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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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值得旁人尊敬的學(xué)識和能力,而旁人無視了這一點。】 【僅僅因為她是女子,所以她甚至不該擁有這些?!?/br> 【我以為只是因為我愚笨,無有所長。我以為擁有學(xué)識的人不該如此?!?/br> 【秀娘羨慕我有四哥。我想著,她不是羨慕我有男人,她是羨慕四哥這樣的人能托住她。倘秀娘是我,借著四哥的力,說不定能做出什么大事來。】 【或許不能像皇后的長姐那樣名滿天下,畢竟那樣才學(xué)的人,世間能有幾個呢。大多數(shù)人,還是如我一樣平凡普通之人。不太聰明,不太有學(xué)識,很多事情想不通。便有四哥撐著我,也做不出什么大事來?!?/br> 【我又想,世間也沒有幾個男人能像四哥。秀娘要借一個男人擋住世間惡意,且都得擇一病弱貧苦之人,只為著好控制三個字。她說年少時,也曾夢想名揚(yáng)天下,如今所求,卻是“不為人制”四個字罷了?!?/br> 她又寫了她撿到的那個孩子。 【人命既賤又貴。可以輕易死去,也能頑強(qiáng)掙扎。】 【那孩子睜開眼的時候,我突然,又想要孩子了?!?/br> 【四哥,等我回去,我們抱幾個孩子來養(yǎng)吧。我教他們甄家槍,你教他們霍家刀?!?/br> 【四哥,行路愈遠(yuǎn),見人愈多,思君愈甚?!?/br> 【待我到了泉州,看了蕉葉,就回去?!?/br> 溫蕙在兗州詳細(xì)問了當(dāng)初蕉葉和小梳子的事。 兗州司事處的人跟她說:“那兩個人……怪怪的?!?/br> 溫蕙笑了笑,沒有解釋。 每個人的模樣,都由其過往的經(jīng)歷雕琢。你若知道她的過往,便能明白她的現(xiàn)在。 溫蕙一路繼續(xù)向南。 在北方氣溫已經(jīng)越來越冷,但溫蕙是向南走的,氣溫其實變化不大,甚至還有點升高。 十一月的時候,京城已經(jīng)是寒冬。 霍決在宮里碰到了陸睿。 陸睿問:“她可是病了?” 無需指名道姓,他們共同稱呼為“她”的就是溫蕙。 既知道溫蕙就是霍夫人,陸睿不可能不關(guān)注她。霍夫人一個月沒出現(xiàn)的時候,陸睿便猜她病了。 到兩個月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當(dāng)面問了霍決。 霍決卻道:“她好得很,你莫咒她。” 陸睿詫異。霍決喜歡陸嘉言詫異的模樣,他還想讓他更詫異。 他道:“她去泉州了?!?/br> 霍決如愿以償欣賞到了陸睿的吃驚。 因京城到泉州,實在遙遠(yuǎn),屬于出遠(yuǎn)門了。 陸睿忍不住問:“去做什么?” 霍決微笑:“去玩?!?/br> 陸睿有一瞬竟不知道該說什么。 溫蕙嫁給霍決,和嫁給他,實在有太多不一樣的地方。 但只要她不是病得嚴(yán)重就好。他便“哦”了一聲道:“那就好?!贝蛩憬Y(jié)束這個話題。 霍決卻還不想結(jié)束,他道:“你不問問她為什么要去泉州?” 陸睿已經(jīng)斂了情緒,淡淡道:“知道她無事就行,旁的事,我不必知道,你也不必說?!?/br> 霍決非要說的。 他道:“她去泉州看個朋友,她自己一個人去的,單槍匹馬,沒帶任何人?!?/br> 陸睿已經(jīng)抬腳要走了,果不其然被他這些話又留下了。 “都督可是瘋了?”他咬牙道,“讓她一個女子獨自遠(yuǎn)行?” 霍決負(fù)手:“她一個人,也比你帶一群人安全。你難道不知道她是會功夫的?” “我自然知道?!标戭u有怒意,“但她終究只是個女子?!?/br> 霍決卻沒再說話,只凝視著他。 過了片刻,他問:“陸嘉言,你其實……不知道蕙娘的功夫到底怎么樣是不是?” 陸睿知道溫蕙的功夫應(yīng)該是不錯的。 從前她在院中練棍,丫頭都說看不清,只看到一團(tuán)影。他其實是能看得清的,那棍子運(yùn)行的軌跡,是可以看出來美感的,有時會驚艷到他。 只美感是美感,是畫者的感受。溫蕙的功夫他只知道應(yīng)該是不錯的,但到底怎么樣,只在書院學(xué)過兩套粗淺拳腳的陸睿,終究還是不懂的。 聽霍決這樣說,他怔了怔。 “她……”他猶疑,道,“她的功夫很好?” 霍決是明白了,陸嘉言是真的不知道,畢竟是文人。 他告訴了他:“監(jiān)察院八大行走,七個是她手下敗將?!?/br> 監(jiān)察院八大行走,個個都是厲害人物。他們與小安和康順不同,因他們的級別,策略性的事務(wù)少,更多是執(zhí)行層面上的,個人的武力要求是極高的。 陸睿許久沒說話。 這使霍決愉悅,他微微一笑,走開了。 溫蕙一路上給他寫了數(shù)封信。離得越遠(yuǎn),書信傳遞時間越久。算起來,她該到泉州了。 想起來她有一封信里說“行路愈遠(yuǎn),見人愈多,思君愈甚”,霍決的嘴角微微翹起。 她想要孩子了,他想著,是等她回來一起去挑呢?還是現(xiàn)在就挑好,等她回來給她一個驚喜? 他甚至想好了,要養(yǎng)的話,都養(yǎng)男孩,不養(yǎng)女孩。 這樣,這些男孩子長大之后,便只有陸璠一個姐妹。 她一定會高興的。 溫蕙此時,終于到了泉州。 見過了金陵、揚(yáng)州和蘇州的繁華,泉州又不一樣。正如蕉葉信中所說,樣貌如鬼一樣的紅毛藍(lán)眼的人,也能自在地徜徉在街上,有許多聽不懂的語言,更有許多根本沒見過的海貨,琳瑯滿目。 溫蕙直接去了泉州司事處。 泉州乃是繁華大府,司事處的規(guī)模也大些。掌司一個月前就收到了京城總院的來信,知道都督夫人要來,等了溫蕙許久了。 “她們不在泉州府?!闭扑靖嬖V溫蕙,“屬下看到左使的書信,原是想好好在泉州城里安置她們的。誰知道她們到處瞎跑,竟搭上了野民,非要去野民那里生活?!?/br> 溫蕙詫異:“野民?” “是。她們是在島上?!闭扑镜剑澳切┑胤?,稅吏都不會去,那些人也沒有戶籍,已經(jīng)是化外之民,不算是大周子民了。言語不同,也根本沒有文字,所以稱作野民。” 溫蕙揉額角。 就知道不能太相信蕉葉。 她說的“極好的地方”,原來是這樣的地方。 她看世界的眼光,真的是和常人不太一樣的。小梳子也就比她好一丟丟而已。 蕉葉她們?nèi)缃裆畹膷u,還要出海,聽了掌司的建議,溫蕙先在泉州城游玩了幾日。 她看到了蕉葉說的巨大的船。 海船果真比內(nèi)陸的船大許多。溫蕙從前在青州也看過海,也看到過一二海船,但都沒有泉州港口的船這么大,這么多。 泉州果真是個不夜之城,到了夜晚依然燈火通明。甚至港口處有許多船也點滿了燈籠,遠(yuǎn)遠(yuǎn)看去整艘船都發(fā)著光。 溫蕙問陪她游逛夜市的番子那些船是怎么回事。 番子有些尷尬,支支吾吾地道:“都是些男子們玩樂的地方。” 溫蕙恍然大悟。 她其實在金陵和揚(yáng)州都見過許多花船。只不過要小得多。萬沒想到這么巨大的海船竟然也是花船。 溫蕙在泉州府城逛了好幾日,掌司安排了小船送她去蕉葉那里。 隨行的兩個番子還帶了許多米面糧油腌rou雞蛋等等。 “原先還給她們銀錢的?!狈诱f,“后來她們非要去島上生活,說銀錢不大用得上,給些米面就行。就每月送過去。她們自己還學(xué)著打魚織網(wǎng)?!?/br> 溫蕙問:“都是你往那邊送東西嗎?” “是,都是屬下送?!蹦欠有?,“我跟她們熟。兩個怪人,跟野民在一起生活倒挺自在?!?/br> 蕉葉生活的海島頗遠(yuǎn),船竟然行了一日才到。 海島出乎意料的大,不是溫蕙在內(nèi)陸見過的那種一眼望到頭的島。遠(yuǎn)遠(yuǎn)望去,所謂島,就是一片懸于海中的陸地。島上有山有林。 怪不得番子們來島上還讓她帶上馬,原來這島竟大成這樣。 天邊是彩色的晚霞,夕陽的光是金色的。白色的沙灘被映得金子似的。 錯落分布在島上的房子竟都是大石塊搭成的,覆著暗紅色的瓦,粗獷原始,風(fēng)情與內(nèi)陸截然不同。 海灘零零散散有些船只,影影綽綽地也有人影,映著石頭厝里的炊煙。 那個跟蕉葉她們熟稔的番子忽然站起來,手?jǐn)n住嘴沖那邊喊:“喂——” 海灘上的人朝這邊望,忽地有兩個放下了手中的網(wǎng),跑到了沙灘上。 “喂——” 她們兩個也回叫,還笑著跳著揮手。 “她來了!” “她真的來了!” 她們開心得不得了。 溫蕙站起來,望著她們。 溫柔的海風(fēng)吹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