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方能在百姓們身上起到作用，最高興的人就是古還春了，藥湯在百姓身上一一起作用后一整天都是高高興興的，靖竹和明笙跟在他屁股后面，看著老頭子美滋滋地翹著嘴角，兩個小的心情也逐漸轉(zhuǎn)好，就連平日千篇一律的看病診脈都變得生動起來。

    古神醫(yī)師徒研制出藥方的事情很快傳出，百姓們紛紛來到行醫(yī)棚求藥，可是方子的藥效藥量要因人而異，還是得看看百姓們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才能用藥，這一天從百姓們出現(xiàn)，靖竹和太醫(yī)們開方子的手就沒停過，就連這幾日輕省了不少的古還春也忙的手忙腳亂。

    “古神醫(yī)啊，多虧你們這些大夫心善肯來救我們這些孤寡的老頭子老太太，要不然我們就要病死在這兒了?！眲⒗喜诠胚€春對面，拉著神醫(yī)老頭兒的手千恩萬謝。

    古還春笑瞇瞇地?fù)u了搖頭，“干這行的不治病救人，哪還對得起你們叫的這聲神醫(yī)？”

    靖竹開藥的間隙瞥了他一眼，見老頭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小胡子一翹一翹的，眉眼里頭盡是歡欣喜悅，不覺會心一笑。

    張思坐在一側(cè)，為一位中年婦人診脈的間隙朝旁邊看了一眼，謝明端端了水杯遞到靖竹面前親自喂她喝下，又體貼地從為她擦了擦額上的汗水，目光里俱是溫情。

    還真的是很喜歡呢。

    張思默默地想，若是從前她能懂得為自己爭取，在殿下面前多露露臉，也許殿下現(xiàn)在萬般疼愛的人就是她了。

    是她從前太傻，竟然只懂得默默付出，卻連面都不大敢在他面前露，唯恐他瞧出了自己的心思厭惡了自己。

    可是如今，他愛慕了旁的女子，不也是一樣對自己視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嗎？

    既然都已經(jīng)注定了結(jié)果，那她倒不如一壞到底，免得日后悔恨自己不曾爭取過。

    “姑娘，我家里兒子高燒咳嗽的不停，前幾天越來越嚴(yán)重了，現(xiàn)在我碰一碰他都叫喚個不停，您是太醫(yī)人美心地又善良，能不能跟我去我們家看一看？”

    張思聞聲側(cè)過頭，心里頭正堵著難受，想想出去走走也好，便點頭：“那你等我拿一下藥箱?！?/br>
    “太好了太好了，謝謝姑娘謝謝姑娘！”婦人滿面感恩地朝張思鞠了鞠躬，然后伸手指路：“我家在東街，姑娘請這邊走?！?/br>
    張思頷首跟了過去，其余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一時沒留意，等到人漸漸少的時候才發(fā)覺人已經(jīng)消失了許久。

    趙太醫(yī)當(dāng)她是又在偷懶，皺著眉斥道：“這些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靖竹叫了個暗衛(wèi)出來詢問張思去處，暗衛(wèi)答說：“張?zhí)t(yī)被一個中年婦人請去東街出診了，說是家中幼子高燒咳嗽不止，所以請?zhí)t(yī)過去看看?！?/br>
    “再大的病這么長時間也該好了。”都是太醫(yī)署的太醫(yī)，便是張思再多不對大家也不可能不在意她的安全，孫太醫(yī)是看著張思從初出茅廬的小丫頭變成太醫(yī)署里數(shù)的號的名醫(yī)的，是以聽了暗衛(wèi)的回話立刻便道?！艾q州情況不同其他，會不會出事？”

    “能出什么事！”趙太醫(yī)沒好氣地道：“咱們在這兒這么長時間，你見過這里的百姓做過什么壞事嗎？我倒看這里民風(fēng)淳樸的很，哪里會出什么事情？”嘴里雖這么說，卻還是支使著大家伙出去找找：“大伙兒都四處找找，免得她真出什么事情?！?/br>
    大家都是一同來行醫(yī)看診的，自然不希望同行之人出事，便都起身欲去尋人。

    誰料幾人才出行醫(yī)棚便見街頭出現(xiàn)張思的身影，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眉目之間神色古怪，手里拿著藥箱的手攥得死緊，靖竹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若有所思地看向謝明端。

    謝明端顯然也留意到了張思的不對，拉過她的手寬慰地勾了勾唇，顯然并不把這點子不對放在心上。

    張思眼見著眾人不約而同的將視線膠著在自己身上，心下有些著慌，抿了抿唇加快腳步走到眾人面前。

    “不是去出診了嗎？怎么去了那么長時間才回來？”孫太醫(yī)看她回來總算舒了口氣，口氣也有些嚴(yán)厲。

    “那小孩子的風(fēng)寒有些嚴(yán)重，開了藥之后家里沒人看著，那大嫂又要去抓藥，我便在那兒幫大嫂看了會兒孩子?！睆埶嫉椭^，語氣甚是恭謙：“讓大家擔(dān)心了，實在是過意不去。”

    “你人沒事就好?！壁w太醫(yī)發(fā)了話，眾人便紛紛散了，靖竹落后眾人幾步，朝中謝明端看了一眼，又看向張思，語氣平平地道：“張?zhí)t(yī)出去的時間有些久了，便是那大嫂從東街跑到西街兩個來回，你也該回來了不是？”

    張思沒想到她會這樣心細(xì)，心下一驚的同時控制不住嘴唇顫了一下，吶吶地說不出話。

    靖竹卻似心血來潮一問般挪了挪視線，握緊謝明端的手道：“忙了一整天我都快餓死了，咱們快回驛館用膳吧?！?/br>
    謝明端自然什么都依順?biāo)?，點了點頭便帶著她繞開謝明端往前走。

    擦肩而過的那一刻，靖竹忽然停下腳步，在張思身后意味深長地道：“張思，我希望你能明白，人生而為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而既然做了醫(yī)者，就要為自己醫(yī)治過的百姓負(fù)責(zé)?！?/br>
    “靖竹這是說的什么話?！睆埶蓟剡^頭，語氣有些勉強(qiáng)。

    靖竹道：“隨口說說罷了，張?zhí)t(yī)持身中正，想來也是用不上我說這些廢話?！?/br>
    她話落，便牽著謝明端一路向前，再也沒回頭。

    張思看著他們走遠(yuǎn)，目光落在那雙璧人緊緊交握的雙手上，握著藥箱的手不覺又緊了幾分。

    “沈靖竹……”張思唇角的笑意有些怪異：“真是同人不同命啊?！?/br>
    ……

    “那人一定又找過張思了，”謝明端道：“我已經(jīng)找人盯緊了往來客棧，他們之間的一言一行都必定有人稟報給我，他們既然要行動，就少不得會露出馬腳?！?/br>
    “你說，那人會不會另外還有后手？”

    “若是能這樣輕易被我們抓住，他又怎么可能在東明潛伏了這么多年都沒被發(fā)現(xiàn)?！敝x明端拍了拍靖竹肩膀：“心安，他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總放不過他的?！?/br>
    張思實在不是個擅長掩飾心思的人，那人找上了她，未免太過草率，但是換個想法，若是今天不是靖竹和謝明端晚走了一些，又同時察覺了張思的異常，張思暗地里做些什么也未必會被人發(fā)現(xiàn)。

    “我覺得奇怪的一點是，東街，患病的小孩子，還是個男孩子，你覺不覺得這一點和車夫家里的那個孩子情況很像？”靖竹抓緊了謝明端的衣袖：“車夫一直擔(dān)心兒子會被當(dāng)成患了瘟疫的病人，但是其實那孩子根本只是并不嚴(yán)重的輕微風(fēng)寒，只要稍稍服幾服藥就可以痊愈，可是卻被他們拖沓了這么久，也是可憐?！?/br>
    謝明端盯著她：“又在使什么壞呢？”

    “我能使什么壞?。　本钢耧@然對謝明端的懷疑很不滿意，甩開他手臂加快腳步走出好遠(yuǎn)：“那車夫得沒得瘟疫還未可知，這些日子都不能隨意走動，他家里只有老婆孩子沒人照看，張思也不知道靠不靠譜，咱們?nèi)タ纯丛趺戳?？?/br>
    謝明端看出她是真的動了氣，忙走上前攬住她肩膀道歉：“是我的不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沈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別同我一般計較可好？”

    靖竹哼了一聲，見他態(tài)度真誠頓時也有些心虛：“……雖然，我也是想去證實一下，張思到底是什么時候離開的?！?/br>
    謝明端無奈。

    謝明端問她：“現(xiàn)在天都黑了，咱們?nèi)チ诉€要人家留飯嗎？”

    兩人漸漸行倒驛館門前，靖竹抬眼望了望天色：“明天吧，明天我們過去問問，順便聽往來客棧那邊的結(jié)果。”

    “好。”

    用過晚膳后，去往來客棧盯梢的暗衛(wèi)正好回來回稟。

    “廚子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不怎么說話，但是看上去，這客棧里真正做主的人也是他，倒是那個姑娘，摘了面紗之后面容委實可怖，屬下見了也不覺又三分驚詫，似是火燒的痕跡，傷疤蔓延到了脖頸處，兩個人時常嘀嘀咕咕的，中年男子昨天晚上換了夜行衣出過門，去見了張?zhí)t(yī)。屬下?lián)碾x得近了會被發(fā)現(xiàn)，所以沒敢細(xì)聽?！?/br>
    謝明端問：“你一直跟著他，可有被發(fā)現(xiàn)嗎？”

    暗衛(wèi)自信道：“主子放心，屬下有分寸的，寧可不細(xì)聽他們的談話也不敢靠的太近，是以雖然那中年人警惕性很強(qiáng)，但也沒有被發(fā)現(xiàn)過。”

    “他們約莫是還不曉得我們已經(jīng)盯上他們了?！本钢竦溃骸叭羰撬兴X察，也不會去見張思?！?/br>
    “那方才張思走時你們?yōu)槭裁礇]有跟上？”謝明端又問道。

    “回殿下的話，那時候人多眼雜，屬下瞧著鄉(xiāng)下人很是孔武，您身邊的人又不多，沒得命令，所以才未擅動?！?/br>
    “下次再有這種情況記得請示?！敝x明端也沒怪他，點點頭便要讓那暗衛(wèi)退下，想了想又問了一句：“對了，京城那里有什么消息嗎？”

    “屬下依照殿下的吩咐，每日派人小心定在國公府李大夫人身側(cè)，倒是察覺到有一陌生男子深夜去過一次，但是兩個人之間到底交談過什么，屬下等也不知曉?！?/br>
    靖竹精神一振。

    先前百般懷疑都沒有得到過什么實際的證據(jù)，但是這一次，可算是有點眉目了。

    謝明端和靖竹都越發(fā)肯定了先前的猜測，說不好，從靖竹十五年前被下蠱毒到現(xiàn)如今府里的北臨間隙，都與李氏有關(guān)。

    “你下去吧。”謝明端擺擺手，待暗衛(wèi)退下后轉(zhuǎn)過身將靖竹拉到膝上坐下：“看來李氏的確有問題?！?/br>
    “光是查到這些還沒有用。我想知道的是她在府里這么多年到底做了些什么，還有北臨人的事情，她到底有沒有摻和過。又或者，她到底摻和了多少？”靖竹擰著眉頭：“還有，若是我身上的蠱毒真的是她所為，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別想這些了，日后總會知道的?！敝x明端拉著靖竹站起身進(jìn)了里間，“你還是早些休息養(yǎng)一養(yǎng)精神吧，我瞧著古神醫(yī)的意思，明天怕是要再大行派藥，有你忙的了。”

    說起瘟疫的事，靖竹總算有些慰藉，雖然說之前往來客棧在餐具上動手腳，很可能為瘟疫的擴(kuò)散推波助瀾了一番，但是好在現(xiàn)在已經(jīng)研究出徹底根治瘟疫的藥方，這讓半個東明恐慌的疫情總是要過去的：“城中的藥草還很充足，明天起全城得到瘟疫的百姓都會蜂擁而至，師父的意思是，未免城中動亂，我們還是一家一家的根據(jù)病情深淺走訪為好?！?/br>
    “若是如此，你們便要辛苦許多?！敝x明端看著她這幾天消瘦了一圈的小臉心疼道。

    “師父和張?zhí)t(yī)他們那么大年歲的人都沒叫苦，我們這些年輕人苦一點又算得上什么?！本钢駬沃掳停骸暗笍埶悸敾坌?，別在派發(fā)的藥上面做手腳，若是她真的想不開，那最后害苦的只會是她自己。”

    “你總為別人cao那些沒用的心思做什么？好似你在這里期盼她不走彎路她就不會上賊船一般?！敝x明端兇巴巴地把她抱起來拍了一下屁股：“老實點趕緊洗洗睡了，再磨蹭一點小心我揍你！”

    靖竹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還是頭一次被人大屁股，這滋味，當(dāng)真是一言難盡。

    “臭小子?！本钢裨谛睦餆o聲地罵了一句，到底不想白費他的關(guān)心，還是乖乖去洗漱了。

    臨睡時靖竹躺在床上無論如何都睡不著，卻是想起了京城里的沈靖書與沈靖玉。

    那兩兄妹雖未必父親的骨血，但是他們姐弟姐妹多年，兩個小蘿卜頭在不大點時就常常跟在她屁股后頭跑來跑去，一聲又一聲地叫著jiejie，即便非同父，她也依然希望他們可以生活地好一些。

    臨行前靖玉臉上的傷口還沒好，她那么嬌氣的孩子，想來又有的熬了。

    還有靖書，一心想著行商，也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