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令猶豫：“世子病了，不如明日來尋他。”

    寧歲歲睜大眼睛，水汪汪的大眼睛布滿憂愁：“真的病了啊，很嚴(yán)重嗎？”

    “確實(shí)是病了……”

    “歲歲還打算邀請容叔叔和你們來我家吃飯呢。”

    “……也不是起不來身，我?guī)ツ銌枂??！?/br>
    袁令到嘴邊的話來回滴溜溜地打轉(zhuǎn)著，機(jī)靈打著圓場。

    “啊，這樣啊。”寧歲歲愣愣地看著他，被他傻傻地牽著朝容祈的院子走去。

    冬青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袁令牽著寧歲歲慢吞吞走來。

    “歲歲怎么來了？”冬青迎了上去，驚訝問道。

    “世子睡了嗎？”袁令對著冬青眨眨眼。

    冬青一臉懵。

    “我給你和容叔叔送糕點(diǎn)。”寧歲歲拿出油紙包，指了指，煞有其事地分了起來，“袁令叔叔一塊，冬青叔叔一塊。

    她分好兩塊，又指著其中三塊，一本就在說道：“這塊是鄒jiejie的，這塊是歲歲的，這塊是容叔叔的?！?/br>
    “世子還在看書?！倍嘈÷曊f道，“我?guī)湍銌枂??！?/br>
    “好噠。”寧歲歲有禮貌地點(diǎn)點(diǎn)頭。

    “夫人請我們?nèi)ジ舯谠鹤映燥埬亍！痹钷D(zhuǎn)似無意地提點(diǎn)了一句，“小乖乖剛才說的。”

    “真的？”

    兩個(gè)大人低頭看著底下的小女孩。

    寧歲歲咧嘴一笑，可可愛愛：“是歲歲說的?！?/br>
    袁令以拳抵掌，激動說著：“藥到病除?！?/br>
    冬青無語，示意他收斂點(diǎn)，這才咳嗽一聲，敲門入內(nèi)，沒一會兒便出來了。

    “世子已經(jīng)不太舒服了，不一定去?！彼诡^喪氣地說著。

    “這么嚴(yán)重啊?！睂帤q歲擔(dān)憂說著，啪嗒啪嗒跑進(jìn)屋內(nèi)。

    屋內(nèi)陰暗，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藥味，她站在門口猶豫一會，這才慢吞吞喊了一聲：“容叔叔，我可以進(jìn)來??？”

    “進(jìn)來吧。”容祈虛弱的聲音自屏風(fēng)后響起。

    寧歲歲朝著屏風(fēng)后走去，一轉(zhuǎn)到屏風(fēng)后就看到容祈半靠在軟塌上，唇色雪白，眉宇透明。

    “容叔叔你病了啊?！睂帤q歲趴在他床頭，把手中的糕點(diǎn)和糖果遞出去，“吃了就好了?！?/br>
    “你怎么來了？”容祈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想來找容叔叔玩，小院子里都沒人陪我玩?！睂帤q歲干脆直接坐在腳踏上，撐著下巴，看著病弱的容祈，突發(fā)奇想說道，“我給容叔叔吹吹，吹吹就不難受了。”

    容祈還未說話，便感到寧歲歲站在他面前，鼓起好大一口氣，對著他吹了出來。

    “誰教你的?！彼?，把人提溜上床沿。

    “娘啊，歲歲每次病了，娘都是吹吹的，一會兒就不疼了?！睂帤q歲主動脫了小鞋，盤腿坐在一側(cè)，拿出手邊的糕點(diǎn)，“這是我給容叔叔拿的，娘做的，很好吃的，甜甜的?！?/br>
    她遞到容祈嘴邊，眼睛亮晶晶地：“娘的糕點(diǎn)好好吃的，吃了就不生病了?！?/br>
    糕點(diǎn)還有余熱，香甜的味道時(shí)不時(shí)飄進(jìn)他鼻中。

    他緩緩張嘴咬了一口，入口還是熟悉的味道。

    七竅玲瓏釘在今日會發(fā)作至巔峰，最是折磨人，便是尋常呼吸都覺得疼痛難忍，可這口糕點(diǎn)卻又奇異一半壓下他翻滾的劇痛。

    “好吃嗎？”寧歲歲像是等待著夸獎(jiǎng)，高興說道，“娘還做了好多。”

    “娘說容叔叔要是今天不來我家吃飯，不能纏著你，那我就讓小春jiejie送糕點(diǎn)過來?！睂帤q歲拿起自己的那塊糕點(diǎn)，有模有樣地商量著。

    容祈捏著糕點(diǎn)的手一用力，糕點(diǎn)瞬間碎在指尖。

    “啊?！睂帤q歲著急，匆匆把自己的糕點(diǎn)塞進(jìn)嘴里，掏出帕子給人撿起碎渣，著急碎碎念著，“碎了，怎么碎了啊?！?/br>
    “你說，你娘叫我去你家吃飯。”容祈沙啞的嗓子，垂眸看著面前的小人，伸手，止住了她的動作。

    寧歲歲小手被容祈抓著，她不解地抬頭去看，卻突然小聲說道：“容叔叔你這樣看我，我害怕?！?/br>
    容祈閉上眼，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讓自己的外面看上去風(fēng)平浪靜。

    “你說，你娘叫我……”

    寧歲歲堅(jiān)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大聲說道：“我們一起過年。”

    容祈握著那雙柔嫩rou嘟嘟的小手，就像最為華貴的羊脂玉，帶著一點(diǎn)說不清道不明的細(xì)膩柔滑。

    他的瞳孔因?yàn)樘弁丛诜糯螅暮蟊骋驗(yàn)榇掏炊骱?，他腦袋在混亂中前言不搭后語，但所有人都察覺不出他翻涌的心緒。

    “好，我來?！?/br>
    他認(rèn)真應(yīng)下。

    —— ——

    花燈初下，寧汝姍本來只打算小辦一桌，后來思及寧歲歲的好人緣，只怕要把認(rèn)識的人都拉過來，又請廚娘加了一桌，加了不少菜，這才讓這頓飯?bào)w面不少。

    “屠蘇酒只準(zhǔn)備了兩壇?！狈鲇窨鄲勒f著。

    “世子那邊肯定很多，我去那邊拿？”小春謹(jǐn)慎問道。

    “嗯?！睂幦陫櫟挂膊慌つ?，“喝醉了也不行，不用拿太多?！?/br>
    “娘！”寧歲歲人還沒到，聲音倒是歡快地先傳了過來，“歲歲找了好多人呢?！?/br>
    寧汝姍失笑，掀開棉簾出門，一入眼，就和容祈的視線撞在一起。

    容祈穿了身湛藍(lán)色的棉衣服，衣袖領(lǐng)口都綴著兔毛，一張臉在搖曳的燭光下細(xì)膩如玉，泛著一絲冷白色。

    他注視著寧汝姍，倒映著燭光的漆黑瞳孔含著一絲繾綣溫柔。

    一側(cè)的鄒慕卿也換了一身新衣服，乖巧地喊了一聲：“寧姨。”

    他身后擠著一大堆以冬青和袁令為首的侍衛(wèi)，一個(gè)個(gè)臉上都笑嘻嘻的。

    “我?guī)Я司?，不醉不歸。”

    “我?guī)Я嘶鹋?，保證不會冷。”

    “我特意去買了鹵rou。”

    “我?guī)Я俗??！?/br>
    “我也只帶了嘴?！?/br>
    身后七嘴八舌的打趣聲瞬間讓寂靜的小院熱鬧起來。

    “進(jìn)來吧?！睂幦陫櫺χ岄_一側(cè)，“屋內(nèi)的熱氣都要跑了。”

    五大三粗的一行人擁簇著擠了進(jìn)來，很快就把大堂擠滿了。

    他們很自覺地分酒分碗筷，生火加炭，熱酒入座，甚至主動把容祈往寧汝姍的位置拱去。

    “世子坐這?！?/br>
    “小乖乖坐右邊。”

    “小春你坐這里?！?/br>
    “扶玉這邊這邊?！?/br>
    一行人笑瞇瞇地排好位置，自覺深藏功與名，這才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容祈坐在寧汝姍左邊，懵懵的寧歲歲被小春悄摸摸提溜到了右邊。

    “都是歲歲愛吃的?！睂帤q歲的筷子使得還不錯(cuò)，可惜不夠高，坐在尋常圓凳上，只能露出半張小臉，大圓黑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著。

    “可惜歲歲看不到?！彼p手搭在桌子上，晃著小短腿，哀怨說道。

    一側(cè)的鄒慕卿噗呲一聲笑起來，摸摸歲歲的小腦袋：“歲歲過了一年要快快長高啊?！?/br>
    “扶玉，把那張定做的椅子拿過來?！睂幦陫櫩粗目蓱z模樣笑得直不起腰來。

    扶玉連忙去了隔間把特定的高腳椅子抬了出來：“您看看，姑娘特意給您做的?！?/br>
    寧歲歲坐上新椅子這才把一桌子的菜納入眼中，不由笑開了花：“娘愛吃辣的，歲歲愛吃甜的，還有咸的和酸的?！?/br>
    “鄒jiejie喜歡吃什么？”寧歲歲第一次能站在高處看人，高興壞了。

    “都愛吃?！编u慕卿不挑食，“不過最愛吃酸的。”

    寧歲歲煞有其事地點(diǎn)點(diǎn)頭。

    “世子喝藥了嗎？”一側(cè)的寧汝姍聽著小孩童言無忌的聲音，不由扭頭去看容祈，低聲問道。

    容祈身上是揮之不去的藥味。

    “不礙事?！比萜砜粗?，微微笑著。

    寧汝姍?quán)帕艘宦暃]有繼續(xù)問下去。

    “張大夫呢？”容祈問。

    “不知道去哪了，不過說明天就回來?！睂幦陫櫴衿?，“大概是去看娘了?！?/br>
    容祈只是凝神側(cè)首看她，連著眨眼都舍不得。

    那股幽幽的梅花香在滿室佳肴的滋味中已經(jīng)清晰可聞，讓他滿腔的血腥味都逐漸化開。

    “你怎么不吃?！睂幦陫櫼娝粋€(gè)筷子也不動，小心說道，“不合胃口嗎？”

    容祈只覺得后背的寢衣已經(jīng)被冷汗完全打濕，無孔不入的冷風(fēng)吹的他毛孔直氣，熱寒加錯(cuò)，但他一向是能忍之人，臉上平靜無波，毫無異樣，把一切都壓了下去。

    “吃?！彼钤诳曜由系氖治⑽⒁活?，

    “來來來，我敬夫人一杯?！倍嗉皶r(shí)出現(xiàn)，站在容祈身后，大聲說著，“今日多虧了夫人體貼，我們才能吃上一頓年夜飯啊?！?/br>
    他嬉皮笑臉地說著，“我們敬夫人一杯，要喝完……”

    “夫人隨意，我們干杯?！彼邮盏饺萜砭娴囊暰€，舌頭一點(diǎn)，立馬見風(fēng)使舵地?fù)Q了個(gè)話。

    寧汝姍被吸引走了注意力，端起酒杯應(yīng)付著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