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自從生了病,孟老司令一般很少出現(xiàn)在飯廳,這一次也不例外,做好飯后,孟遙光便主動和汪玉提出,她想親自送飯上去。 老爺子平生性喜靜,有自己的樓閣,離主屋有一段距離,孟遙光走了大概十分鐘,輕輕敲了敲門。 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回應,大概是睡著了,孟遙光推門走了進去。 老花鏡掉在地毯上,孟老司令果然躺在藤椅上睡著了,胸前平緩地起伏,鼻中發(fā)出細微的鼾聲,似乎睡得并不是很熟。 孟遙光放下手里的飯菜,俯下`身撿起地上的書,又動作輕柔地把他滑落在腰上的毛毯往上攏了攏。 多年以來保持的敏銳性使然,聽到動靜,孟老司令猛地清醒了過來,不過只是一瞬間,那一雙蒼老而幽深的眸中閃過太多復雜的情緒,最多的……似乎是驚訝。 孟遙光顯然也受驚了,向后退了幾步,斷斷續(xù)續(xù)地說,“父親,我,我來給您送飯。” 孟老司令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咳了幾聲,“嗯,你來了。” 或許是不習慣這種相處方式的原因,兩人再也無話,看著眼前這個似乎又年邁不少的人,孟遙光的心一下一下地輕顫著,話到唇邊,終究還是隱忍了下去,“父親,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強作鎮(zhèn)定的聲音里,只有她自己才能嘗到的苦澀,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和她有著直接血緣關系的人,可是,他們之間,卻宛若隔了千萬道鴻溝,無法跨越,時光的錯過,需要更多的時間去彌補,或許,他們都還沒有準備好。 孟遙光微微彎了腰,轉身退了出去。 卻在走到門口的時候被叫住,“找個時間,把他帶去給你母親看看吧。” 這簡單的一句話,分量抵得過千言萬語。 明明不知忍了多久,眼淚卻不知何時突然決堤,淚眼模糊,孟遙光用手捂住嘴巴,點了點頭,哽咽道,“嗯?!?/br> “我會的”這三個字被淚光打濕,無形中多了一份重量,無法飄出唇邊,孟遙光輕輕關上門,一路小跑著離開…… 靜靜的室內,飯菜原封不動地放在桌子上,木制躺椅輕輕搖晃著,孟老司令嘴角泛出一絲滄桑而欣慰的笑,眼角卻流出一滴清淚,落入柔軟的地毯中,無從找尋。 晚上的時候,某人手里拿著吹風機,孟遙光舒適地枕在他腿上,享受著他難得的服侍,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抬起頭,“子郗,昨天晚上,你跟我……爸爸在書房里聊了什么?” 她心里實在是有點好奇,怎么不過一夜之間,他們全都倒戈相向了,不敢指望從孟老司令那里知道原因,所以只能…… 吹風機的“呼呼”聲蓋過了她的聲音,她的頭發(fā)似乎又長了不少,腦袋又不斷亂動,把他的褲子打濕了,易子郗輕皺了一下眉頭,“別動?!?/br> 孟遙光:“……” “嫂嫂跟我說,婚期定了,是嗎?” “嗯?!币鬃盂K于應了一聲,“明年三月?!?/br> “哦?!泵线b光悶悶應道,扯著他的襯衫下巴,在手指里轉啊轉,自言自語道,“可是,你是不是跳過了什么環(huán)節(jié)?。俊?/br> 咦?四周突然靜了下來,孟遙光抬眸,男人的俊臉漸漸放大,她下意識伸手去抵住他的下巴。 “我跳過了什么環(huán)節(jié)?”某人若有所思地問。 求婚啊喂!孟遙光把眼睛瞪得大大的,雙眸含著柔光,亮亮的,極力想用眼神傳達這個信息,只可惜,某人好像沒有接收到。 不由得xiele氣,孟遙光剛想掀開被子躺進去,熱熱的氣息靠了過來,濕潤的吻落在她脖子上,那原本就曖昧的吻痕,又重新染了嫣紅色,水光淋漓…… “易,易子郗,孔子說,縱欲不好?!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說的。 “嗯?!蹦橙撕∷厍巴βN的粉色櫻果,聲音低沉沙啞,“他老人家也說過,食色性也?!?/br> ☆、74 從孟氏墓園出來,天剛好下起了小雨,車子停在比較遠的地方,兩人都沒帶傘,有風的緣故,雨絲是斜著飄過來的,偶爾會吹進眼睛,孟遙光忍不住用手去遮,掌心,漫開一陣溫涼…… 突然肩上一重,孟遙光偏頭一看,一件黑色的長大衣正密實地壓在上面,熟悉的溫度把她整個人裹了起來,她眨了眨眼睛,“子郗,你不冷呀?” 脫了大衣后,易子郗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白色襯衫,深邃的雙眸被雨染濕,暈開了淡淡的朦朧,大概是背著光,俊臉看得不是很清晰。 以為他沒聽到,孟遙光又扯著他的袖口問了一遍,感覺腰倏然一緊,身子已經被他半抱了起來,“別說廢話?!?/br> 男人似乎在隱忍著什么,咬牙切齒的聲音聽在耳里也沒有一絲的溫度,孟遙光幾乎是被他半拖著往前走。 秋雨從來都是不約而至,雨勢又大了些,洋洋灑灑的,林中縈繞了霧氣,整個世間,仿佛朦朧一片。 “子郗,不如,你抱著我跑吧?這樣會比較快啊?!迸⒆訋е⑽⒋⒌穆曇?,不等他反應,把他拉得下來了些,然后雙腿自動地纏上了他的腰,“好啦,這樣我就不會拖你的后腿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得出的結論,易子郗只覺得哭笑不得,只能加快腳步,迅速地往前方的車子邁過去。 車窗隔開了一道雨簾,隱約可以聽見“滴滴答答”的拍擊聲,車里有暖氣,孟遙光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趴在車窗上,看那些雨中的青松綠柏,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熟悉的位置上,隱隱可見一束純色的白鶴芋,白色的花瓣藏了雨滴,花心深處滴成一片晶瑩。 白鶴芋,“清白之花”,象征純潔平靜,祥和安泰,聽說那是她母親生前最喜歡的花,這也是黑客“白鶴”的淵源所在。 這個女人,即使給過她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生命,可是關于她的太多太多,孟遙光都是從別人那里聽來的。 這個地方她其實一點都不陌生,那么多委屈又任性的年少時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墓前,對著墓碑上那個笑容淡淡的女子,執(zhí)拗地問了一遍又一遍,“你為什么要生下我?” 為什么……你要給我這樣的生命,蒼白、空洞,沒有意義。 “轉過頭來?!奔婏w的思緒被男人低沉的嗓音打斷,孟遙光愣愣地轉了過去,柔軟的毛巾帶著淡淡的檸檬清香撲面而來,她心里一動,按住他的手,笑了笑,“我自己來吧。” 易子郗沒有拒絕,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直接把毛巾遞了出來。 孟遙光擦完了自己的臉,又碰了碰他放在座椅上的手,“子郗,我也幫你擦擦吧?!眲倓偹е艿臅r候,雨大部分都落在他身上。 易子郗抿唇溫柔一笑,任她柔軟的小手在自己臉上移動,孟遙光幫他擦了臉,又把他的頭按低了些,動作又輕又柔地擦著他微濕的黑發(fā)。 即使是再小的事,可如果是喜歡的人為自己做的,那種愉悅便會千百倍放大,易子郗心滿意足地勾起唇角。 車子緩緩啟動,肆意飄灑的微雨,在林間劃開一片浪漫的詩情畫意,“孟氏墓園”那幾個蒼勁的大字,也在視線中漸漸模糊…… “mama,”孟遙光眼神專注地看著旁邊認真開車的男人,在心里輕聲說,“謝謝您生下了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