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重見
第三百二十八章重見 兩邊是高高的山嶺,森林茂密,溝底一條幽深的石板路伸向遠(yuǎn)方,就像被劈開了一條縫的竹筒,路邊是細(xì)密的竹林,將山溝籠得像一個隧道一般,午間里也如黎明一般昏暗。 “停!”蘇油抬手,叫張麒停下馬來,然后抽出馬鞍邊掛著的長劍:“小七哥,下馬!” 張麒也機靈,按理說他們耽誤的時間不算長,一路急奔怎么都該趕上了。 趕緊跳下馬來,將兩匹馬的韁繩捆在一處,擋在自己的身后。 兩人小心翼翼地摸索前進(jìn),警惕地審視這周圍。 路中間不少的石板縫里,好些長著齊腿肚的青草,沒走多遠(yuǎn),蘇油便發(fā)現(xiàn)一處青草中間,牽著一根麻線。 麻線被青草擋住,不留神還真難發(fā)現(xiàn)。 這東西張麒在陵井與蘇油獵虎時見過,是窩弓的發(fā)信。 在道路中間設(shè)置這東西,那獵物,就只能是往來商了。 蘇油臉色一變:“小七哥,撤!” 然而還是晚了,就聽見道路兩端人影晃動,嗖嗖竄了出來,前五后三,手持鋼刀,臉蒙黑布,攔住了前后通道。 靠!遇匪了! 一個大概是匪首的蒙面大漢嘿嘿冷笑,高聲喊道:“點子可真夠機靈的??!手里的家伙不錯,老子收了,交上來吧?!?/br> 蘇油將長劍橫在胸前,也喊道:“別過來!我乃進(jìn)京趕考的士子,身邊本沒什么財物!如果壯士不嫌棄的話,這兩匹馬可算是買路錢,但這劍是家傳之物,讓我留下如何?” 一個蒙面匪徒遠(yuǎn)遠(yuǎn)笑道:“后生,你當(dāng)這是榷場呢?!今天我們馬也要,劍也要。人嘛,只看咱大哥的的心情!” 蘇油已經(jīng)看清前邊十步之外的幾人額頭上隱隱有些花紋,心下思索,這應(yīng)該是西軍中逃出來的散兵游勇,流落在此作土匪的。 蘇油皺眉,高聲道:“先前那支商隊,還不夠喂飽你們的?!” 一名匪徒哈哈狂笑:“這破地方,十天半月都來不了一支人馬!如今陜西那邊都知道了咱八虎的名頭,過這竹筒溝,都是三五十人結(jié)隊持杖,可有時間沒發(fā)利市了!所以你們倆嘛,多得少不得,蒼蠅蚊子腿,那也是rou啊!” 眾匪哈哈大笑,一名大漢不耐煩,自恃勇武,大踏步上去:“兩只弱雞,老五同他們廢什么話,待我上前一刀一個剁完了事兒?!?/br> 就見持劍少年身后的長隨拋出一個冒煙的小鐵罐,滾落到五人身前:“少爺臥倒!” 剛剛還在對面大言炎炎的少年士子,立馬趴到地上,五名賊人相視一愣,接著就聽“轟”的一聲巨響。 當(dāng)先的兩名匪徒立馬血rou橫飛,撲倒在地再不動彈,后面三人也嚇了一大跳,一人身上多了幾道口子,頓時鮮血淋漓。 山道狹窄,爆炸的聲音極大,蘇油和張麒身后兩匹馬受到驚嚇,齊齊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來路狂奔而去。 因為韁繩是系在一起的,兩馬只得并肩而行,后方堵截的三人大驚,想要轉(zhuǎn)身奔逃,卻轉(zhuǎn)眼就被驚馬撞翻,接著被釘了鐵掌的馬蹄踏過,筋斷骨折,號呼不已。 八人的土匪隊伍,轉(zhuǎn)眼就只剩下三人還有戰(zhàn)斗力。 但是匪首估計也是西軍中曾經(jīng)的慣戰(zhàn)之徒,縱然變生肘腋,卻顧不得耳朵里嗡嗡作響,眼神里都是狂熱。 揮刀逼迫剩余兩人不退反進(jìn),狂喊道:“這是號炮一類的軍器,莫要慌張!他們現(xiàn)在手空了!” “拿下這倆小賊子,給兄弟們報仇!就憑這件軍器,無論西夏契丹,都是一生富貴!” 蘇油趕緊和張麒后退,匪徒們狂呼著沖過來,就聽見噗噗幾聲,周圍樹叢里,射出幾枝暗箭。 卻原來是追來的悍匪們竟然忘記了自己設(shè)置的陷阱,這一下子觸發(fā)了窩弓。 匪首身前兩人頓時背后中箭,慘呼著倒在地上。 匪首這才直起腰來,眼里都是狡黠的兇光:“嘿嘿嘿,這回老子輕省了,無需被這幫累贅分杯羹去?!?/br> 說完朝蘇油和張麒逼近,緩緩舉起手里的鋼刀:“小子,撒劍認(rèn)栽吧!” 蘇油自料自己和張麒這點三腳貓功夫,絕不是這兇悍匪首的對手,不由得仰天大喊:“再不出手,可就真當(dāng)望門寡了!” 匪首獰聲道:“你就是喊破天,今日這竹筒溝中,也無人救得了你,待老子先廢了你手足,再行慢慢拷問……” 然后匪首就覺得自己胸口上突然多了個什么東西,低頭一看,竟然是一支箭桿。 箭桿不是箭竹所制,而是楠竹刨成,尾部三片小小的尾羽,兩白一紅,還在微微顫動。 標(biāo)準(zhǔn)的眉山制式。 匪首重新抬起頭來,目光中有些茫然,又有些不可思議。 然后一身的力氣被瞬間抽走,強壯的身軀猛然跪倒:“直娘賊……這番……倒繃了孩兒……” 說完倒地不動了。 蘇油上前一腳,將匪首手里的鋼刀踢開一邊,緊跟著在他身上補了兩劍。 然后來到幾位受傷的匪徒身前,咬咬牙,一劍一個了結(jié)。 留了最后一個,將長劍拋給了張麒。 張麒知道蘇油的意思,雙手捧劍,對著一個只有出氣沒有進(jìn)氣的土匪,劍尖顫抖不已。 蘇油也懶得管他,只朝著來路走了幾步,抬頭等待。 山路拐角,轉(zhuǎn)進(jìn)來一位少女,手持雕弓,騎在一匹黃色駿馬背上,身后還牽著剛剛奔逃的兩匹劣馬,得得地朝前行來。 少女身著寶藍(lán)色的騎裝,嬌俏的小蠻靴,明眸皓齒,神情卻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說話細(xì)聲細(xì)氣:“小……小油哥哥……” 竹筒溝里的硝煙和血腥,剛剛的一番兇牽險,似乎都在瞬間一掃而空。 蘇油心中只剩歡喜:“薇兒,你可算愿意出來見我了?!?/br> 石薇眼中珠淚盈盈,兩人一個馬上,一個馬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有些癡傻了。 卻聽身后“啊——”的一聲慘呼,卻是張麒終于下手了。 這聲慘呼驚醒了癡迷中的兩人,石薇趕緊下馬,來到蘇油身前,想牽他的手又有些不敢:“小油哥哥,不是……不是我躲著你,是老太君來信說,女孩子及笄之后……后來我聽到……夔州蠻夷入寇,又實在放心不下,所以……所以……” 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不可聞。 蘇油將石薇的小手牽起,微微笑道:“幾年不見,你可長成漂亮大姑娘了。那些世俗禮法,怎能拘住我家薇兒。一見到吳推官藥材鋪里的那所謂狐大仙的腳印和白毛,我就知道是木留下的,可笑三哥四哥幾個傻瓜,還真以為我被狐大仙迷住了。” 說完又仰頭看天:“這說法好像也沒什么毛病……” “什么狐大仙!”石薇不由得破涕為笑:“凈瞎說!四哥把我畫得丑死了!” 兩人來到在路邊吐得哇哇的張麒身側(cè),蘇油從馬上取過水壺遞給他:“你在傷病帳篷里縫傷口也沒見這樣啊,怎么這么大的反應(yīng)?” 張麒咕嘟咕嘟漱口:“那能一樣嗎?那是救人,這次是……咦,少奶奶你怎么在這里?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心血來潮,掐指算出我們有難,便施展道法,飛來救小少爺和我的對不對?” 蘇油哭笑不得:“薇兒一直就跟我們在一起好不好?只不過你們都把她當(dāng)成了狐大仙而已?!?/br> “啊?”張麒愣住了:“那剛剛我們還廢那些勁干啥?” 蘇油有些不好意思,這不是自己也想在女朋友面前裝一回大個蘿卜嘛,結(jié)果連手榴彈都用上了,最后還得靠薇兒出來收拾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