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節(jié)
這尺寸描述的,溫蕙只在一些游記里看到過,現(xiàn)實里沒見過。 她們的船搖得更遠了些,但也沒太遠,還是在島的周圍。 小梳子撒網(wǎng)的時候,溫蕙看到了大船,還不止一條。 她手掌擋著陽光眺望:“有船。” 海上當然有船。小梳子不以為意:“他們往湖那邊去了,是去補充淡水的?!?/br> 島上還有湖,常有船只路過在此補充淡水。 她們便都沒有在意,繼續(xù)往遠處去了。 及至天邊有了晚霞,溫蕙盡興,兩個人才搖著小船往回走。 海島的天空總是美麗的。 遠遠看去,沙灘上有影影綽綽的人影,都在移動。 溫蕙俯身用手撥動近岸處已經(jīng)清澈見底的海水,能看到海底礁石的影子和游動的魚。 她抬起頭來,看著天邊的彩霞想,盡興了,該回家了,四哥還在家里等著她呢。 她的微笑忽然消失。 她凝目望著岸上影影綽綽的人,忽地臉色大變,一把捉住小梳子的手臂:“快點,搖快點!” 小梳子不明所以,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看了片刻,忽地也臉色大變。 她拼命地搖。溫蕙亦拿起船上的槳,拼命地劃。小漁船以比剛才快得多的速度向岸邊靠近。 這個距離,已經(jīng)可以聽得見岸上漁村傳來的哭喊聲了! 能看清那些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男人,正追逐著年輕的漁女,不管她們的掙扎尖叫,捉到了,扛起來就走。 遇到了漁民的抵抗,他們就手起刀落。 小梳子甚至看到了一個她很熟稔的漁民,被一刀砍掉了半邊臂膀,血噴到了天上! 溫蕙丟下船槳,抓起了魚叉。 她踏上一步,蹬在了船頭,魚叉舉過肩頭,瞄準岸上,擲了出去! 一個男人剛扛起一名漁女,抬頭便看到,剛剛一刀砍殺了漁民的同伴,忽地被一柄呼嘯而來的魚叉穿透了身體,釘在了沙灘上。 他吃驚轉頭,看一葉小舢板靠了岸。 “你別上岸!藏起來!”溫蕙喝道。 長槍在蕉葉的石頭厝里,溫蕙拔出了腰間的匕首,一躍上岸。 第250章 海盜登岸這種事,于普通百姓來說,幾和地動、洪水算是差不多的事。屬于無法預知,躲也躲不開,遇到了就是命。 泉州福州海盜登岸的時候少,已經(jīng)十來年都沒發(fā)生過。因這里是大周的海防重地,任你冷山也好、徐闊也好、馬易人也好、章東亭也好、任達也好,東南海這些大盜,只在海上是海盜,他們的船靠了泉州的岸,便搖身一變,成了海商。 或者泉州、福州的這些大姓,如林家、汪家、錢家,也是世代書香,代代都有子弟出仕,他們的商船行到海上,遇到弱小船只,一樣變身作海盜。 盜與商一體兩面,海上的規(guī)則便是如此。 甚至此時發(fā)生的事,對大周的人來說,都不算是海盜登岸。因此處乃是化外之地,化外之民,大周是不管這些野民的。 溫蕙一躍上岸,匕首已經(jīng)出鞘。 霍決的話此時在她腦海中響起——一擊斃命。 其實在這一路上,溫蕙在路上頗遇到過一些小賊、劫匪,俱都未下死手。因大體上,這人功夫高低,眼睛一瞄,看下盤、看腰背、看兵器分量,還是能看出個大概的。且又因她是個美貌女子,一路上的賊人,沒有一人上來就對她下死手,都是留著手。 因這留手,溫蕙也都留了他們的命。只捆了去,交給就近的官府。 但此時此刻,溫蕙聽到看到的,讓她知道絕不可留手。當她從船上躍下來的那一刻,便已全身都蓄滿力量。 正前方一個男人反應也快,看到同伴死于一柄飛馳而來的魚叉,又看到溫蕙躍起的身影,立即便將肩膀上的漁女扔下,揮刀砍來。 但溫蕙比他更快,在他刀下一矮身,人已經(jīng)竄過去,匕首反持,劃過了那人頸子。 男人頸側噴出鮮血倒在了雪白的沙灘上,剛爬起來的漁女發(fā)出驚叫。 溫蕙奪了男人的刀,便往村里跑。 一個,兩個,三個,一路上手下毫不留情,霍家刀使起來,刀刀奪命。 待沖到蕉葉的石頭厝,先看到的便是半扇門掉在地上,一看就是被人踹掉的。溫蕙心里就是一沉。 她躍進石頭厝中,果然東西凌亂,器物翻倒,卻沒了蕉葉的影子。 溫蕙抿了抿唇,拉開了另半扇門——她的槍原是靠墻立在那里的。 幸好,那槍被門扇擋住了,賊人并未發(fā)現(xiàn)。否則,這一看便是一桿寶槍,怎么能逃脫被掠走的命運。 溫蕙扔了刀,抓起槍又躍出門去。 到現(xiàn)在,她殺了五個賊人。目光所及之處,已經(jīng)看不到賊人。 然只有五個賊人,不可能造成村中這樣哀鴻一片的情況,何況倒下的和還活著的,都是男人、老人,年輕女子丟失了許多。 溫蕙已明白,被她殺死的幾個賊人,不過是落后了掃尾的人。真正的賊人已經(jīng)卷著女子、牛羊先一步離開了。 一個剛剛被她救下的漁女正坐在地上,撫著親人的尸體哀哀痛哭。溫蕙過去捉住她手臂,喝問:“那些人往哪去了?” 她與這漁女語言完全不通。但此時此刻似乎根本不需要語言,漁女只聽她的聲音語氣,便知道她在問什么。她朝著某個方向一指,飛快地說了什么。 溫蕙無需去明白她到底說什么,只要有方向就行了。 她丟下漁女的手臂,轉身要走。 漁女卻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臂拖住了她! 漁女使勁搖頭,大聲地說了一串聽不懂的話,眼睛里含著淚看著她,搖頭,再搖頭。 語言不通,心意卻通了。 溫蕙說:“我必須得去?!?/br> 她掰開了漁女的手,毅然轉身飛奔追去了。 漁女哭了。 溫蕙提著槍發(fā)足飛奔,追入了林中。巖石、樹木飛快地倒退。地上果然有許多人踩過的痕跡。 人啊,為什么有時候會產生后悔這種情緒呢? 當初蕉葉在兗州出事,小安就說要把她接回京城去。溫蕙拒絕了。 溫蕙想成全蕉葉的夢想。 也想讓蕉葉替她去實現(xiàn)她以為自己實現(xiàn)不了的夢想。 她以為有監(jiān)察院一路扶助保護,蕉葉不會有事。 此時,后悔! 帶著搶來的女人、牛羊和馱馬,賊人們走得并不快。這島上也沒有官兵,更無需快速撤退。他們走的速度甚至可以說是很慢了。 溫蕙追了一陣便追上了他們! 遠遠的,就看到漁女們和牛羊馱馬一起走在中間,賊人約略有十個出頭,其中一個騎在一匹雪白的駿馬上,正是溫蕙的大宛寶馬。 溫蕙匕首出鞘,沒有任何花樣,直接甩了出去。 這柄匕首是霍決給她的。切金斷玉,鋒利無匹。當初,她便是用它絞碎了小郡主的心臟。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殺人。 彼時,那刀刃入rou的感覺還會讓她背脊難受。如今不會了。 殺人這種事,邁過去那道坎,就變得容易了。 鋒利的匕首直沒入了騎馬那人的后心,那人一聲都沒吭出來,直接掉到了馬下。 余人驚而轉身。 走在最后的兩人只覺眼前銀花點點閃爍,一人喉頭刺穿,一人喉頭劃斷! 余人中,一人反應極快,鋼刀迎面砍來! 一寸短,一寸險;一寸長,一寸強。長槍,百兵之王。 銀槍四兩撥千斤撥開刀鋒,一個槍花挽過去。 昔日在家里的校場上,她與番子們切磋,都是用棍。棍頭沾著白灰,戳過去就是一個白點。每每此時,溫蕙就會笑一句:“你死了?!?/br> 若攻咽喉,總能將棍堪堪止在對方喉頭前不到半寸,也笑一句:“你死了。” 你死了。 溫蕙撤槍。 血從對方喉頭噴出。 溫蕙身如蒲柳柔韌,行云流水般一個下腰,才從賊人喉頭拔出的槍尖帶著血在空中劃過一道紅色的弧線,一記回馬槍,扎入了身后攻來之人的咽喉。 咽喉最軟,入也快,出也快。 一個照面,尚不及用腦子細想,這女子已經(jīng)折了他們近一半人手。 余下數(shù)人大驚! 一人推了另一人一把,那人會意,轉身拔足飛奔。那方向正是剛才他們前行的方向。 溫蕙看見了,但余人已經(jīng)攻了上來,攔住了她。 溫蕙顧不得那人,與這幾人纏斗起來。 漁女們跑了幾個,還有幾個撿起地上石頭或者死去的賊人的鋼刀,試圖給溫蕙幫忙。 一個賊人被石頭砸了腦袋,頭一歪,喉嚨已被刺穿。 一柄斧頭挾著風劈下來,逼得溫蕙松手撒槍,人順著槍身一旋,溫蕙將自己卷入了剛剛被她刺穿了咽喉的男人的懷中,抱住他的手臂向下一拉。一人一尸一起伏下身去。 刀刃入rou。這尸體替她擋住了至少三柄來自同伴的刀鋒。 溫蕙背著尸體撐地的瞬間,另一只手已經(jīng)撿起了尸體掉落的鋼刀,反手削出去。三個持刀砍她的人都被削了腿,慘叫著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