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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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綁腳都是從女兒家五六歲開始的,哪有都要及笄了,骨頭都長硬了還綁的!不過是嚇唬你而已。 怎么就這么實(shí)心眼呢! 只喬mama實(shí)在騎虎難下。 沒辦法之下,只好先撐著,心道,等明天就來給她拆了。卻握著她的手告訴她:“如果萬一覺得特別難受了,就松開啊。” 溫蕙肚里暗笑:看吧,已經(jīng)開始心軟了。 剛這么想,喬mama又道:“我下午再來看看?!?/br> 溫蕙:“……” 啊不! 別! 您老別來! 我打算拆呢!您下午還來,我怎么拆! 溫蕙眼睛里含著淚花:“您老這么大年紀(jì),還是不要……” 喬mama嘆了口氣。 最早的最早,為姑娘cao心。后來,為姑娘的姑娘cao心?,F(xiàn)在,還要為姑娘的姑娘的媳婦cao心。她是注定了cao勞一輩子的命,活到老,cao心到老啊。 看看這孩子,都要哭了,等回去,好好告訴姑娘,讓她知道她媳婦是個多實(shí)心眼的傻孩子。 叫人心疼! 待丫鬟們送走了喬mama,溫蕙從窗戶里目送她出了院子,騰地便倒在榻上了! 淚流滿面! 還要綁到下午??!腳腳它真的很疼呢! 銀線砸吧砸吧嘴。 瞧吧,演得太真,挖坑把自己埋了。 俗稱,陰溝里翻船。 第88章 這日里州府放出了告示,公告了八月秋闈暫停一屆的消息。百姓們在布告欄前、酒樓茶肆里紛紛議論著這事。 因?qū)W生們都心浮氣躁,書院下午的課直接也停了,放假半日。 陸睿和幾個同窗回了城,先不回家,一起去了茶樓,討論秋闈這事對他們的影響。 待回到家的時候,日頭還高,他心里惦記著,先就去了溫蕙的院子。原以為這抖機(jī)靈的丫頭上午就能拆了綁腳帶呢,誰知道才走進(jìn)院子就透過半透明的窗紗看到了喬mama在次間里。 陸睿心里:哦豁! 忍著笑進(jìn)了房,喬mama詫異:“怎么這么早回來了?” 陸睿道:“秋闈的事貼了告示了,大家今天都心思浮躁,先生們就放了半天假?!?/br> 嘴上說著,眼睛往溫蕙臉上看去,果然就看到一張愁眉苦臉。 喬mama嘆了口氣,站起來說:“那我回去了?!庇趾懿环判牡乜戳藴剞ヒ谎?。 溫蕙假裝堅(jiān)強(qiáng),硬撐著:“mama回去吧,跟母親說,我沒事,好好反省呢?!?/br> “……”陸睿把臉別了開去。 喬mama又嘆了口氣,回去了。 等透過窗紗看著喬mama離開了院子,溫蕙立刻就撐不住了:“快,快給我解開!” 陸睿忙坐過去,幫她解:“不是說上午就拆嗎?怎么回事?” 溫蕙含淚:“誰知道喬mama不放心,非要下午還來看看我呢!” 陸睿撲哧一笑,手底下一個不小心,打成死結(jié)了,干脆喊:“梅香,拿剪刀來!” 梅香拿了剪刀,青杏端了水盆,銀線拿了毛巾,劉富家的在后頭湊不上前,干著急。 布帶一圈圈解開,雪白小腳丫露出來的一瞬,溫蕙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如獲新生。 陸睿給她揉,肯定都麻了。 溫蕙縮腳:“先洗洗,綁了兩天一夜了呢?!?/br> 陸睿道:“是呢,有酸味了?!?/br> 溫蕙:“?。。 ?/br> 大家都使勁憋笑。 陸睿道:“騙你的,香著呢。” 溫蕙瞪他:“是先洗過,又抹了香膏子,又撲了香粉,才綁起來的!”這個人壞死了。 陸睿抿唇一笑。 小夫妻雖還未圓房,但情意nongnong,劉富家的看著,暗暗點(diǎn)頭。 只揉了幾下,溫蕙便受不了。因肢體麻木狀態(tài)下去揉捏,簡直如一萬只螞蟻在噬咬似的難受。 最后還是先用溫水泡上。 溫蕙大恨:“什么人帶起的這個綁腳的風(fēng)氣啊!太壞了!我們青州沒見有人綁的!” 陸睿道:“這風(fēng)氣是極糟的,本質(zhì)還是為著一些男子的趣味,殘害女子身體,實(shí)是前朝的一大糟粕。本來太祖皇帝早有諭令嚴(yán)禁纏足的。只大周承平太久,尤其南方富庶,又漸漸從我祖母那年代興起來。到母親那里時,女子們還只是將一雙腳纏得細(xì)瘦些。到我這一代的姐妹們,已經(jīng)將腳纏得弓起來了。前年我還在余杭讀書的時候,聽說有一家的小姐才十歲,纏出了三寸金蓮。竟還有許多人追捧。只我一想,十歲女孩子的腳只有丁點(diǎn)大,正是活潑的年紀(jì),卻路都走不得,進(jìn)出都要人抱,人稱‘抱小姐’。若解開布帶,不知道畸形成什么樣,實(shí)在無法理解有什么好……” 溫蕙懵了。 “等、等一下!”她忙打斷陸睿,“不是綁腳嗎?怎么成了纏足?” 陸睿無語道:“綁腳,纏足,裹腳,有什么區(qū)別?不過叫法不同而已。只因有太祖當(dāng)年的諭令中寫的是‘纏足’,故江南雖盛起了纏足之風(fēng),卻故意叫作‘綁腳’以避開。這等事,便是在太祖在位時,也是民不舉官不究的?!?/br> 溫蕙懵了好半晌。 她是頭一回從陸夫人那里才聽說“綁腳”這件事的??衫p足、裹腳她是早知道的! 前朝十分盛行的,嚴(yán)重的時候,女子甚至將腳打折斷,掰折起來再以布帶緊緊纏繞定型,以纏出一雙“三寸金蓮”。這些話本子里都能看到的。 只大周太祖皇帝十分痛恨此等風(fēng)俗,建國之初的時候,便頒下一道諭令,嚴(yán)禁官家、民家女子裹腳。 若被舉報了,官家則罰俸,民家則罰銀。因太祖言道,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能輕易毀損。女子之足被纏畸形,亦是對父母的不孝。所以罰完之后,不僅給女子放腳,還要在這家門上貼上官府蓋了章的“不孝之家”的紙樣,貼足三個月。十分地丟人。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其時正是太祖皇帝龍威正重時,無人敢違逆。許多地方長官還組織坊間婦人成立了糾察隊(duì),專門糾察裹腳之事。漸漸地,女子纏足的現(xiàn)象從大周銷聲匿跡。 當(dāng)時來說,實(shí)在令中原大地風(fēng)氣一新。誰想著,二百來年過去,好日子過得太久,不肖子孫把這陋習(xí)又撿起來了。 “你怎地不早說!”溫蕙一拍榻幾,“要早知道,我就壓根不受這個罪了!” 陸睿無語:“誰知道你竟沒繞過來。再說了,誰說的母親氣頭上要好好認(rèn)罰?” 溫蕙訕訕道:“那不是一回事。我要早知道這個綁腳就是前朝那個纏足,我決不會讓母親給我綁的。大不了領(lǐng)別的罰,但這個可不行。這太摧殘人了?!?/br> 其實(shí)也是因?yàn)殛懛蛉撕蛦蘭ama根本就是嚇唬她,布條子簡單纏上就當(dāng)回事了,根本不像當(dāng)下真正的綁腳纏足,要將腳纏得都弓起來,十分畸形。要是那樣,溫蕙早該明白過來了。 反正現(xiàn)在溫蕙明白過來了,便問陸睿:“你說的這個太祖諭令,哪里能看到不?或者你給我細(xì)說說?” 她眼睛撲閃撲閃的,閃動著躍躍欲試的興奮。 陸??戳怂粫海靼琢?,嘴角勾起,喚了平舟進(jìn)來:“去我書房里,丁字號書架上,那一套《大周律》里,《諭令集》第三卷 與我拿來?!?/br> 溫蕙倒抽口氣,愣愣地看著陸睿問:“家、家還有《大周律》嗎?” “有啊,你去我那里的時候都沒注意嗎?”陸睿理所當(dāng)然地說,“一整套。我十一歲的時候就通讀完了。” 棲梧山房的書房里,全是書架子,全是書,溫蕙瞧著就眼暈,哪可能仔細(xì)一個書架一個書架地去看。 而且那不是普通的書啊,那是《大周律》啊。雖然現(xiàn)在官府說話,老百姓不咋信了。但是律法這東西不管什么時候在百姓心里都帶有一定的神圣性。特別是刻印出來,是特別大的一套大部頭。 溫蕙去青州府城的一家書鋪里看見過,是那家鋪?zhàn)拥逆?zhèn)店之寶呢。溫蕙覺得讓她看的話,一輩子都看不完這么大的一部。 所以,陸睿他……真的好厲害呢! 陸睿覺得也奇怪。 在溫蕙來到他身邊之前,他覺得諸如得意之類的情緒都是十分膚淺的。一個真正有本錢驕傲的人,是不該隨便就流露出得意這種情緒的。 七情不能上臉,六欲皆在掌控,在他看來是大家子基本的素質(zhì)。 只在溫蕙這里就破了功。 那眼睛里帶著贊嘆、驚訝和崇拜,定定地看著他,紅紅的小嘴還微微張開的敬畏模樣,著實(shí)是讓人心里充滿了愉悅感。 不由得嘴角自己就翹起來了。陸睿察覺到,掩飾性地喚:“梅香?!?/br> 梅香聽喚進(jìn)來。 陸?!翱取绷艘宦暤溃骸皳Q個茶?!?/br> 梅香微感詫異,因給陸睿上的便是他最喜歡的六安瓜片。她道:“還有洞庭君山的老君眉,和武夷的大紅袍,公子要哪種?!?/br> 老君眉甘甜輕淡,大紅袍溫養(yǎng),都是適合女子的茶。六安瓜片味沉微苦,溫蕙不愛,是特意為陸睿備著的。 陸睿道:“老君眉?!?/br> 梅香去了。 陸睿轉(zhuǎn)頭,卻見溫蕙兩條手臂支在榻幾上,還在瞅著他笑。 陸睿無語,把頭別過去。 溫蕙笑得吃吃地,喚他:“陸嘉言?!?/br> 陸睿端起茶盞:“作甚?” 溫蕙道:“我知道你知道。” 陸睿啜著茶:“知道什么?” 溫蕙的膽子有時候就大破天,特別是面對陸睿的時候。 她吃吃笑道:“我知道你知道我喜歡你很有學(xué)問的樣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