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他聲音在夏夜微風(fēng)中格外低沉,再也沒有之前的愉悅狂傲。 寧汝姍想要去解開綢緞,再一次被人止住。 “你能和我說說話嗎?”他伸手,摸著她的臉。 寧汝姍皺眉,莫名覺得他情緒不對:“你怎么了?” 白起悲涼的面孔卻是露出一點笑來:“沒什么,寧汝姍,我就是覺得容祈說得挺對的?!?/br> 寧汝姍一愣,被蒙著眼睛的臉看上去有些呆呆傻傻的,有些天真單純。 “可我才不會去屈服。”白起捏了捏她的臉,“那些規(guī)矩,命運,都是放屁?!?/br> “爺最不信的就是命了?!?/br> 他呲笑一聲,好似又恢復(fù)了第一次見面的狂傲自大,把人按在床上休息,胡亂扯過一條被子蓋上。 “我估計很長一段時間不能來見你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寧汝姍扯下綢緞,只看到他關(guān)門離去的身影,頭頂?shù)脑鹿庵徽章湎乱稽c背影,他背后的寬刃重刀把他整個背影都擋住了。 他怎么瘦了這么多。 她陷入沉思。 “夫人,那些親衛(wèi)的時候處置好了,白將軍的人直接把紂開的尸體和兵器帶走了,我們……” 酒博士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還帶著還未清晰的血跡,屋內(nèi)瞬間飄入一點血腥味,越發(fā)顯得聲音陰惻惻的。 “交給他吧?!彼v地閉上眼,小聲說道。 她來金州一是為了避禍,二就是為了殺紂開。 她從她娘的書房內(nèi)知道了榷場,也從各類小報中得知榷場的特殊性,兩國交戰(zhàn)前后,這個榷場就會成為一個特殊的容器,將軍士兵,刺客jian細都會齊聚于此。 襄陽已經(jīng)城破,但距離襄陽一日之遠的金州和均州,大魏不可能拱手讓人,這種情況下,當日襄陽的主帥不會離開,那他們必定會來榷場。 白起正看著親衛(wèi)抬走紂開的尸體,突然說道:“紂開的武器呢?!?/br> 親衛(wèi)一愣,大驚失色:“剛才不是放在門口嗎?” 白起臉色微變:“早就聽聞紂家怕死,人人都有一個死士,原以為是假的,沒想到竟然是真的,速去通知紅樓,讓他全城戒備?!?/br> 親衛(wèi)接過他的令牌,匆匆朝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紅樓走去。 可最壞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那把重大五十公斤,高大顯眼的春秋大刀就這樣憑空消失在榷場。 王鏘嚇得臉都白了,連忙送了三個會武功的侍女給寧汝姍,站在角落里紅著臉磕磕絆絆地解釋著:“最近很危險,還是帶著吧,我又給你找了十個壯漢?!?/br> 他拍了拍手,門口齊刷刷站著十個彪形大漢,一排整整齊齊地站著,把日光都遮住了。 “不用這樣夸張吧?!?/br> 她不知之后發(fā)生的事情,以為他是擔心過幾日的大魏調(diào)查,笑說著。 “要的,要的?!蓖蹒I急得連角落都待不住,在光明處露出半個紅彤彤的臉頰,又急又氣地重復(fù)著。 寧汝姍只好無奈點頭應(yīng)下。 王鏘松了一口氣,連忙摘下腰間的面具扣在臉上,轉(zhuǎn)身去了外面,背著手,踱著步,聲音低沉地對門口恭敬站著的十三人訓(xùn)著話。 寧汝姍忍不住放下縫了一半的小兒衣服,透過窗外看著外面的情節(jié),笑著搖了搖頭。 只是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侍女身上,忍不住想道。 不知道扶玉怎么樣了。 —— —— 臨安城內(nèi),扶玉抱著一個中年男人哭得撕心裂肺。 “嗚嗚,我家姑娘才不會死呢,嗚嗚,他們都在騙我。” “張叔,我要去找我家姑娘?!?/br> “他們都是壞蛋,我家姑娘再也不喜歡他了?!?/br> 襄陽城破時,張春就在襄陽,他看著大魏鐵騎在襄陽城內(nèi)肆無忌憚,橫行嗜殺,怒得殺了不少人,結(jié)果引來追殺,最后在寧翌海安排的一個小兵殊死保護下,這才逃了出來。 之后他拼著一口氣,一路艱難回了臨安,卻看到寧府掛滿白布,而他再也進不去寧府。 張春又氣又急,不得不趁著夜色偷偷翻/墻回了西苑,才發(fā)現(xiàn)西苑早就空了。 他心中早已閃過許多原因,幾乎個個都是不詳?shù)哪铑^,最后還是一個秋嬤嬤留下的小丫頭偷偷跑來告訴他所有事情。 他呆在原地,雙手控制不住地顫抖。 “梅……她葬在那里?”他沙啞地問著。 “在相國寺的梅林,具體在哪我也不知道?!碑斎侦`堂的事情被安定死死壓著,臨安一點留言都沒有,小丫鬟什么也不知道,只是重復(fù)著秋嬤嬤的話而已。 張春失魂落魄地離開寧府,最后在梅夫人墓前找到秋嬤嬤。 “我還當你……”秋嬤嬤見了她,忍不住紅了臉,“平安就好,這世上能活著就是最好了?!?/br> 張春跪在地上,結(jié)結(jié)實實磕了三個響頭。 “小丫頭呢,寧將軍給我一本棋譜讓我交給她……”他下意識問道。 秋嬤嬤捂著唇哭了起來:“交不到了,交不到了,我可憐的小姑娘啊?!?/br> 她斷斷續(xù)續(xù)地才把所有事情都講明白,張春宛若雷劈,呆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說道:“怎么會這樣,不可能,小丫頭還等著我呢?!?/br> 秋嬤嬤摸著眼淚不說話。 “我去找她,我知道,一定是容家對她不好。”張春突然氣勢洶洶地怒吼著,“虧丫頭還叫我給那個短命鬼治眼睛,治屁啊,看我不宰了他?!?/br> 他怒氣沖沖地挽起袖子朝著容祈沖去,見到城墻門口貼著的尋醫(yī)啟示,突然冷笑一聲,順手撕了下來,光明正大踏入容家。 “哭什么?!?/br> 張春粗魯?shù)啬ǜ蓛羲难蹨I,見扶玉還哭得打嗝,順手掏出一塊方糖塞到她手中,就像寧汝姍還未出閣時一樣哄著扶玉。 “容祈對她好不好?”他粗聲粗氣問道。 “你認識阿姍。”門口傳來容祈虛弱的聲音。 “放屁我怎么不認識,你把我家小丫頭害死我了,我今日就是要來殺你的。”張春把冬青推開,怒喊道,“你個砍腦殼的損崽,我日你媽個仙人鏟鏟,虧我家丫頭還叫我來治你眼睛,我治你個瓜皮?!?/br> 張春臉上帶出一絲狠辣,一雙眼帶著殺氣。 冬青皺眉,擋在容祈面前。 “你就是阿姍說的張大夫?!比萜沓雎晢柕?。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你爺爺張春。”他充滿戾氣地冷笑著。 冬青臉上浮現(xiàn)出怒意:“你這個死老頭嘴巴放干凈點?!?/br> “你把我丫頭害死了,還要我嘴巴干凈點?!睆埓好佳鄣蛪海瑲怛v騰地反問著,“把我家丫環(huán)的尸體還我,才不要被你們臟了?!?/br> 容祈皺眉,立刻拒絕道:“不可能?!?/br> “張春,你還活著?”門口匆匆而來的程來杏在程星卿的攙扶下,驚訝問道。 張春斜了他一眼,嘴角微挑,邪氣冷笑:“程來杏,你還沒死啊?!?/br> 程星卿立刻不悅皺眉。 “不礙事,張春這張嘴就是用來噴屎的,不礙事。”程來杏拍了拍自己兒子的手安撫著。 “這事不是你想的這樣,你來,我與你細說?!彼麑χ鴱埓簺]好氣地招手說道,“我以為你早就死了,去云霧山找了你許久都沒影子?!?/br> 張春不動:“你投靠了這個廢物,就是我的敵人,我不去?!?/br> “你是瓜皮嗎,什么敵人,你看你就是腦子不好使,滾過來,這也是夫人的愿望,你才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背虂硇觼須猓B著蜀道方言都冒了出來。 張春被人連拉帶拽地拉倒小角落里嘀嘀咕咕著。 “世子也是……哎,比你還傷心。” “事情不是這樣的,夫人之前被官家劫走了,后來才出事的,和世子派去救她的人錯過了?!?/br> “夫人臨走前,就希望世子眼睛能好。” 張春聽著最后一句話,愣在原處。 “你沒騙我?” “我程來杏什么時候說過謊?!?/br> 張春沉默。 “她也和我說了好幾次。”他盯著腰間的香包,這個是寧汝姍送她的,他珍惜得很,每次弄臟了一點就要拿下來仔細洗干凈。 他看著那香囊,突然覺得那種不真實感終于落了地。 “我答應(yīng)過韓相會保護她的,她怎么也……”他失神說道,“那不能再失信了,這是她最后的要求?!?/br> “不過?!彼蝗焕湫Γ麄€人狠厲邪氣,“我可以救他,但我要讓他痛不欲生?!?/br> 程來杏皺眉,阻止著:“你要做什么。” 張春冷笑:“我就知道你的心是偏的,怎么,你這個世子是你養(yǎng)大的,我家丫頭就不是我養(yǎng)大的?!?/br> “梅園的事情傳得現(xiàn)在臨安都有流言蜚語,我聽著就惡心?!?/br> 他恨恨說著:“我丫頭,我可是罵都舍不得罵一下,現(xiàn)在被人指著脊梁骨笑,我呸,一群狗崽?!?/br> “我要他每年冬日都嘗到這種噬心之苦。 ” “我丫頭受的,他都要受一遍。” 程來杏臉色大變:“我不同意,若是這樣,我也不要你救治了?!?/br> 張春抱胸,無所謂一笑:“你若是能救得好他,至于要貼這什么勞子狗屁尋醫(yī)啟示?!?/br> 他把袖中的那張皺巴巴,破破爛爛的告示直接摔倒他懷中,神情不屑。 “我救人一向救一人殺一人,你也是知道規(guī)矩的。” “那人的眼睛我可是一眼就看出問題了,三個月,我一定能讓他像個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