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以愛為名
李正低頭,沒想到主子說起實話來對自己都不留情,“主子您何必如此說自己……” “李正,你知道你這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嗎?” 李正忽然被點名,如臨大敵般看過去,“啊?請,請主子賜教?!?/br> “就是不實在?!碧祈灷渎暢庳煟骸澳懵犎思疑驀窃趺凑f的,做人要實誠些,自己做了事不敢承認讓女人頂罪已經(jīng)夠丟人的了,要是背地里都不敢說一句實話,那還算男人嗎?” 李正羞愧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但是即便吳瑤不招,依照沈小姐的聰慧,定然也猜到了背后之人是我了?!碧祈炚f著,唇畔掀起一抹自嘲的笑:“是我自以為是,便是她沒猜到幕后之人是我,也已經(jīng)與端王定親了。我與她,就好像癡人與天邊的一道彩虹,她只能供我仰望,就連觸碰的資格都沒有?!?/br> “主子……” 唐頌拍了拍桌子:“李正,拿酒來!我要喝他個不醉不休。” 李正有心勸他,想了想還是聽話地抱了壇竹葉青過來,陷在情愛中的男子,旁人說的再多他自己想不通也是沒用:“主子,喝多了傷身,您少喝點?!?/br> 唐頌朝他擺擺手,趕他下去。 他傷不傷身又有什么用,即使他喝得醉了,醉倒在沈國公府門前,她約莫也只會客客氣氣地喚他一句唐大人,然后目不斜視地走過吧。 他看在云端上的女子,本也不曾將他放在眼里過。 他拔開塞子舉起酒壇放到嘴邊,似喝水般咕嘟咕嘟地往下咽。酒不辣喉,他卻眼睛濕潤,一顆心又酸又澀。 …… 靖竹翌日聽說,吳瑤被孝親王行家法,幾乎沒了半條命,孝親王妃整日在王府里以淚洗面,孝親王惱她太放縱孩子,夫妻倆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讓她包藏禍心,活該被孝親王收拾,看那小郡主以后還敢不敢再害小姐!”綠蟻一手拿著刀子一手拿著蘋果,靖竹從她身側(cè)看她的表情,幾乎以為她手上削的不是蘋果皮,而是吳瑤的皮。 綠蟻言罷輕輕嘆了口氣:“可憐孝親王一片愛女之心,也不曉得那郡主殿下能不能體會?!?/br> “就你機靈。”靖竹斜了她一眼,看著她將沒有斷掉的蘋果皮放到一邊,立時贊許:“你這刀功是越發(fā)好了?!?/br> “那當然了?!本G蟻自豪地揚了揚下巴,“小姐,奴婢不光會削蘋果,還會削梨子,也能一刀切到尾,一塊皮也不斷呢?!?/br> 靖竹笑了笑,接過她的小刀拿起桌上一個蘋果,很快也將薄薄的一層蘋果皮放到桌面上,同樣也是一絲也沒斷。 “哇?!本G蟻張大嘴巴:“小姐削的比我的還薄呢?!?/br> 靖竹側(cè)目看向她,“是啊,懂得刀法劍法的人下手自有輕重,刀劍愈精,削皮時的準頭越足?!?/br> 綠蟻點頭如撥浪鼓:“是啊是啊,小姐您的刀法看起來好厲害的樣子哦?!?/br> 靖竹:“嗯,好像是比你的刀法強一點。” “那當然了,奴婢的刀法是半路出家,才練三年就來伺候小姐了……”。 話一說完,綠蟻一個激靈,如夢初醒地直起身來,目瞪口呆地看向靖竹:“小姐……” 靖竹咬了口蘋果,目光犀利地落向綠蟻:“說吧,誰派你來的?” “小姐您在說什么啊,奴婢不是一直跟著您的嘛。” 靖竹默不作聲,指尖在刀刃上輕輕拂過,“是啊,你跟了我這么久了,應該知道我不喜歡聽廢話?!?/br> 綠蟻笑意一頓,“小姐……” 她垂下眸跪倒在地上:“奴婢其實是大爺派到您身邊來的?!?/br> “父親?”靖竹蹙眉:“父親若要放人在我身邊,直接和我說一聲即可,為何要如此偷偷摸摸掩人耳目?” “大爺說,小姐您生性好強,一定不會喜歡一個懂武的侍女跟在您身邊。夫人待您不好,他又怕他不在的時候您受了欺負,所以才會安排奴婢跟在您身邊。奴婢只負責在您身邊保護您,除此之外什么事情都不必告訴他知道,他只想小姐能在他不在府里的時候過的輕松一點。” 靖竹原以為派綠蟻前來的人是謝長華,卻沒想到竟然是自己的父親沈懷安。 綠蟻六七歲的時候就跟著她了,陳氏屢次苛待欺凌,她礙于陳氏是她生母的身份不能多言,一直都是綠蟻從旁義憤填膺地抱怨,有時陳氏做事過分些,也是她大大咧咧地跑到漱玉軒當面戳破,對陳氏的不是直言不諱。 她從前雖也覺得綠蟻這樣的脾性沒什么不好,但一直更喜歡不多言多語的紅泥而對綠蟻多有忽視,卻沒想到,綠蟻如此直率的原因竟然是父親。 “你說,你之前學過刀法?” “是。”綠蟻道:“奴婢以前在武館學徒,后來家鄉(xiāng)發(fā)大水,師父和師兄弟們死的死逃的逃,我被途徑的大爺救下,他聽說我懂武,就把我安插進了人牙子帶來的丫環(huán)里,也是我運氣好,小姐一眼就把我瞧中了。” 靖竹把她扶起來攬進懷里:“那你的父親母親和家人呢?” “奴婢是孤兒,自小被師父收養(yǎng),就連名字都師父取的?!本G蟻提起往昔境遇并沒有太多傷感,“對奴婢來說,師父就是奴婢的家人。” “你師父死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靖竹拍著她的后背安慰:“你若是喜歡上了什么人,我就給你備好嫁妝風風光光地嫁出去,你要是受了委屈,就來找我為你做主?!?/br> “小姐真好?!本G蟻感動地嘆息一聲,然后不好意思地小聲問:“那個,小姐,奴婢剛才削的那個蘋果都開始打蔫了,您要是不吃就給我吃吧。” 靖竹好一陣無語,把蘋果遞給她,想起那個時時為自己著想?yún)s遠在邊境的父親不覺有些想念:“不知道現(xiàn)在郢州的情況怎么樣了,那個萬俟空應該很厲害,也不曉得父親能不能對付?!?/br> “小姐別擔心,大爺他在邊境那么多年了,肯定比那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萬俟空要厲害多了。您就安安心心在家里等著,大爺不出兩個月,一定凱旋而歸?!?/br> 她話說的輕巧,靖竹卻省得戰(zhàn)場上對敵出陣有多兇險,萬俟空雖然名聲不顯,靖竹卻偶然聽來往的商人提起過此人用兵詭譎,父親不了解對方的戰(zhàn)術,若是再心存輕視說不準會吃大虧。 但愿父親能聽得進去她的囑咐,布兵置陣時謹慎一點吧。 結(jié)束了這段對話,綠蟻收拾了桌上的蘋果核拿出去扔掉,靖竹起身走到床前正想再睡上一覺,剛要脫鞋就聽到門外一深一淺的腳步聲傳來,她以為是綠蟻回來了,便輕聲對門外人說:“把門帶上吧,我想先休息一會兒?!?/br> 門被輕輕帶上,那聲音一點都不溫柔,靖竹察覺不對,抬起頭,正對上謝明端含笑的俊臉。 靖竹被驚得張大了嘴巴:“你怎么來了?” 謝明端徐徐緩緩地提步走近,看著她的眼神好像看到獵物的野狼,又兇又急,只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我想你了,所以過來看看?!?/br> 他停在靖竹床前,嘴角帶笑。 “那你也不該這個時候來,青天白日的,要是被人瞧見了我就是長了一百張嘴也說不清?!?/br> 謝明端蹲在床前,迫不及待地在她額上落下一吻,“放心,我看過了,你院子里的丫環(huán)都去忙了,你的那個貼身丫頭拿了盤吃的去小廚房偷吃了,一時半會回不來的?!?/br> 靖竹好想給他個白眼:“你真是……”她話未完全出口,對方的唇瓣先落了下來。 靖竹:“……”什么叫蹬鼻子上臉,這就是。 上次被他親了還沒算賬呢,這回又沒皮沒臉地湊上來,一臉的胡子茬子刮得她面皮直疼,任她怎么推都推不開,他看著她那眼神就跟看見骨頭的狗一樣。 靖竹不客氣的給他一大巴掌。 她那點力氣對他來說就像撓癢癢一樣,謝明端沒放在心上,只是驟然被她強行推開,他還是有點不高興:“干嘛,我還沒親夠呢?!?/br> 靖竹呵呵笑。 謝明端懵懵地看著她沉下來的臉色,終于意識到了她心情不是那么暢快,疑惑地出聲問道:“怎么了?你好像不高興?” 一點察言觀色的本事都沒有,這人是怎么在皇室里活了這么多年的? 靖竹指尖戳了戳他額頭,把他往外推了推:“端王殿下……” 謝明端一把抓過她小手,“叫我明端?!?/br> “端王殿下明端?!本钢癯槌鲋讣?,肅了肅容色道:“你是不是以為我答應了和你的親事,你就可以為所欲為、隨便動手動腳也沒有關系?” 謝明端擰了擰眉:“我們都已經(jīng)定親了,再過幾個月我們就要完婚了?!?/br> 話里未盡之意,讓我提前行使一下權力有什么不行? 靖竹被他氣死了,要不是記著他腿上有傷真想一腳把他踹出閑云閣,看他還敢不敢用這么好不心虛的態(tài)度對她毛手毛腳。 靖竹橫他一眼,指向門外:“你,出去?;啬愕亩送醺ァ!?/br> “到底怎么了?”日思夜想地盼著能和她見上一面,好不容易見到了,還沒好好親近親近就被她這么嫌棄,謝明端有些氣悶,但想著她對自己本來就不怎么喜歡,便不大敢朝他發(fā)火,轉(zhuǎn)而小心翼翼地猜測:“你是因為我對你不規(guī)矩,所以生氣了?” 好在還不是無可救藥。 靖竹兩輩子都沒和一個人這么親近過,她只看過那些干干凈凈的話本,上面的才子佳人即使在婚前定情,一言一行也都是發(fā)乎情止乎禮的,她還沒見過哪個男子在大婚前就對自己的未婚妻這樣……跟個黏糊的大狼狗一樣。 “我是喜歡你所以才會想要親近你?!敝x明端耐心十足地解釋。 “你喜歡我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嗎?”靖竹瞪他:“不要什么都拿喜歡我做理由?!?/br> 一把年紀了還光天化日親親我我,靖竹羞愧得恨不能給自己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的情緒不對,謝明端張了張嘴正要哄,耳朵忽然動了動。 靖竹也聽到了聲音,杵了謝明端一下:“快去躲起來?!?/br> 事關靖竹名節(jié),謝明端不敢開玩笑,點了頭就縱身一躍跳上房梁。 余光瞥到謝明端不斷晃動的雙腿,靖竹:“……” 是不是該夸夸他腿腳不便的情況下還能跳這么高? 腳步聲臨近,靖竹斂下思緒向門外看去。 紅泥一身灰撲撲的舊衣裳,灰頭土臉地跑了進來,才一進門就跪倒在地:“小姐,您救救奴婢吧!” “你是……”靖竹故作不識,眼光在她臉上仔仔細細看了一圈,才驚訝出聲:“紅泥?” 雖然不是自己的身體,但畢竟歸自己控制,冷芙蕖眼見靖竹很費力才認出自己,臉上不由一陣發(fā)紅。 “小姐,正是奴婢?!迸ψ龀鲆桓北瘋^的表情,冷芙蕖抬起水靈靈的眸子看著靖竹問:“小姐,您不認識奴婢了嗎?” “你怎么變成這副樣子了?” “小姐,自從奴婢被您遣去了前院,所有人都知道奴婢是被小姐厭惡的婢女,個個對奴婢肆意差使欺凌,奴婢現(xiàn)在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計,早上天還沒亮就要起來,幫管事和大丫環(huán)們洗衣服,然后掃地擦地,下午還要去刷恭桶……小姐,您可憐可憐奴婢吧,就看在奴婢伺候了您那么多年的份上,把奴婢調(diào)回閑云閣好不好?奴婢知道錯了,奴婢真的知道錯了。” 靖竹問她:“那你覺得,你錯在何處?” “奴婢不該私自動小姐的東西,更不該對小姐不敬,違背了做奴才的本分?!崩滠睫′坏推?,膝蓋前進靠近靖竹,眼神不著痕跡地在床前小桌的燭臺上停了一瞬,滿意地收回視線道:“小姐,是奴婢仗著小姐的縱容做事放肆,奴婢已經(jīng)知道錯了,求小姐幫幫奴婢吧,張嬤嬤太嚴厲了,奴婢每天都像個陀螺一樣被她支使來支使去,小姐您看看奴婢,才多久的功夫啊,奴婢就瘦了一大圈,哪里還有個人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