散了。 場面一下血腥起來,慘叫聲嘶吼聲混在一處,伴隨著飛濺的鮮血和四散的殘肢,顧云絕望地看向站在原地負(fù)手而立的江顧,而江顧也正冷眼看著他。 這一刻,顧云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那時的他也是這么看著自己的親meimei,還有畏縮在她身旁的孩子,他記得那個孩子怯弱蠟黃的臉,他也記得meimei哀求他的話,她說她生了重病,求她收留這個孩子,她甚至給他下了跪,伏在雪地里一邊咳嗽一邊流淚。 而他也無比清晰地記得自己是如何用冷漠的口氣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