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jié)
“不要說喪氣話?!币恢背聊徽Z的宴景池呵斥道,“士兵總數(shù)并未相差多少,我大燕士兵難道還怕嗎?” 燕無雙自公主府內(nèi)趕了過來,入了大堂卻是撥著手中的佛珠,神色不動。 “十萬大軍,為何沿途州縣一點動靜也沒有?!遍T口的冬青急切問著。 寧汝姍換好了一身干凈的衣服,神色冰冷,只是眼圈還帶著不曾散去的紅暈。 “沒事吧?!比蒎瞪锨盃恐氖?,小心問道。 寧汝姍搖了搖頭:“我沒事,阿姐說得對,我也不打算離開。” “夫人!” “阿姍!” 燕無雙抬眸,看向來人,眸光微動。 “現(xiàn)在我?guī)祚R加鞭離開,袁令一定在驛站等我們,只要我們到了廣德,就有廣德軍接應(yīng)……” “你覺得為何十萬大魏軍能悄無聲息逼近建康,并打的人抽手不及?!睂幦陫櫞驍嗨脑?,反問道。 冬青一愣。 “你是說,沿途有鬼?!比蒎的樕⒆?。 “這十萬大魏軍一定是之前對峙廬州所抽調(diào)的潁州軍,從潁州到建康,即使是輕裝快馬也不一定能這么隱蔽,可他們卻能包圍建康,甚至還有分兵,逼近應(yīng)天府?!?/br> 寧汝姍神色凝重:“我怕廣德軍也未必安全?!?/br> 宴景池點頭:“容夫人說得對,領(lǐng)兵的正是紂行?!?/br> “國公爺喚我阿姍即可?!睂幦陫櫣Ь凑f道。 宴景池擺了擺手:“如今之際,唯有派人支援建康?!?/br> 寧汝姍沉默片刻后,搖了搖頭:“國公爺為何不派人強取潁州,潁州現(xiàn)在一定兵力空虛?!?/br> 燕無雙抬眸看她,撥動佛珠的手停在原處。 “這,這也太過冒險?!毖缇俺叵乱庾R反駁道,“沿途跨過不少州縣,若是紂行掉后回打,就能把我們包抄了?!?/br> 寧汝姍不語,抬眸去看大長公主。 燕無雙微微嘆了一口氣:“你倒是懂得很?!?/br> “我母親以前,常常與我說這些?!睂幦陫櫭虼?,小聲回著。 “卻是有梅夫人的影子,大膽,決然,又奇思妙想,令人驚嘆?!?/br> 宴景池心中一驚,扭頭去看母親。 “阿姍說得對,此時情況焦灼于我們不利,不如奇襲潁州方為上策?!毖酂o雙緩緩說著。 “大魏在東南一線的大鎮(zhèn)只有一個鄞州,鄞州丟,東南失,若是你能攻下,紂行一定派兵回援,你只需拖個七/八日,等到建康解圍,必定支援廬州,你自然也能平安身退。” 宴景池神色凝重。 “那建康?” “建康府如今的將軍是寧翌海副將李生,李生性格沉穩(wěn),防守將領(lǐng),就算現(xiàn)在被圍困想來也能拖個十來天,只要你那邊成了,建康的大魏軍一定是第一批回援的,到時候他自會明白怎么回事。” “李將軍是個好將軍,也一定不會是內(nèi)jian?!睂幦陫櫈樗WC著。 “我也是信他的?!毖酂o雙點頭。 “你想了多久?”她突然側(cè)首去看面前的人,不經(jīng)意問著。 寧汝姍迎上她的目光,鎮(zhèn)定說道:“寧姝與我說時,我便想到了?!?/br> 燕無雙眸光深邃,打量著面前羸弱娘子,最后臉上露出一絲贊許之色:“你與你母親確實是像的。” 寧汝姍一愣。 “持正,你帶五萬大軍突襲潁州,只需要經(jīng)安豐最后到達壽陽,這里都是我們的人,一定為你保密風(fēng)聲,此事我來宴家時便早已安排下去了?!?/br> 燕無雙卻不打算再說陳年舊事,開始鎮(zhèn)定布置兵力,雷厲風(fēng)行。 “那應(yīng)天府不就是有五千人?!毖缇俺芈勓?,大驚失色。 “袁令一定會快馬加鞭去傳信,十日之內(nèi)必有援軍了。”燕無雙抬眸掃了他一眼,淡淡說道,“而且不是五千人,是應(yīng)天府八萬民眾?!?/br> 屋內(nèi)眾人一愣。 “他們不會打仗啊?!毖绶蛉诵÷曊f著。 “不是打仗,是保衛(wèi)家園。”燕無雙淡淡說著,聲音堅定冰冷,“我們當年如何從大魏的保衛(wèi)下南下,今日就能再一次打破大魏的封鎖。” 宴景池猶豫不決,目光掙扎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本宮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刃上,素來便是以小博大,不畏生死?!彼⒅约旱莫氉?,意味深長地說著。 “報,前方發(fā)現(xiàn)大魏尖兵痕跡?!遍T口士兵大聲喊著。 “去吧?!毖酂o雙揮了揮手,淡淡說著,“把我的無雙劍拿來?!?/br> 第91章 將夜 大魏尖兵兵臨應(yīng)天府的消息, 不知為何遲遲還未傳回臨安。 西北的戰(zhàn)事已經(jīng)悄然響起,急報先一步送到樞密院案桌上,與此同時, 南番諸部暴/亂的消息也緊跟其后。 一連兩本紅色急報被送到樞密院案頭, 緊接著, 這兩個駭人的消息就在兩院傳開了。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凄厲長鳴,長長的血色晚霞在天空中留下道道云痕, 整個臨安都被籠罩在一片血色中。 “為何還不見袁令來信?!睒忻茉簝?nèi), 容祈坐在原地不動, 盯著案桌上的紅色戰(zhàn)報,突然問道。 新上來的侍衛(wèi)是安定軍左虎賁顧玉,性格沉默, 時常一天到晚都不說一句話。 臨安距離應(yīng)天府,軍隊尖兵, 單槍匹馬, 快馬加鞭, 只需三日就行送信回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第三日,按理該到了。 “不曾?!?/br> “曹忠呢?” “去了海晏殿?!?/br> “多久了?!?/br> “一個時辰了?!?/br> 一個時辰,戰(zhàn)報剛剛送到。 ——大散關(guān)被五族聯(lián)合包圍,王家二郎求援臨安增兵。 “把這封信給宴清送去,避人耳目?!比萜沓聊? 遞出早已寫好的信,淡淡說道,“讓人去尋袁令, 務(wù)必今日子時前帶回來?!?/br> “是?!?/br> 一天之內(nèi),兩份邊關(guān)急報疊在案桌上,西北和東南同時燃起狼煙,太過巧合的危機,容祈心中卻是越發(fā)覺得緊張。 這個時間,大魏不可能不渾水摸魚,可襄陽和廬州都毫無異動。 反常即為妖。 宮門剛剛落鑰,天色擦黑,樞密院早已燈火通明。 曹忠還未回來,各大書令和執(zhí)事的屋子人影走動,糧草兵器甚至人馬的支援方案,都要在今日擬出至少三個方案。 容祈興致缺缺地打開食盒,隨后自香囊中拿出折疊得整整齊齊的信封,一個半月的五份信被認真妥帖地放在身邊。 按理,他今日宮門落鑰時,能收到袁令的信,可現(xiàn)在至今毫無消息。 他不得不心中警鈴大作。 顧玉那邊很快就帶來了宴清的回信,容祈放下才吃了一口的晚膳,仔細看完那份信,眉心倏地皺起,隨后又把信件放到燭臺上點燃燒盡。 “去把北面房、廣西房、吏房和支馬房的逐房副承旨、主事和守闕主事都叫來。”容祈下了羅漢塌,直接坐回外堂案桌上,有條不紊地吩咐著。 顧玉立刻敏感問道:“可是有了消息,眼下各房還未做好方案。” “不必做了,官家已經(jīng)召宴清去海晏殿了,內(nèi)殿已經(jīng)安排好了?!比萜砝涞f著,“我們這邊擬旨就是,只是有些事情我還要再問一下?!?/br> “不經(jīng)過樞密院?!鳖櫽褚惑@。 “宴清和曹忠直接在海晏殿商量出的?!比萜硐鹿P,攤開一本空白折子,沉腕收氣,直接說道,“官家有意重兵支援大散關(guān),對于西南則是邊打邊談?!?/br> 顧玉不敢耽誤,立馬去各院叫人。 原本忙碌卻安靜的院子立馬慌亂起來,院中的宮燈接二連三亮起,照亮微暗的外院,接近著,各院門口亮起盈盈燈光。 院外的天色已經(jīng)逐漸黑了下來,案桌前的燭火越發(fā)明亮,容祈動作飛快,很快就寫好一份初稿,他盯著其中幾句,默默念了幾句,眉心皺起。 “來了。”顧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嗯,進來吧?!比萜矸畔鹿P,低頭說道,“話不多說,這是你們需要出的兵力和補給,你們看一下,是否可以,后日白天能否調(diào)配出來?!?/br> 顧玉接過折子,目光一凝,但還是大聲念了出來。 “北面房調(diào)興元府大安軍三萬,洋州華陽軍一萬,階州福津軍一萬和龍州文州青川軍兩萬,共計七萬支援大散關(guān),廣西房協(xié)同兩浙四大軍屬調(diào)兵八萬……” 一排黑壓壓的人沉默地坐在下首,先是安靜著聽完,隨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可有異樣?!比萜硖ы?,掃了地下一眼,“各位都是對各州府兵了如指掌的人,有話不煩直說?!?/br> “稟同知,下官乃是廣西房主事戴沉,敢問同知,南邊精兵悉數(shù)調(diào)往西南,東南一線戰(zhàn)力微弱,雖說大魏現(xiàn)在還不曾趁虛而入,但也該保持兵力,嚴陣以待才是?!?/br> 容祈打量著這個面容稚嫩的年輕人:“那你意下如何?” “南番諸部此處莫名聯(lián)合暴動本就有異,且西南方荊棘沼澤,東南精兵以步兵和水兵為主,來此也會受限,不如直接調(diào)去荊湖南路的府兵?!?/br> 他年紀不大,但說話頗有條理:“荊湖南路桂陽軍和平陽軍常年駐扎在連州,韶州一代,對南方毒蛇蠱術(shù)頗有心得,按理三萬,足以拖住時間,分崩南蠻聯(lián)盟?!?/br> “胡言亂語!”有人跳出來反駁,“南蠻行事詭譎陰森,原先的八萬增兵也不敢堪堪持平,三萬不是往里平白填人命嘛?!?/br> 此話一出,附和之聲不少。 南蠻最厲害的不是兵法戰(zhàn)力,而是層出不窮的陰謀詭計,兩邊一直都有摩擦,十之八/九都是大燕靠兵力鎮(zhèn)壓。 “南邊戰(zhàn)線綿長曲折,靠兵力取勝本就是耗時又耗力的事情,韓相曾言南蠻‘心思各異,散如黃沙,不足為患’,當年領(lǐng)兵三萬長驅(qū)直入,最后不是也完全鎮(zhèn)壓南蠻五萬聯(lián)/軍,保得邊境至今有三十年大安穩(wěn)?!?/br> 戴沉拱手,不卑不亢,直言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