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節(jié)
霍決盯著她的手。 她的手里,托著一個泥娃娃,是個小囡囡。 “你說你念了我許多年,可是,我一直在往前走,連毅哥還陷在過去?!睖剞ゾ従彽氐溃斑B毅哥想要的,所愛的,根本不是我,是你以為的月牙兒?!?/br> “連毅哥其實也根本不了解月牙兒。你心里的月牙兒,不過就是當年千里走單騎,只為說一句傻話的小孩子。” “你再見著了我,怪我不像月牙兒。你叫我騎馬,練功,你為我打了桿亮銀梅花槍,其實都是為了讓我變回你記憶中的,你以為的那個月牙兒?!彼溃皩Π??” 霍決沉默地承認了。 溫蕙點點頭。 “可月牙兒,年紀小,約束少。所以她敢跑,敢做。她闖了禍,有爹娘兄長收拾?!彼f,“可我呢,我是個大人了。我是一個女子。你不知道這世間,對女子有多少的要求捆束。我若闖禍,沒有人能收拾?!?/br> “我不能再像月牙兒,其實就是三個字,長大了。” 她說:“可你不認。你不想跟我過日子?!?/br> 溫蕙說著,把那泥娃娃舉起來,狠狠拍在桌案上,碎成了齏粉。 她眼淚流下來,“我終于明白,你想要的,只是一個完整?!?/br> 這完整,指在“失去”之前的完整。 這份完整里,有一個未婚妻。 得娶了這未婚妻,還得占有她的身體。 這兩件事,霍決都做到了。本來,他暫時是滿足的。 可他實在是一個太貪心的人。他的貪婪膨脹的速度太可怕。 他見到了陸璠,猛然意識到,他的“完整”還欠缺了重要的一環(huán)。 還差著妻子給他生一個孩子。 抱養(yǎng)的沒有意義,必須是月牙兒生的。 如此,他才能復刻他本該擁有的人生,才能仿佛沒有“失去”,一直“完整”。 霍決抱住了溫蕙的腰,他的臉埋進她腰間。 “是我錯了。我不要孩子了。”他道,“我們兩個好好過日子?!?/br> 溫蕙問:“昨天那個人呢?” 霍決道:“你永遠都不會再見到他。” 溫蕙問:“是死了嗎?” 霍決道:“我沒讓他碰你?!?/br> “雖然,我也很想讓他去死,永遠都別出現(xiàn)在我面前?!睖剞サ溃翱稍谀闶稚?,也真的,太容易死人了。人命,怎么在你這里就這么賤。” “是我錯了?!被魶Q緊緊勒住了她的腰不放開,“蕙娘,你原諒我?!?/br> 溫蕙低頭看著他的頭頂,沒有說話。 “蕙娘,我不能失去你,我說的是你,現(xiàn)在的你,眼前的你。我不強迫你做月牙兒了,你原諒我。” 這個人為了達成目的,什么話都能說。 他竟然說:“蕙娘,你可憐可憐我?!?/br> 溫蕙無奈地笑了。 “強的人才有資格可憐弱的人?!彼f,“我沒資格可憐你?!?/br> 可從前,她的吻里都帶著憐惜,吻得他心頭顫。 霍決把臉埋在她身前,眼淚打濕了她的衣襟。 “我真的,真的不能沒有你。” 溫蕙看著他的頭頂,道:“你使我想起了一個人,陸嘉言,你們都一樣,情深總在傷心后,有什么意義?” “只你比他還狠。” “他不過是傷人心。” “你傷身,傷命,傷神魂?!?/br> 溫蕙去掰霍決的手。 霍決將她勒得更緊,不肯放開。 他知道,他將蕙娘的溫柔和憐惜都弄丟了。 但他決不能放開這個人。 這不是虛幻的,存在于回憶中的月牙兒。 這是真實的,伴他入眠,與他相擁,十指相扣的蕙娘。 她是他的妻子。 拜過了天地,霍氏爹娘承認的妻子。 霍決道:“蕙娘,你別離開我,我不殺陸璠?!?/br> 溫蕙掰開他一根手指,道:“你說的話,牛貴信了嗎?” 霍決咬牙:“你若離開我,我必殺陸璠。” 溫蕙道:“這聽著還像是你說的話。” “只我離開你能去哪?這世間,還有我能去的地方不成?”她微哂,“我不過是要去凈房洗澡罷了,放開。” 可霍決依然不肯放開。 她明明,插翅都飛不出這宅子,可霍決覺得,他只要一松開手,她就要隨風而去了。 “蕙娘,你的女兒長得太像她父親,我沒法愛她如親女?!被魶Q道,“但你不必躲藏遮掩。陸正不過一五品,你過去接觸的人有限,拉出名單來,我想辦法讓他們盡量遠離京城?!?/br> “但有疏漏,也沒關系。你見到了誰,誰見到了你,只管跟我說。” 霍決從她懷中抬起頭來。 “填上多少人命,我都把這件事埋下去?!彼溃拔蚁胱屇?,正大光明走在太陽底下。” “這是給我的命令嗎?”溫蕙問。 “不是,是我的希望。”霍決道,“我不逼你,再也不逼你了?!?/br> “那就不必填什么人命,別給我女兒造孽。”溫蕙道,“我知道你很想讓我分享你的權勢,只我小小女子,能用上的機會太少。若真需要,我自會向你借?!?/br> 霍決道:“你是我妻子,我的就是你的?!?/br> 溫蕙道:“好?!?/br> 霍決又把臉埋在她腰間:“蕙娘,以后我們好好過日子?!?/br> 溫蕙道:“好?!?/br> 霍決道:“蕙娘,還是喚我‘四哥’可好?” 溫蕙道:“好?!?/br> 她連著三個“好”。 名震天下,人鬼避忌的監(jiān)察院都督霍決,埋在她腰間哭了。 誰都不能阻止時間流動,誰都不能改變過去。 月牙兒和連毅哥哥早過去了。 蕙娘和四哥以后好好過日子。 溫蕙只低頭看著霍決聳動的背脊,沒有動。 吝嗇于輕拍幾下。 第205章 立后大典在十二月,沒幾天了。 禮部忙得腳打后腦勺,皇帝反而閑下來了。 勤勤懇懇辛勞一年,眼看著到年底了,總得松快松快。 皇帝召了小安伴駕。 小安雖然很多年前就離開皇帝的書房了,但他身上一直有帝寵,皇帝一直都喜歡讓他伴駕。 因曾經(jīng)有過親密的關系,又是十分信任得力的人,便可以說說私房話。對皇帝來說,十分放松。 這些天,皇帝早注意到一件事。 “連毅是怎么回事?”他問,“他怎么又不笑了呢?” 雖然起初霍決開始笑的時候挺驚悚的,但是人終究是笑著更好看,看著更讓人舒心的,特別是霍決這種長得好看的人。 忽然他又不笑了,一張臉變回了從前的模樣。 小安眼神飄忽起來。 皇帝跟他熟得不行,一看他這眼神,立刻精神起來:“快說,不許欺君!” 得,欺君都出來了。 小安道:“他跟我嫂嫂不太好。” 皇帝說:“我怎么聽說挺好的?見天的,陪著騎馬陪著打獵的?” 這成天不務正業(yè)怎么回事,監(jiān)察院也該把考勤抓一抓了。 “嗐?!毙“驳?,“他反正瞎折騰,然后我嫂子生氣了?!?/br> “瞎折騰”三個字才是精華,尤其以霍決那個行動力。 皇帝目光炯炯:“說清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