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縱親人不能來到身邊,溫蕙還是終于及笄了。 及笄禮辦得十分盛大,正賓請的是趙府臺的母親,趙家太夫人。身份上來講,她是江州女眷里身份最高的。出身上來講,她是泉州林氏女,年高德劭,倍受尊重。 陸判官的夫人,為著兒媳請了趙老夫人做正賓,自己親自做笄者。 那一根插進陸家少夫人發(fā)髻中的白玉簪,雕刻簡潔,瑩潤如脂,通體無暇。一看便是世家里傳承下來的古物。底蘊全在那幽幽的光澤中。 聽說陸家少夫人的母親因為外面的形勢無法渡江而來,但江州的女眷們看著這場盛大的笄禮,尊貴的正賓,便知道陸夫人是多么看重這兒媳了。 一時有女兒的夫人們都羨慕了起來。 當初陸家初到江州,陸睿一露臉便被許多夫人記掛了。誰知道譴人去打聽,卻說已經(jīng)訂了一個軍戶女兒。 夫人們心痛不已,只覺得暴殄天物。 只如今,看那陸少夫人進退行禮都挑不出毛病,待她受誡完,陸夫人親自為她插笄,再抬頭,一張面孔瑩瑩有光。 便虧著心,夫人們也沒法說她配不上陸睿陸嘉言。 笄禮在白天,中午內(nèi)院里開了宴席。 待宴罷客人散去,溫蕙回到自己院子里才喘了口氣,喬mama便來了。 身后的丫頭,手里還抱著個包袱。 溫蕙:“?” 第96章 要真論起底蘊來,金陵肖家還甚于余杭陸家。金陵肖家的女兒傳了幾代的東西,美輪美奐。 那東西是蓮花狀,下有荷葉,內(nèi)芯里含著蓮蓬。蓮蓬可以揭開蓋子,便看到里面精致的瓷人。腰細腿長,姿態(tài)優(yōu)美。 當真是,又精致,又美麗,又清晰。什么都能看得明白。 溫蕙眼睛不眨地足足地看了好幾息。 終于看明白的一瞬,只覺得腦子里轟的一下,好多以前不明白的地方,都通了! 原來,夫妻、男女、生娃娃……,竟是這么一回事! 喬mama毫不難為情,微笑告訴她:“男歡女愛,夫妻敦倫,人之大道,并不羞。魚水之歡,若和諧,也是人間美事。夫妻若想美滿長久,不要小瞧此道?!?/br> 溫蕙忍著羞認真聽著。 老mama給她講明白了男女間該如何行事,孩子如何孕育,一個月里何時容易受孕。 這是基本知識,是一個成年女子該具備的。 接下來的,就全是額外的,是年長女性私下里才會傳授給親近的年輕女性的。 其中固然有如何讓男子更喜歡的技巧方法,更多卻是教導新娘如何避免受到傷害,如何保養(yǎng)和保護自己的身體,夫君什么樣的要求是必得拒絕的,譬如月事期間要求行房等等。 因這些,不是婆家教給媳婦的,這其實是母親傳給女兒的。 溫蕙完完全全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待喬mama離開,她一個人還坐在那里恍恍惚惚呢。 銀線送完了喬mama回來,見她這模樣,還以為她累了,問:“你要不要歇個午覺?”又伸手摸上去:“這包袱里是什么?” 溫蕙猛醒過來,撥開了銀線的手,按住了那個包袱,看了一眼,又忙分出一只手,按住了那畫冊:“這、這個不能動的!” 銀線:“……” 今天是圓房的日子,銀線有點明白了,壓低聲音,鬼鬼祟祟地問:“是那種東西嗎?” 溫蕙啐她:“別問,你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 說得就跟你不是黃花大閨女似的!好吧,今天晚上你就該不是了。 銀線哼哼兩聲,問:“這個要怎么辦?” 溫蕙轉(zhuǎn)著腦袋看了看屋里。 銀線說:“要不然收床底下的抽屜里去? 對對對,床底下有抽屜呢!那個地方別人不會隨便動的!溫蕙忙點頭。 溫蕙在家的時候,睡的都是火炕。拔步床這個東西,以前只聽賀家的莞莞說過,沒見過。真正見著,是嫁過來之后。 她先后兩個院子里都是拔步床,新院子更大,房間也更大,里面配的這張拔步床,竟比先前院子里那張還更大。根本就是一個木頭小房子了。 不說床有多寬,便是腳下的腳踏,銀線晚上值夜的時候,都能在上面打滾。 床頭有椅子柜子,床體下方還有一排四個抽屜。這東西放在那,正好。 只銀線把“包袱”收進床下,扭頭卻見溫蕙手里還攥著那冊子不撒手。銀線:“?” 溫蕙清清嗓子,假假道:“我休息一會兒,你也累了,去歇歇吧。” 銀線心知肚明,看穿不拆穿,嘬嘬腮幫子,走了。 溫蕙這才坐到床邊,又站起來,放下了帳子。 江州九月還跟夏天似的,用的還是薄如蟬翼的綃紗帳子,又透氣,又透光。雖是半透明的,但放下帳子,一個人待在木頭小房子似的拔步床里,才有安全感,才敢大膽地翻開那畫冊細看。 不知道什么人畫得這么好看。 溫蕙學畫雖不成,但好歹陸夫人講的許多基礎理念已經(jīng)了解了,在陸夫人那里看精品看得多了,眼光自然也就上來了??粗阒肋@線條流暢,意境優(yōu)美。 那些人體畫得都十分美麗,雖做著讓人面紅耳赤的事情,卻引人向往。再后面,很多注意事項都是手寫的??垂P跡卻陌生,并非陸夫人手筆,卻也是一筆好字。 字里行間,都是告誡,唯恐有疏漏,一片愛心都浮在紙上。 這是……虞家老夫人嗎? 溫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了多久,總之忽然聽到了槅扇門推開的聲音,嚇得她一個鷂子翻身就滾到了床里面躺下,一聲不敢吭。 進來的卻是銀線,她放低聲音問:“醒了嗎?該起了?!?/br> 溫蕙含糊道:“就起,等一會兒?!?/br> 她雖裝著剛醒的模樣,然而銀線是什么人,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一聽她這音色、呼吸,就知道她沒睡。銀線翻個白眼,道:“那你咪一會兒再,我過一刻來喊你?!庇殖鋈チ?。 溫蕙松了一口氣,忙將那冊子也藏進抽屜里,又躺下來,才覺出來困來。 今天及笄禮本來就挺累人的,剛才又一直精神亢奮,這一松下來,下午的困意就襲來了。竟真的打起盹來。 待一刻之后,迷迷糊糊呢,被銀線推醒了:“醒醒,醒醒,該起了。今天還有事呢!” 溫蕙原習慣性想卷被子賴床,聽到這句忽地一激靈醒了。是了,今天,還要圓房呢! 一桶桶的熱水便往凈房里抬,不是平常的凈水,不知道加了什么,熬成了淺淺的褐色,散發(fā)著淡淡的香。 溫蕙喝了盅溫茶,便開始洗浴了。 銀線從外面給她帶來消息:“前面的客人聽說都到了?!?/br> “都是同窗嗎?”溫蕙泡在水里玩花瓣。 銀線說:“平舟說也有先生,有姑爺?shù)睦蠋熌?。說老爺都出面了。” 先生是先生,老師是老師。 先生是書院的教員,教課、布置作業(yè)、管理學生。 能稱“老師”的,那是得陸睿行過拜師禮,磕過八個頭,才能喊一聲“老師”的。是一輩子的關系,特殊情況下,甚至可以代行父職,幫弟子訂個親,娶個妻什么的。 今日里內(nèi)院笄禮,宴席在午間;外院的宴席則在晚間。 晚宴規(guī)模不大,只一桌。也不是陸正做主人,是陸睿做主人,邀請同窗好友和親密的師長。 因圓房不算是禮,沒什么儀式,但俗話說“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久旱逢甘霖,他鄉(xiāng)遇故知”,小登科實在是人生四喜之一。不開個宴慶祝一下,到底感覺缺了什么似的。 溫蕙這個澡洗得是平時的三倍時間。扶著出來時候,覺得腿都泡軟了,沒力氣。 丫鬟們團團圍住了她,給她擦頭發(fā)烘頭發(fā),給她身上摸上香香的膏脂。今天的洗澡水不知道煮了什么進去,洗出來皮膚特別滑。 溫蕙想起來那些精美圖畫中,男子握著女子、掐著女子的畫面,脖頸不由得就熱起來。 就跟以前許多次,陸睿掌心的熱度一樣。 她今日的晚飯十分清淡,用完之后又重新了洗漱了。丫鬟們將她的頭發(fā)通了,抹了少少發(fā)油,那頭發(fā)便跟一匹亮黑的緞子似的披在身后。 也不給她挽發(fā)髻,只用發(fā)帶松松地綁了。 天色都黑了,也不見陸睿來,反倒是喬mama又來了一回,看了看,一切都妥當了,在床上鋪了一塊白綾。又問溫蕙:“書都看了?” 溫蕙自然知道所謂“書”指的是什么,臉紅紅的,道:“看了。” 喬mama笑瞇瞇地:“不怕,不怕。已經(jīng)叫人去前面給他說了,少喝酒?!庇值溃骸八粽孀砹?,我攆他回去,明日再圓房也行?!?/br> 溫蕙臉更紅了。 喬mama陪著她說了會兒話,院子里有了響動。喬mama含笑起身:“我去了?!?/br> 溫蕙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起來。 隔著墻和窗,隱隱聽見院子里喬mama似和陸睿說了幾句話,聲音模糊,說什么呢?喬mama好像笑著嗔了什么,還有丫頭們喊“mama慢走,小心腳下”的聲音。 不一會兒,陸睿進來了。 他不愛大紅大綠的濃麗顏色,今日喜慶日子,難得穿了件緋紅色的衣裳。是陸夫人特意要針線上為他裁的。 這個人明明穿紅色如此好看,偏平日就不肯穿。 陸睿走進內(nèi)室,便停了下來,站在那里望過來。 溫蕙也抬眼望去,她一看陸睿的眼睛,就知道他醉了。 陸睿若醉得不夠深的時候,說話行事都仿佛與平時無異,旁人看不出來。喬mama定是也沒看出來。只有溫蕙最知道。因陸睿一醉,看她的時候,那眸子便亮得嚇人。 溫蕙才想站起來,陸睿已經(jīng)大步走過來,踩上腳踏,到了她面前,直接開始解腰帶。 溫蕙一晃,扶了一下拔步床的雕花圍欄。還沒說話,陸睿已經(jīng)問:“洗澡水準備了吧?” 溫蕙定定神,道:“備好了,在里面?!?/br> 陸睿把外衣脫下丟在床頭的椅子上:“我先去洗個澡,叫丫頭們進來?!闭f完,便去了凈室。 溫蕙按了按胸口,才喊了丫頭們。銀線、梅香和青杏都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