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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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宮惟沒有動,他沉重的手垂了下來,落在龜裂的地面上。 “我好難受啊,”他低聲說。 少年聲音悶悶地,其實并沒有帶哭腔,但不知怎么讓人聽了有種落淚的酸楚。尉遲銳顫聲道:“宮惟……” “以前在上天界的時候,東天經(jīng)常會在遠(yuǎn)處靜靜地看著我,看我跑去找北垣聊天,看我下界去玩兒。有時我會化作鏡子沉溺人間,游歷觀賞世間百態(tài),過十余載累了倦了回到天上,再遇到東天時,總覺得他格外寡言少語,好像在生氣,但不知道為什么?!?/br> “你說,如果他此生從未遇到過我,是不是會更開心一些?”宮惟略微偏過頭,露出半側(cè)通紅的眼眶,聲音里帶著疑惑:“如果我從未對世間打開過飛升之門,他們是不是都會更加幸運(yùn)一些?” “……”仿佛被guntang的鋼針刺穿肺腑,尉遲銳不知道該說什么,良久又喃喃道:“……宮惟?!?/br> 這時遠(yuǎn)處岱山上空,滅世兵人將雙刀架在肩頭,全身靜止下來,威嚴(yán)雙目中黑火熊熊燃燒。遠(yuǎn)處玄門百家混亂成一團(tuán),極度恐懼讓每個人都失去了理智,幾名修士在中忍不住揮劍斬向巨人,劍光被反襯得格外渺小且無關(guān)痛癢,卻有一道恰好凌空劈中了巨人的眼睛。 黑火猛然躥升百丈,兵人猝不及防被激怒了,巨大的頭顱緩緩轉(zhuǎn)向那些修士,突然揮刀鋪天蓋地劈了下來! 呼—— 火龍從刀鋒狂涌噴出,映在每個人驚恐的眼底,但此時根本來不及躲避。 千鈞一發(fā)之際,宮惟從地面拔劍而起,扇形光幕如千仞巨浪,瞬間將火龍吞噬殆盡! “宮、宮院長!” “法華仙尊!” “是宮院長!!” …… 死里逃生的修士如見救星,紛紛狂喊出了他們最本能、最熟悉的稱謂。滅世兵人被徹底激怒了,兩輪黑日般的巨眼一轉(zhuǎn),從高空中直直投向腳下地面上宮惟渺小的身影,卻見宮惟站起身,手持白太守、不奈何雙劍,身形清瘦挺拔,面容沉靜地迎立在狂風(fēng)中:“長生,帶徐白走?!?/br> 尉遲銳怒道:“我不走!我……” “應(yīng)愷創(chuàng)造滅世兵人時下過指令,只屠凡人,不涉玄門。天下修仙之士只要不主動迎戰(zhàn),它便不會對任何修士出手?!睂m惟略微偏過頭,從尉遲銳的角度可以看見他半邊側(cè)臉,堅如寒冰:“我要把它圈禁在岱山,徹底斬殺之后,再上天界殺死北垣上神?!?/br> “但你已經(jīng)受傷了!你一個人怎么可能——” 鏗鏘兩聲并為一響,白太守與不奈何同時出鞘,宮惟疲憊的眼底隱隱擴(kuò)散出不可抗拒的神威:“到我身后去,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可出手?!?/br> 尉遲銳瞳孔驀然睜大。 就在這一刻,滅世兵人發(fā)出怒吼,雙刀交錯斬下! 黑色火流當(dāng)空襲來,如千萬火山一齊噴發(fā),其勢壯觀難以形容,頃刻被宮惟雙劍擊回。烈焰逆流轟動天地,兵人全身被炙烤成耀眼的金色,暴怒噴出第二口更加狂烈的巨焰,卻被宮惟更重、更狠、更毫不留情地再次迎頭痛斬了回去! 那簡直是無法形容的盛景,黑火吞沒了天地,兵人的烈焰一次比一次暴怒狂躁,宮惟的反擊也一劍比一劍兇悍強(qiáng)橫。滅世洪流每次噴發(fā)都會被死死擋在宮惟身前,仿佛一尊所向披靡的守護(hù)神。 “吼——” 兵人終于再也遏制不住,不再揮刀對轟,在劇震中拔腳向?qū)m惟撲來。 那龐大的金剛身軀遮天蔽日,陰影籠罩了宮惟全身,但少年秀美的側(cè)臉卻紋絲未動,雙劍交叉重斬—— 白太守與不奈何同時破開逆天氣勁,交錯光弧沿地推進(jìn),在驚天動地中將兵人雙臂當(dāng)空剁斷! 轟! 轟! 兩條鋼鐵手臂接連落地,瞬間砸出平地深谷,頃刻被萬噸泥土淹沒! 那一擊何止是神跡,所有人都在這壯烈又絢麗的場景中目眩神迷,甚至有世家掌門心神俱震,不自覺雙膝跪了下去。 巨型兵人被仇恨燃燒到了頂點,縱身躍起撲向?qū)m惟。這簡直是同歸于盡之勢,血盆巨口中閃出黑色星辰,眼見就要噴出史無前例的烈焰! 就在這時,它腳下虛空突然裂開,升起四面璀璨的淡金光幕。 轟一聲兵人當(dāng)頭撞了上去,強(qiáng)震中光幕卻絲毫無損,如銅墻鐵壁堅不可破,將它死死圈禁其中,緊接著一個筆劃瘦硬的字浮現(xiàn)在法陣上空—— “宣”! 尉遲銳失聲:“大乘印?!” 不及他反應(yīng),又一道虛空裂縫從腳底打開,地獄烈焰噴發(fā)而出。 尉遲銳甚至沒來得及伸手拉宮惟一把,兩人就連著徐霜策的尸體一起墜了下去! 這一下是真的從人間摔進(jìn)了地府,滾滾火流從耳邊呼嘯而過,一路黃泉鬼垣如走馬觀花。失重感持續(xù)不到片刻,腳下又出現(xiàn)十二扇高達(dá)九十九丈的血漆宮門,在墜落中急速逼近,臨近撞上的瞬間轟然打開。 尉遲銳別無選擇地掉了進(jìn)去,咣! 腳下終于踩上實地,羅剎塔順勢刺進(jìn)地面,尉遲銳借力穩(wěn)住身形,喘息著抬起頭。 周遭已不再是人間岱山,而是一座廣闊、黑暗的深殿,抬頭看不到頂端,極目也望不見殿墻。錚亮平滑的墨玉地磚從腳底延伸向四面八方,隱沒進(jìn)遠(yuǎn)處的陰影里,猶如一望無際的海面。 突然尉遲銳眼角瞟見什么,面色一變。 只見九層臺階迤邐向上,頂端有一把華貴的墨玉寶座,高度足以俯視全殿。此刻一道修長的身影正高居其上,面容蒼白俊俏、身披華麗黑袍,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單手支著側(cè)頰。 是鬼太子! 羅剎塔猝然出鞘,但緊接著身后傳來一道沉靜柔和的聲音:“沒有用的,那是他的神軀。” 尉遲銳閃電般回頭:“什么人?!” 身后百步遠(yuǎn)外,殿中有一座巨大的圓形祭壇,直徑長達(dá)千尺,雕刻著精美妖異的花紋,但細(xì)看竟全是密密麻麻的禁咒。 祭壇內(nèi)灌滿了鮮血般明亮殷紅的液體,一人端坐于血池正中,看年紀(jì)似乎還很輕,面容素白秀美,好似無邊血孽中探出的一朵睡蓮。 他身形削瘦挺拔,但身上的黑緞華袍卻略顯寬大,袍襟與袖擺繡著大朵大朵妖艷的彼岸花,那赫然是鬼太子的衣裳! 尉遲銳隱隱覺得此人面熟,不由皺起眉頭:“你是——” 年輕人平靜道:“西境上神,宣靜河。” 竟然是九千年前斬殺兵人、飛升之后又下地府的鬼太子師宣靜河! 身后砰一聲響,尉遲銳愕然轉(zhuǎn)頭,只見宮惟與徐霜策也接連出現(xiàn)在了這座詭異的大殿內(nèi)。 徐霜策仿佛只是陷入沉睡,身軀靜靜漂浮在半空;宮惟則仗劍起身,視線左右環(huán)顧一圈,投向那座祭壇,面容隱隱有些凝重:“這是怎么回事?” 宣靜河回答:“一時不慎,失手被反制,已經(jīng)再也不能出去了。” 他的聲音柔和卻低沉,像嗓子受過傷。 與當(dāng)年滅世之戰(zhàn)時傷痕累累的凜然姿態(tài)相比,如今宣靜河似乎更加衰竭一些,然而他并沒有解釋緣故,只向?qū)m惟的方向俯下身:“我辜負(fù)了天界賦予的重任,未能平定鬼垣,反而身陷囹圄,在此被禁錮多年不見天日。直到您剛才將鬼太子的神魂打散,他暫時失去了對這座寢殿的控制權(quán),我才能勉強(qiáng)打開殿門去做一些事情?!?/br> 宮惟似乎有所預(yù)感,問:“你做了什么?” 宣靜河不答,抬手指向前方,無數(shù)道璀璨光芒頓時從虛空中匯聚而來,凝聚成一道朦朧身形,出現(xiàn)在了徐霜策尸身上方。 是徐霜策的魂魄! “鬼太子的神魂不會消散太久。只有東天上神歸復(fù)原位,您才會有足夠的力量去同時鎮(zhèn)壓鬼太子與北垣兩人?!毙o河頓了頓,道:“但北垣在上天界作亂,此時通過飛升復(fù)位幾乎不可能,因此徐宗主需要……一個神格?!?/br> 神位可以相互交替,神格卻是獨一無二、不可再生的命之本源! “我愧對重托,如今命不久矣。”宣靜河深深俯身,低啞道:“已無需再救了?!?/br> 宮惟霎時變色:“宣靜河?!” 話音剛落,徐霜策胸前慘烈的剖心之傷漸漸愈合,手指驀地一動。 作者有話要說: 徐霜策:揭棺而起!??! 第78章 宮惟立刻上前, 只見徐霜策的魂魄已經(jīng)略微進(jìn)入身體少許,手臂肌rou緊繃片刻后才不動了。 “不愧是東天上神,魂魄力量非常強(qiáng), 僅融入半魄就有反應(yīng)了……”宣靜河不由感嘆:“以往在天界有幸見過東天上神數(shù)面, 當(dāng)時便覺得這位前輩乃是三界中最強(qiáng)的神明, 如今看來果然如此。只要上神復(fù)歸原位,北垣之亂定然可除。” 三魂、七魄、七脈輪完全融進(jìn)尸身是需要時間的, 宮惟看著半空中淡金流轉(zhuǎn)的魂魄虛影,眼底似有些憂傷。 少頃他才輕輕地出了口氣,別過視線望向宣靜河:“你剛才說命不久矣是什么意思?這血是誰的?” “……”宣靜河默然片刻, 才道:“鬼太子的。” 尉遲銳原本已經(jīng)走到了祭壇邊, 正忍不住要伸出一根小拇指往血池里蘸, 聞言迅速把手收回來背到身后:“難道這是何種禁錮陣法?!” 任何人看到血池, 都會覺得是某種殘酷的禁陣,出乎意料的是宣靜河卻搖了搖頭:“血池本身只是為了吊命,真正的禁錮陣法在這里?!?/br> 他略掀起袍袖, 只見修長的手臂上,血紅色刺青勾畫成一朵朵妖冶艷麗的花,蜿蜒盛開, 筆觸精細(xì),可想而知全身被衣袍覆蓋的肌膚上都畫滿了這種東西。 宮惟“啊”了聲, “血曼羅……” “鬼太子巧舌如簧, 且洞悉人心,在他面前不能有絲毫軟弱之處,否則便會被輕易拿捏宰割。因此我自第一天下鬼垣起便十分提防,將他困在黃泉最深處的混沌空間中,每日隔空宣講道法一個時辰, 其余時間不予理會?!?/br> 說到這里時宣靜河牙關(guān)略微一緊:“數(shù)千年來鬼太子一直安守本分,誠心懺悔,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異樣。如此直到一百年前,我終于相信他已有少許悔改,于是允許他暫時脫困,回到了鬼垣十二府……” 宮惟緩緩地說:“你實在不該這么做,曲獬是根本沒有懺悔這兩個字的?!?/br> 宣靜河點頭道:“如今想來,悔之已晚。我就是在那一刻被他種下了致命的血曼羅?!?/br> 以宣靜河的強(qiáng)硬程度而言,當(dāng)年發(fā)動滅世之戰(zhàn)的罪魁禍?zhǔn)紫胍⌒庞谒?,簡直是字面意義上的絕不可能。 但鬼太子偏偏就能把自己偽裝得溫良恭儉、無懈可擊,整整九千年來沒有一絲錯漏、沒有一絲異常、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稍微不完美的地方;最終一朝脫困,瞬間全部翻盤,以雷霆之勢掌握全局,心性之可怕手段之殘忍,由此可見一斑。 他是人性最惡那一面的集合,也是玩弄人心的大師。 “我被困在這里,無法發(fā)聲也無法離開,一身血曼羅會不斷吸收我的血,直至吸干便會血竭而亡。”宣靜河唇角略勾起一絲嘲意,道:“但鬼太子其實也很害怕我當(dāng)真死了,所以放了這一池血,日復(fù)一日地吊著我的命?!?/br> 尉遲銳仍然盯著那血池,忍不住問:“為何?” “因為我并不是直接就束手就擒的?!?/br> 宣靜河抬手向遠(yuǎn)處墨玉高座上的鬼太子一指,只見曲獬那尊神軀的眉心處,驀然亮起了一枝小小的淡金色月桂葉,旋即一閃即消。 “這是……” “同生共死。”宣靜河聲音冷透骨髓,“中血曼羅的那瞬間我立刻用全部力量下了這道符,可以把他的神體禁錮在我身周百步以內(nèi)。當(dāng)我死亡的那一刻,這具神明之軀亦會隨之灰飛煙滅,徹底消亡?!?/br> 盡管早在目睹滅世之戰(zhàn)時便已經(jīng)知道宣靜河是個硬茬,但如今親眼一見,更讓人唏噓嘆服,尉遲銳不由失語。 “鬼太子可以自塑rou身在人界活動,但若是神軀灰飛煙滅,他神魂的力量也將會大打折扣?!毙o河苦笑了下:“再者,雖然這百年以來我無法向天界求救,但如果我死了,上天界還是會感應(yīng)到的,到時他的所作所為就瞞不住了?!?/br> 宮惟站在巨大的祭壇前,眼底非常難過,道:“我們會想辦法不讓你死的。” 宣靜河卻緩慢地?fù)u了搖頭:“我其實已經(jīng)……不是很想活了。” 他連全身骨骼寸寸盡斷、親手把自己制成兵人時,都沒有流露出這么氣消神索的模樣,此刻卻疲憊得難以掩飾:“這身血曼羅會侵蝕皮膚,直至完全腐壞,因此每過一段時間便要換一身皮……百年來我已經(jīng)換過九次,我已經(jīng)學(xué)會不再去猜想鬼太子是從何處尋來新皮的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