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見狀，立馬火上燒油地長嘆一口氣，頗有英雄落寞的頹敗。

    容祈似笑非笑地捏著寧汝姍的手，以退為進(jìn)淡淡說道：“不礙事，容家在我手中確實(shí)沒有再續(xù)輝煌，是我給祖宗丟臉了，是我對(duì)不起當(dāng)年血撒淮河的父輩。”

    安定眼皮子狂跳。

    這話若是傳出去，傷的可以全大燕的文武百官的心。

    “哪里的話。”他緩緩開口安慰著，“世子也是一身榮光，誰敢反駁?！?/br>
    寧汝姍及時(shí)地發(fā)出一聲抽泣，柔弱哀傷。

    安定大冬天背后熱出一聲汗來。

    “你們一唱一和做什么?！毖嘈信庵氨緛砦襧iejie就沒說錯(cuò)?！?/br>
    “可官家都沒有為此責(zé)怪過世子，八皇子是覺得……”寧汝姍被淚水浸濕的眼睛水潤明亮，清澈動(dòng)人，嘴里幽幽吐出，“官家錯(cuò)了嗎？”

    燕行不知是被她看的，還是被她的話噎著，到嘴邊的話就像被掐著脖子，到頭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色惶恐，最后只能看向富榮公主身后的嬤嬤。

    嬤嬤低眉順眼，一言不發(fā)。

    安定臉色陰沉下來，不威自怒，淡淡說道：“夫人還請慎言，官家仁厚，容家為大燕紫綬將軍，不可妄言?！?/br>
    這話雖是看著寧汝姍說著，可誰都聽得出來其實(shí)是對(duì)燕行說的。

    富榮公主深吸一口氣，攔住沖動(dòng)的三弟，抬眸看向?qū)幦陫?，正好和寧汝姍漆黑明亮的眼睛?duì)上。

    那雙眼哪有半分怯弱之色。

    她冷笑著勾了勾唇角，最后又無奈地閉上眼。

    若不是永盛宮地位不穩(wěn)，他們何必如此。

    “此事是我……”

    “二姐?！毖嘈姓驹谒媲埃戎裆届o的容祈，咬牙切齒說道：“我?guī)野⒔愕狼?，此事是我不?duì)，不敢妄議容家，還請世子……高抬貴手。”

    寧汝姍扭頭去看容祈，大眼睛撲閃著。

    容祈感受到她得意的視線，心知此事也應(yīng)到此為止了，若是再得寸進(jìn)尺，只怕事極必反，便點(diǎn)頭說道：“內(nèi)人性格似寧將軍，古板規(guī)矩，還請中貴人多多包涵。”

    他示弱，卻是對(duì)著安定說的，對(duì)這一側(cè)的燕行充耳不聞。

    燕行瞬間僵在原處。

    那種被忽視的感覺再一次出現(xiàn)在眼前，他想起父皇，也想起各類朝臣。

    他的前頭，有一個(gè)大皇子，先皇后獨(dú)子，占著一個(gè)長字，還有一個(gè)為國殉節(jié)的母后，一個(gè)理字同樣牢牢把握著。

    只有大皇子在，所有人都不過是陪襯。

    “自然，虎父無犬子，夫人的秉性最是好。”安定連連夸道。

    寧汝姍裝作疲憊地閉上眼。

    “夫人想必累了，不如先在梅園休息吧，下午還有一場賽馬會(huì)呢，官家也打算給富榮公主的賽馬會(huì)添點(diǎn)彩頭呢?！卑捕ㄐχ炝糁?。

    富榮公主眼睛一亮，原本失落的眉眼瞬間傲氣起來。

    是了，她至少還有一樣父皇的寵愛。

    “嗯?！比萜碓缬袦?zhǔn)備，淡淡應(yīng)下。

    冬青這次直接推著人離開了。

    “還挺記仇？”回了屋子，容祈沒把人放下，反而語氣不明地反問著。

    寧汝姍反駁著：“可她們確實(shí)錯(cuò)了啊?！?/br>
    “世子不能被這么詆毀?！彼÷暦畛兄?。

    “你剛才咬了我，還拉我頭發(fā)?！比萜硇闹形?dòng)，靠近她，低聲說著，“好大的膽子。”

    寧汝姍被嚇得脖子向后仰去，哼哼幾聲，小聲說道：“是你先動(dòng)手的，話都不讓我說?！?/br>
    “最近膽子越來越大了，還敢自作主張?！?/br>
    容祈就像捏著小貓一樣，捏著她的脖子，陰森森地說著。

    “咦，你不是公主會(huì)把梅園送你嗎。”寧汝姍動(dòng)彈不得，只覺得后脖頸的毛孔一陣接著一陣地冒出來，莫名得染上紅意，只好僵硬地轉(zhuǎn)移話題。

    容祈手指搭在細(xì)軟的皮rou上，入手是細(xì)膩柔滑的手感，還有慢慢升上來的溫度，染熱了他的指尖，耳邊是她僵硬的聲音。

    屋內(nèi)的氣氛瞬間沉默下來，卻同時(shí)升起曖昧的氣氛。

    “寧汝姍?！比萜砭徛p柔地摩挲著她的脖頸，緩緩靠近。

    寧汝姍瞳孔微睜，最后只能看到他的身影逐漸縮小倒影在自己瞳孔中，那張心心念念多年的面孔，帶著記憶中沒有的蒼白消瘦，卻也在此刻清晰深刻地落在她眼中。

    是容祈啊。

    他似乎變了，可似乎又毫無變化。

    她緩緩閉上眼。

    “啊！”

    一聲突兀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兩人交纏的呼吸在瞬間停止，寧汝姍看著容祈瞳孔中的自己，鬧了個(gè)大紅臉，踉蹌幾下跑到一側(cè)的凳子上坐了下來，一張臉?biāo)查g通紅。

    容祈雙拳緊握，深深吸了一口氣。

    屋外冬青大喝一聲：“你在這里做什么?！?/br>
    “我，我想找世子?！币粋€(gè)耳熟的男人聲音弱弱響起。

    容祈皺眉。

    是賽馬場上的那個(gè)王鏘。

    “推我出去?！比萜韺?duì)著寧汝姍說道。

    寧汝姍仗著他看不見，連忙搓著臉，嘴里隨便應(yīng)著，等自己冷靜下來，這才開門，把人推了出去。

    “世子。”王鏘被人扔到容祈面前，可眼睛卻是格外得亮，“賽馬場的動(dòng)靜世子真得不知道嗎？”

    容祈冷冷看著他。

    “地動(dòng)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彼届o說著。

    “不是地動(dòng)，世子，不是地動(dòng)?！彼?dòng)得語無倫次，目光落在寧汝姍身上，神情是壓著不住的興奮，“夫人看到了是嗎?！?/br>
    寧汝姍無辜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你是不是喝醉了，我看你大兄皇城司副首領(lǐng)王鏗還在這里，不如我送你過去?！倍啾ё∈直郏瑳鰶稣f著。

    王鏘看著院中三人無辜的模樣，心中茫然，喃喃自語道：“不應(yīng)該啊，不是的，你們……”

    “送客?！比萜砝淅湔f著。

    冬青直接把人提溜走了。

    寧汝姍等人走了這才小聲問道：“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啊?！?/br>
    容祈眉眼不抬，隨口說著：“知道什么，會(huì)預(yù)測地動(dòng)的人也該送去欽天監(jiān)才是，與我何干?！?/br>
    “啊，世子說得對(duì)。”寧汝姍恍然大悟，連連點(diǎn)頭。

    “笨?！比萜磉谛σ宦??！百愸R在下午，你先去休息吧?！?/br>
    “哦?！睂幦陫櫼灿X得困了，順手把他推去隔壁。

    “寧汝姍?！比萜砀惺苤较虻淖兓?，思索片刻后立馬聲音陰沉，陰森森地喊著。

    寧汝姍走到一半，頗為不解：“怎么了？”

    “你送我去哪？”容祈沉沉問道。

    “隔壁啊，我要休息了?！睂幦陫櫿f出口，卻莫名覺得不對(duì)勁，心不由先虛了幾分。

    “你最好再說一遍?！比萜硪а狼旋X地說著。

    寧汝姍停在原處，愁眉苦臉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慢吞吞地朝著主屋走去。

    剛才那個(gè)已經(jīng)靠在嘴邊的冰冷的唇，卻像一團(tuán)火讓她莫名升起了遲來的羞意，久久難以消退。

    只是路再長也有到頭的一天，寧汝姍把人推進(jìn)屋子，磨磨唧唧站在床邊。

    “去休息?！比萜碇苯诱f道。

    她坐在床邊，靠在欄桿上，小小打了個(gè)哈欠，嘴里嗯嗯了幾聲。

    容祈過了半天也沒聽到脫衣服的聲音，皺了皺眉。

    “脫衣服睡，免得著涼了?！彼f。

    寧汝姍一早上就經(jīng)歷了這么多，早已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也顧不得不好意思，模模糊糊脫下外套之后就直接躺了下去。

    “你這身衣服手感和你以往的衣服不一樣。”容祈聽著衣服的動(dòng)靜，突然問道。

    “是阿姐送我的，我還沒穿過大紅色的衣服呢?！睂幦陫櫭悦院g說著，“我今日來得匆忙沒帶騎馬服?！?/br>
    “而且我也不會(huì)騎馬?！?/br>
    容祈愣在原處，還未說話就聽到耳邊傳來一陣綿長的呼吸聲。

    屋內(nèi)安靜得，似乎只有這個(gè)聲音。

    或者說，他的耳中只能聽到她的呼吸聲。

    他聽著那樣的呼吸，緩緩起身，‘看’向那個(gè)位置，猶豫片刻這才邁出第一步，動(dòng)作之慢，連著日光都始終落在他腳前。

    這是他不熟悉的地方，連邁出一步，都對(duì)他而言格外危險(xiǎn)。

    可他還是聽著耳邊那一聲聲綿長平穩(wěn)的呼吸，緩慢到近乎摸索地走到床邊。

    寧汝姍一向睡得好，哪怕他每次把她用被子捆起來都不能把她弄醒。

    就像一個(gè)小豬崽子。

    他嘴角露出笑來，站著看了許久，最后只見他緩緩抬起身側(cè)的，然后停在半空中，歪著頭，思索著位置，最后手指一點(diǎn)點(diǎn)下落，慢到連著風(fēng)都不曾驚動(dòng)。

    直到他碰到一個(gè)溫暖的觸感。

    是她的綿軟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