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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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忙道:“這是我大哥。永平哥,溫姑娘先前見過了?!?/br> 霍決卻盯著溫蕙,逼問:“你去襄王府,要尋誰?” 他說話的態(tài)度咄咄逼人,與平時大不相同。小安詫異,他見溫蕙面上也露出驚詫神情,忙笑著打圓場:“不瞞姑娘,我們便是襄王府的人。” 溫蕙大吃一驚:“你們?” 同伴們放了馬自己去飲水,也湊過來,有人說:“是啊,我們是出來辦差的。姑娘是要找府里的誰,與我們說說,或許認識?” 又有人道:“不認識也可以幫著打聽?!?/br> 也有人問:“是親戚嗎?” 溫蕙在茶鋪里替他們這些身體殘缺之人說話,大家對這少女都有好感。她孤身一個少女來尋人,他們猜她是來投靠什么親人的,都熱心地想幫一把。 六七個男子都看著她,雖然感覺得出來他們都沒有惡意,甚至是真心地熱情地想幫忙,溫蕙還是有些手足無措,期期艾艾地說:“是……算是吧。” 最年長那個失笑:“怎地‘算是’?” “就,就算是親戚吧?!蹦侨丝雌饋碜罾铣?,笑容也溫和,溫蕙悄悄握住拳,鼓起勇氣對那人道,“這位大哥,我要找的人姓霍,名決,字連毅。他是臨洮人,今年十八了,該是兩年前配到了長沙府。他……他是受了刑配過來的,該、該是在王府做內(nèi)侍。” 最后兩句說得磕磕巴巴,十分艱難。 雖如此,大家也都聽明白了。她要尋的這個人,原來是跟他們一樣凈了身的。怨不得在茶鋪里她會替他們說話。只是她一個芳華少女,要尋的人也只有十八歲,難不成真叫那幾個狂生說中了…… 幾人之中,只有康順將吃驚的目光投向霍決。他嘴唇微動,想說什么,卻又閉上了嘴,一言未發(fā)。 年長那人搓著下巴道:“姓霍嗎?我想想……咦,臨洮?永平你……” 霍決截斷他的話頭,斷然對溫蕙道:“沒有這個人,你找錯地方了!” 眾人微愕。他們都想起來了,永平好像就是臨洮人。 “沒有?”溫蕙也愕然,急問,“怎會沒有,我問得清楚,他的確是配到長沙府了?!?/br> “或許是死了,誰知道呢?!庇榔揭荒樐唬懊磕旮锒紩廊?,下人而已,來了,死了,埋了。都有可能。” “你胡說!”溫蕙氣得滿臉通紅,“你根本不認識他。你若識得他,便該說出他何時死、怎么死的。你卻只說或許死,分明是在胡說!” 少女是真的生氣了,又大又亮的眼睛里,怒意像兩簇火焰熊熊燃燒:“你這人不是好人!我不同你說了!我自己去長沙府打聽去!”說罷,轉(zhuǎn)身便去牽馬。 眾人面面相覷。小安不意幾句話的功夫,氣氛便急轉(zhuǎn)而下。且他這片刻中,腦子里飛快地閃過什么,心里已經(jīng)隱隱想到了什么。見溫蕙氣得粉面通紅,轉(zhuǎn)身牽馬,他著急地張嘴想說話,卻被康順手疾眼快一把按住了肩膀,隔著衣衫掐了幾下。 小安便閉上了嘴。 溫蕙挽了韁繩,將馬兒從水邊拉回來要走。那生得好看、人卻很壞的青年卻擋在了她面前。 她柳眉倒豎:“讓開!” 那青年卻改口,說:“我記錯了,的確是有這么一個人。” 溫蕙頓住。 “有就好。知道他在就行?!彼f,緊抿的嘴角顯示出她還是在生氣,但卻克制著,“多謝告知。請讓讓,我要去長沙府尋他?!?/br> 霍決卻道:“你尋不到他?!?/br> 他說:“他不會見你。” “你胡說!”溫蕙惱怒,“你又胡說!你又怎知他不會見我!你方才還根本不記得他呢!我不信你,你這人凈騙人!你讓開!” 她拉著馬繞過霍決要走,忽聽身后人冷冽的聲音說:“臨洮的霍連毅,百戶之子,與青州溫百戶之女自幼定親,約定好待溫家小姐及笄便迎娶。” 溫蕙的腳步停住,霍然轉(zhuǎn)身,震驚地看著那個青年修長的背影。 那青年目光垂在地上,說:“但兩年前霍家被潞王案牽連,已經(jīng)家破人亡?;艏易邮芰藢m刑,發(fā)配襄王府為奴。那時候這門婚事就已經(jīng)退了,你還來找他做什么?”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抬起漆黑眼眸,凝視眼前的少女。 這就是,長大了的月牙兒啊,他想。他爹沒騙他,月牙兒長大,果真長成了一個美人。 她今年應(yīng)該十三了,來年便十四,后年便及笄。如果人生沒有這場大變,后年他就該騎著高頭大馬,穿著吉服,把她從青州迎到臨洮,娶她做妻子。 然后她會替他打理家務(wù),生兒育女。 家里的百戶之位將來是要給大哥承襲的,他是老四,沒他的份。但他一直自信,相信自己將來也能掙出個百戶之位,能給妻子好日子過。 但這一切,現(xiàn)在都成了水月鏡花。 霍決望著面前千里迢迢來尋他的少女,曾經(jīng)的未婚妻子,只覺得胸口像被塊壘堵住,既沉且悶,無法呼吸。 手無意識地松開,韁繩落在了地上。溫蕙失神落魄地看著眼前的青年。 她其實不記得連毅哥哥長什么樣子了。他們只見過一回,就是那年霍家伯伯帶著連毅哥哥來把親事正式定下來的那一回。 他們相處了幾天,過完了禮,連毅哥哥便跟著他爹回去了。后來他們只通書信,并沒有再見過。 溫蕙只記得她的未婚夫霍決是個生得十分好看的小哥哥,至于他到底長什么樣子,她實是記不清了。 更何況那時候霍決也不過是個半大小子。男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都有一個瘋狂竄個頭卻瘦得像麻桿的階段。從麻桿似的少年,到英俊結(jié)實的青年,這變化決不小于女大十八變。 只是,原以為還有六十里地距離,卻不想……近在眼前。 這來得太突然,太猝不及防,面目俊美的青年冷冽地問她來找他做什么,溫蕙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俺……我,”她一慌亂,鄉(xiāng)土話都出來了,差點不會說官話,囁嚅說,“我不知道退婚的事,我……” 霍決唇角緊抿,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 那少女緊張地揪住了衣帶,扯了好幾下才鎮(zhèn)定下來,抬起頭來,鼓起勇氣說:“我,家里一直都瞞著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年,家里又要給我議親,我才知道……” 霍決點點頭:“你與他的婚事既已經(jīng)退了,自然是要再議親?!?/br> “可是,”少女很茫然,“可是,以前他寫信說叫我要讀書,我讀了,書里說,好女不侍二夫?!?/br> “都是騙人的?!被魶Q說,“那些書都是男人寫的,要哄女人聽話,自然要這么教她們。” 從前連毅哥哥給月牙兒寫信,除了給她寄好吃的好玩的,還叫她要讀書。 不要做睜眼瞎,他說,不讀書不明白道理,容易被人騙。 月牙兒的娘給月牙兒念信,念得直笑。月牙兒管娘要書看,娘就丟給她一本《女兒經(jīng)》,教她念?!杜畠航?jīng)》不好看,后來月牙兒開了蒙識字了,喜歡偷偷看哥哥藏起來的那些講游俠故事的話本子。 后來有一天,娘突然告訴她連毅哥哥這么久沒給她寫信,原來不是因為之前她們告訴她的那樣她大了要避嫌,原來是因為霍家已經(jīng)沒了。她的婚事也沒了,所以現(xiàn)在要給她再議一門親事了。 從前教她好女不侍二夫的是她,現(xiàn)在因為不肯議親氣得打她的也是她。 說的和做的為什么這么不一樣,溫蕙想不明白。 第5章 “可這樣不對?!蹦枪媚镉凶约旱南敕?,“不能人家好的時候就貼上去,人家落難了就背信棄義?!?/br> 她的目光里還帶著天真的固執(zhí),顯然是邁不過自己心里這道坎。 “并不是?!被魶Q卻說,“溫家不曾虧欠他。他全家都判了斬立決,是你家花了大錢才保住了他一命。為了這個,家里連你的嫁妝都賣了,你不知道嗎?” 溫蕙恍然。 “是賣了我的嫁妝嗎?”她想通了,“怪不得我娘這兩年一直發(fā)愁,使勁攢錢。” 霍決道:“是他帶累了你,你怨他嗎?” 溫蕙卻比他想的更豁達,道:“我怎么會怨他。我的嫁妝能幫上他,這是多好的事?!?/br> 霍決沉默良久,道:“所以,你不欠他的?!?/br> “我明白了。”溫蕙問,“那我是可以再議親的?” 霍決點頭:“自然可以。” 得了他這句話,少女的肩膀忽然松了下來。仿佛一直以來背負的什么罪過被寬恕了似的。 “那就好?!彼f著,眼圈卻紅了。 “所以,你千里迢迢,就是來跟他說這件事的?”霍決漠然地問。 “不是,當然不是?!睖剞o措地否認,生怕霍決不信她。 霍決問:“那你來干什么?” 眼前這個人,與從前書信里那個人全然不一樣。那些字里行間透出來的親昵和關(guān)心在這個人身上都沒有。他相貌俊美,卻冷硬如磐石,疏離如遠山。 月牙兒心里的連毅哥哥,不該是這樣子的。 “我,我來的太晚了是不是?”她期期艾艾地說,“這怪我。兩年沒有書信,我早該覺出不對。我該在他一出事就來的,你,他……你叫他別生我的氣?!?/br> 霍決把目光別到一旁:“他不生氣,他根本就沒期望過你來。你就不該來?!?/br> 溫蕙的眼淚忽然落了下來。 “我必得來的?!彼f,“我和連毅哥哥從小訂親,他每年都給我寫好多信,送好多東西,比我親兄長對我還好。我原不知道他出了這樣的事,我現(xiàn)在知道了,也沒本事幫他,可我有幾句話,一定要對他說?!?/br> 霍決咬牙:“你說,我轉(zhuǎn)告他?!?/br> 溫蕙望著面前這個一絲熟悉感都沒有的青年,深深地吸了口氣,鼓起勇氣說:“我爹常說,腳踩泥地頭頂天,只要用力,能在地上踩出路來?!?/br> “我千里迢迢,從青州到這里,迷過路,丟過錢,被人坑過,被蛇蟲咬過,就是想見他一面?!?/br> “我就是想跟他說——人這一輩子,不止一條路可走,他如今不過是換了另一條路罷了。難些,但一定要走下去,活出個人樣?!?/br> “我,我說完啦。你……既替他聽了,能不能替他答應(yīng)?” 霍決抬眸看她。 少女沒有絞過臉,皮膚上還能看見淺淺的絨毛。不過是個半大的丫頭片子,很可能是生平第一次出遠門,走遠路。 就為了來跟他說這么一句空洞的廢話。 霍決覺得可笑。 可他笑不出來,非但笑不出來,看著面前青澀的少女緊抿著嘴唇,黑亮的眼睛傻傻地、倔強地看著他,仿佛不等到一個肯定的答復(fù)不退縮似的樣子,一股子酸澀之氣莫名便沖上眼眶和鼻腔。 【連毅哥哥:月牙兒昨天偷吃松子糖被娘發(fā)現(xiàn),被打了手板,很痛。月牙兒不想待在這里了,連毅哥哥你快來把我娶走吧~!】 【連毅哥哥:你送的風箏和泥娃娃月牙兒收到了。娘叫月牙兒縫襪子給你做回禮,又嫌月牙兒縫得不好,她自己縫了幾雙給你,說是月牙兒縫的。你別信,針腳細的都是娘縫的,針腳大的那雙才是月牙兒縫的。】 【連毅哥哥……】 酸澀中,霍決的眼睛似是蒙上了一層水霧,看不清楚。眼前的少女仿佛縮小了身形,變成了那個書信往來,字里行間都透著傻傻的天真的小小未婚妻。 那些年,他一直在等著她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