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jié)
“夫人當年就說過容家不會壞,我這些年一直記著夫人說得每一句話?!?/br> 她蒼老如枯木的手握緊寧汝姍的手,顫巍巍說著:“這事太難了,三娘子既然出來了,就摘得干干凈凈,那些國仇家恨,天下大事,都交給別人,三娘子平平安安才是最好的?!?/br> 寧汝姍手指微動,嗯了一聲。 容祈神色嚴肅,鄭重拱手應下:“不負夫人所托?!?/br> “夫人這些年一直養(yǎng)著五只鴿子,我就養(yǎng)在星兒這里,事情要從寧將軍走的消息傳來那日,她深夜來我屋中,于我說要我給三個人送三封信。” 秋嬤嬤咳嗽一聲:“我也不知道那三個人是誰,但我知道送信的三個地方,紅腳的鴿子是送給應天府的,白腳的是飛到西和州的,黃腳的則是泗州?!?/br> 寧汝姍和容祈對視一眼,心中震驚。 “她與我說,誰來了誰就不是jian細?!鼻飲邒咛撊跽f著。 “別的我不知道,但我聽說應天府的宴家大郎君在送信后的第五日入了臨安。”秋嬤嬤緩緩吐出一口氣,“應天府到臨安,快馬加鞭五日即可?!?/br> “所以不是他。” “怪不得。”容祈喃喃自語,“宴家當年來得如此快?!?/br> “那其他兩個人呢?”寧汝姍一口氣提著,急促問著。 第69章 小報 “其余兩人?”秋嬤嬤愣了好一會兒, 咳嗽一聲,艱難說道,“我, 我并不認識那兩個地方有什么大人物。” 寧汝姍一愣。 是了, 秋嬤嬤到底只是一個內宅婦人, 梅夫人只是想把這個消息通過她的嘴告訴該知道的人。 容祈和寧汝姍面面相覷,各自從對面眼中得到沉重之色。 “榷場?!比萜砭従徴f著。 那兩個位置確實也有很多大人物,但與他們密切相關的只有榷場。 泗州榷場和西和州的榷場。 “你知道當時榷場那邊可有消息?”寧汝姍問。 容祈點點頭:“我們在兩州都有線報,只是泗州早已沒有榷場, 不知下落, 但西和州當時正在牛羊節(jié), 紅樓主人甚至還出現(xiàn)在集市上。” 寧汝姍咬了咬唇。 “若不是給他們呢?”她反問,“兩州在大燕也算大州,來往名望不在少數?!?/br> “雖是如此, 但春曉里我們猜測生下兩個玄武朱雀就是他們,現(xiàn)在計劃中疑似有人叛變, 梅夫人又恰好給了這三個地方送信?!比萜砭従彿穸ㄖ? “太過巧合, 不得不相信,內jian卻是就在那兩個人身上。” “那信鴿還在?”他扭頭問著秋嬤嬤。 秋嬤嬤搖了搖頭:“飛出去就再也沒有飛回來了?!?/br> 屋內一陣沉默。 “那三封信嬤嬤可有保存?!睂幦陫櫽植桓市牡貑柕?。 秋嬤嬤搖了搖頭:“沒有,我不識字,可我當時是看著夫人寫的內容,字雖不認識卻都把筆畫記在心中,后來聽聞夫人死訊, 心中大悲,便斷斷續(xù)續(xù)臨摹出自己記著的筆畫?!?/br> “那些東西我連著星兒都不曾告訴,唯恐害了他, 原本想要燒毀,可后來又舍不得,便一直放著?!?/br> 寧汝姍眼睛一亮:“在哪?” “就在那畫像后面的暗格中,勞煩世子替老身拿一下?!?/br> 容祈起身,看著那張筆鋒細膩,充滿感情的畫像,里面是歲月靜好的安然日子,梅夫人恬靜高貴,寧汝姍可愛天真。 他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移開視線,伸手掀開畫像,后面的暗格中放著一個盒子,盒子中有三張紙。 “右下角點著紅點的是當年給應天府的心,白色的是西和州的,黃色的是泗州。”秋嬤嬤坐久了便覺得有些累,喘著氣低聲說著,“我原本以為是三張一樣的字,后來寫了出來才發(fā)現(xiàn),三張內容完全不一樣?!?/br> “都是些鬼畫符,我也不識字,但當日卻覺得有些不安,便仔細看了好幾眼,只記得一些字的筆畫?!彼行┳载煟p眼泛著淚花,“若是他們早些來了,若是我識字就好了?!?/br> 寧汝姍只能無聲地伸手安撫著。 她其實心中明白,娘其實早就算好了自己的死,她當日在靈堂上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告訴所有人,這件事到她為止。 她用自己的死,斷開了寧汝姍身上的枷鎖。 容祈看著信中歪歪扭扭的字,皺了皺眉。 秋嬤嬤不識字,雖然記性好,但也記住了一部分字,甚至不少只記住了半個字,三張紙的字跡顯得極為凌亂,但也能隱約看到內容。 “也不知有沒有幫到您?!鼻飲邒呤湔f著 。 “挺好的,我們到時候仔細看看就會看出來的。”容祈掃了一眼,便收了紙,細聲安慰著。 “是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睂幦陫櫺φf著,繼續(xù)問道,“那娘還有交代什么話嗎?” 秋嬤嬤仔細想了想,隨后搖了搖頭:“夫人只交代我與你說這個事情,她說其余事情你會知道的,然后叫我交代完這件事情后就離開臨安?!?/br> “對了,夫人還與我說,要三娘子好好保管好三個面具?!鼻飲邒咄蝗徽f道。 “面具?”寧汝姍驚訝說著。 “是啊,她說你一定要保管好,來日回家時,一定要帶上?!鼻飲邒咦屑氄f著,“是的,就是這么說的?!?/br> “可我在您房中找了許久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面具?!鼻飲邒甙櫭?,有些擔憂說著,“是不是放到嫁妝上了,還是丟了啊?!?/br> 寧汝姍握著她的手,驚訝說著:“我并沒有面具?!?/br> “怎么會沒有,夫人說你有的,是不是小時候弄丟了。”秋嬤嬤固執(zhí)說著。 “你有?!比萜硗蝗婚_口說著。 寧汝姍抬眸看他。 “王鏘的鬼王面具。”容祈緩緩比出三個手勢,“紅樓之主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獨一無二的鬼面面具乃是紅樓象征?!?/br> “三個紅樓,三個面具?!?/br> 寧汝姍一愣,突然想起當日王鏘交付面具時候說的話。 ——“我十五歲從爹手中接過這張面具,如今也有十年了,可惜不能見到心中所想。” ——“這面具一定要幫我保存好。” 原來當日的臨終托付時所說的一言一行,竟然是早有深意。 “還有說什么嗎?”容祈繼續(xù)問著秋嬤嬤。 秋嬤嬤這次累得閉上眼,緩緩搖了搖頭:“沒了,真的沒了,夫人一向寡言,雖那夜說了不少話,但也不過這些?!?/br> 她握著寧汝姍的手,微微用力,喘著氣,艱難說著:“真好,還能看到三娘子。” “三娘子啊。”她瞇著眼,企圖看清看著面前的小娘子,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笑了笑,“好好的,以后一定要好好的?!?/br> “嬤嬤陪不了您了。” 寧汝姍心中一個咯噔,立馬說道:“嬤嬤長命百歲,胡說什么?!?/br> 秋嬤嬤只是看著她笑,那雙眼睛已經渾濁朦朧,整個人透著沉沉死氣,放下心中藏了三年的秘密,讓她整個人都想逐漸下落的風箏,在春日微醺的風中,緩緩下落。 “嬤嬤這些日子老是夢到以前的事情?!鼻飲邒唛]著眼靠在寧汝姍懷中,緩緩說道。 “你還這么小,乖乖地坐在書房內,夫人給你看什么,你就看什么……抱著我的大腿,說要教我讀書……你那日偷偷跑去廚房偷吃,被抓了還自己跟自己生氣……張大夫整日不著調地逗你,你還笑呵呵……真好啊……” 她絮絮叨叨,前言不搭后語地念著,寧汝姍只能牢牢抓著她冰冷枯瘦的手,企圖留住一點溫度 。 “小姍兒啊?!?/br> 秋嬤嬤最后睜眼看了一眼寧汝姍,把這名字放在嘴邊徘徊地念了一聲,惶然長嘆,余音幽幽,最后在寧汝姍懷中閉眼睡了下去。 “嬤嬤?!睂幦陫櫻燮ぷ右惶?,驚慌失措地喊著。 “睡著了?!比萜磉B忙安撫著,“年紀大了就是愛睡覺,讓她休息吧?!?/br> 他上前把秋嬤嬤放回到床上,這才伸手把人扶起來。 “我們走吧。” 寧汝姍點頭,臨走前忍不住扭頭再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呼吸微弱,好似一根即將燒到頭的熏香。 “不會有事的,等這個事情好了,我們就把她接過來照顧。” 容祈安慰著。 寧汝姍這才收回視線,嗯了一聲。 白星也不知在屋外轉了幾圈,見人出來了這才滿頭大汗地走了上來。 “干娘睡了嗎?”他朝著屋內看了幾眼。 “這些年多謝白先生照顧?!睂幦陫檶χ卸Y謝道。 白星猛地一下避開,連連擺手,慌張說道:“使不得使不得,干娘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照顧她是應該的?!?/br> “我聽說之前也有人找過你。” 容祈開口問著。 白星摸摸腦袋,小聲說道:“是啊,我都不認識,是幾個番外人,我這些年承包了一些山上的山楂樹,他們想來找我做生意?!?/br> “不過我沒同意,我雖然不習武但發(fā)現(xiàn)這些人身形高大,但腳步輕盈,有點像練武之人,所以我就借故把他們打發(fā)走了。” “他們有問起秋嬤嬤嗎?” “那倒沒有?!卑仔敲X袋,“干娘平日住在側院,從不出門,村中都以為她是親娘,很少打擾,這些人估計也不知道,見我家中有人生病,我又無心做生意,很快就走了?!?/br> “不過我后來好像誤會他們了,他們一家一戶走過去,確實收了不少山楂做生意?!卑仔遣缓靡馑嫉卣f著。 “嗯,過幾日我會讓一個拿著這個玉佩的人來帶你們離開?!比萜睃c了點手,一個暗衛(wèi)自樹上翻落,悄無聲息地落在眾人面前。 “這塊玉佩拿著。”容祈接過那人懷中的玉佩,“這是陽玉,接你的人是陰玉,務必要合得上的,才能跟他離開?!?/br> 白星皺眉,不情愿:“一定要走嗎。” “先離開一陣子,時機到了,我會讓人把你們帶回來?!比萜斫忉屩?。 “可干娘身體已經不好了,不能來回奔波?!卑仔前櫭?,有些抗拒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