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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的不快,一路慢悠悠往城南溜達。只是剛走一小段路,天竟然飄起雪來。一整個白日都挺晴朗,壓根沒人會想到有雪,路上許多行人都小跑著抱怨,有的回家去去傘。因為仍在正月里,許多店家還未開張,因此也很難找到地方買傘。 景逸撐著大氅幫喬初熏擋去雪花,擁著人快步進到一家布莊,讓那老板取幾件女子穿的披風(fēng)出來,特別說明要帶帽子的。 那老板正捧著碗浮元子吃的香甜,打算吃完就關(guān)鋪子去逛燈市的,壓根也沒想到這時還能有生意上門,高興的連連應(yīng)聲。不一會兒就抱出好幾件不同顏色樣式的披風(fēng)來。 正巧喬初熏穿了一身水紅衣裳,也不好再配艷色,景逸從里面拎了件奶白色帶兔毛鑲邊的。伸手摸摸料子,展開來給人披上看了看,便直接系上領(lǐng)口細帶,又將帽子掀過來。最后幫她捋了捋額邊發(fā)絲,從腰間掏出銀子遞給老板。 回到街上,喬初熏一只手扶著帽子邊緣,抬首看他:謝謝公子。 超速首發(fā) 景逸突然露出一抹有點壞的笑,道:我不是教過么,要怎么謝? 喬初熏先是一怔,反應(yīng)過來后忙撇過眼看向一旁,臉頰微熱輕聲埋怨:公子總愛欺負人。 景逸停在原地,幫她理了理帽子,拉下小手握在掌中:挺好看的。不用老扶著,凍手。 喬初熏被他突如其來的稱贊說的心里一甜,翹起唇角,乖乖跟在身邊。 走了一段路,喬初熏拉了拉景逸的手,彎起唇角問:公子想吃糖葫蘆嗎? 景逸被她主動拉自己的動作取悅,微微笑道:好啊。 買了兩根紅潤潤亮晶晶的糖葫蘆。還好雖然下著些雪花,卻沒起風(fēng)。兩人慢慢溜達著,邊走邊吃。景逸先吃完了,因為山楂的酸味微蹙著眉尖,買了碗熱騰騰的清茶漱了漱口,又側(cè)身遞給喬初熏。 見她唇邊沾著星點紅色糖漿,景逸勾起唇,伸指撫過那抹黏稠,放到自己唇間舔了舔。幽深眸色以及唇邊那抹笑看得喬初熏面上一赧,忙垂下眼喝茶,未想被熱乎乎的茶湯嗆了一口,咳嗽個不停。 景逸輕輕拍著她背脊安撫,慵懶嗓音里帶了絲故意而為的無奈:怎么這么不小心。慢點喝。 喬初熏掩著唇抬眼瞪他,這人,總沒個好心眼! 景逸把那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蘆拿過來:天冷,吃多了容易咳嗽。又扶著她的手將茶碗端起一些:多喝兩口,喝完咱們再走。 旁邊茶攤子前的大娘笑瞇瞇看著兩人,小兩口感qíng可真好! 兩人踩著薄雪,剛行至一個丁字路口,景逸突然停下腳步,眉間一凝。帶起喬初熏幾步飛奔到一間飯莊門口:在這等我,別亂走。 超速首發(fā)說完就朝一個方向跑去,看樣子像是急著去追什么人。 喬初熏站在飯莊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身上沒帶荷包,也不好進到人家店子里喝茶。可要是出去到別的地方,外面還下著雪不說,待會兒景逸回來找不到她怎么辦正兩廂為難,就聽身后傳來店家問候:姑娘是幾個人?小店剛煮出一鍋新口味的浮元子,來一碗嘗嘗么? 喬初熏轉(zhuǎn)過身朝店家微一頷首:老板,不好意思,我和一位朋友約好,在這等他。您看外面下著雪,能讓我在這喬初熏露出一抹歉然淺笑:不會擋到客人進門的,可以嗎? 店老板是個中年男子,見喬初熏一身打扮不似貧寒出身,再看看外面天色,也有些不忍,點頭答應(yīng)了:好吧。姑娘若是等的累了,不妨先到里面點些吃食,慢慢等。 喬初熏忙跟男子行過禮,溫聲道謝。那店家也沒多說什么,就回大堂去了。 站了約莫一刻功夫,腿漸漸就凍的沒知覺了。也沒帶暖手爐出來喬初熏探出手在唇邊呵了口氣,又朝景逸離去的方向望了望,心里始終有些不安,他那么貿(mào)然追過去,又沒影衛(wèi)跟著,不會遇到什么危險吧 正垂眸想的入神,突覺面前籠上一方y(tǒng)īn影。喬初熏蹙著眉心抬頭,登時睜大了眼:喬 那人一身玄黑棉袍,外罩一件黛藍披風(fēng),細長眸子微微瞇著,白皙面容略顯病態(tài)。眉間透出幾許yīn郁,卻是微微笑著的神qíng:初熏,總算找到你了。 喬初熏倒退一步,正巧后面是一道門檻,身子直接就往后跌倒,面上卻是難以掩飾的驚恐與慌亂。那人一把拽住喬初熏手臂將人拖到面前,唇邊仍噙著笑,卻無端讓人覺得齒冷:怎么總這么不小心,都多大的人了! 喬初熏揮著手臂掙扎,聲音隱隱透著顫抖:你放開我!你放開 那人反手一擰,將喬初熏兩只手臂折在身后,qiáng迫她與自己緊緊貼著,低下頭湊到凍的青白的臉頰:怎么一見到我就嚇成這副樣子,當初不是跑的很快么?嗯?以為上了小侯爺?shù)霓I子就追不到你了?跑到江南來就找不著你? 男子說著話,越湊越近,最后一個字吐出口,唇已經(jīng)貼上喬初熏臉頰,格外深qíng的落下一個吻,又退開些距離看她:傻丫頭,為什么要跑呢?為什么要躲進別的男人的轎子?你只要多等一刻,耐心多等一刻 喬初熏只覺得肩胛傳來一陣撕裂的痛,兩眼不由得迸出淚花,卻仍睜得大大的看著眼前男子:這輩子我做過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從喬府一路跑到城門。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會跑,再給我遇到他,我還會進那頂轎子!你放開我! 男子似是被某句話激怒了,手掰的更用力些,抵著她的額咬牙切齒道:你這丫頭,就非要惹我生氣嗎! 喬初熏撇過臉,拼盡全身力氣朝旁邊街道大喊:救命!救我,我不認識這個人,救命啊! 街上原本就有些人注意到兩人動靜,這會兒聽得其中那名女子高聲呼救,不禁圍上前觀望。有膽子大些的男子已經(jīng)出聲制止:這位公子,光天化日之下,怎可qiáng迫未出閣的姑娘 男子略松開手臂上的鉗制,轉(zhuǎn)而攬著喬初熏腰側(cè),一臉無奈笑容:各位別聽小娘子胡說,不過今日忙生意晚了,沒能陪她一塊吃飯,這就跟我鬧脾氣了。 不是!我不認識他!喬初熏掙扎著yù掙脫身后懷里,一雙杏眼紅的不成樣子:各位幫幫我,我不認識這人。我是城北景府的人唔! 頸背兩處大xué傳來劇痛,喬初熏只覺眼前一黑,便軟倒在男子懷里。街邊圍觀的人不少,可都沒看到男子手上動作,只見女子是突然暈厥,雖然覺得怪異,卻不懂得其中蹊蹺。只愣愣看著男子將人打橫抱起,朝人群輕聲解釋兩句,就抱著人揚長而去。 男子抱著人轉(zhuǎn)進一條小巷,彎身進到一輛馬車,沉聲吩咐外面的人趕車。馬車四面皆罩著玄黑布匹,連頂子都是黑黢黢的木材,內(nèi)里也不知掛了什么東西,待車行起來之后便發(fā)出森森脆聲,初次聽到的人總會覺得毛骨悚然。馬車行的很快,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蒼茫夜色,只留下雪地里兩行車轱轆印。 景逸回到飯莊門口,四下都不見人。進到大堂里面,將整個二層小樓翻了個遍,臉色冷冽的滲人,又聽到店家說有位披白披風(fēng)的姑娘跟他提過要在門口等朋友,心更沉了幾分。 將整條街來回走了三遍,心里卻明白若不是出了什么事,她絕對不會亂跑。心懸在半空,砰砰跳著,撞得胸腔一陣比一陣劇烈的疼痛,景逸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惶惑。 惶然無措的感覺越來越清晰,甚至忘了最有效的方法應(yīng)該先到府衙以及家里叫人幫忙??尚牡卓傆幸粋€聲音,不愿意承認他竟然將人弄丟了! 為了追那個只有一點可能是七笙教主的人,他把她一個嬌弱的姑娘家扔在大街上,結(jié)果現(xiàn)在人不見了。景逸臉色漸漸由蒼白轉(zhuǎn)為鐵青,心仿佛被揉成一團,擰著個的疼,又懷著愈演愈烈的不安,直覺這次的事與自己一直在查的案子脫不了gān系。 以最快的速度沖到府衙,直接翻墻進去將伊青宇拎出屋,派手底下人去自己家叫人,限時所有人半盞茶時間內(nèi)到府衙。接著飛身上馬往城門趕。 好在城門早在半個時辰前已經(jīng)關(guān)閉,依照方才飯莊老板所說,那時喬初熏還在門口站著。景逸咬著牙低咒,這個傻丫頭,怎么就真那么聽話!讓她站在門口等,她怎么就不知道先進去坐著,外頭天那么冷,又下著雪,就那么凍了半天,現(xiàn)在還被不知是什么人擄了去 到城門前,景逸直接飛身上了城樓,掏出令牌調(diào)令守城軍隊,所有人統(tǒng)統(tǒng)出動,立時出去找人。將喬初熏樣貌以及穿著仔細描述過,又對兩名將領(lǐng)低聲jiāo待幾句,縱馬疾馳回府衙。 正文 十四章 一飯之恩 肩胛處傳來火辣辣的痛意,唇上似乎有什么東西,濕潤潤的拂過腦海里浮光掠影一般閃過一幅幅畫面: 梳著兩只羊角辮的小姑娘遞了碗蒸水蛋給一臉泥污的小乞丐;臉色蒼白的十來歲少年偷偷爬墻過來,給女孩兒送楓葉做的書簽;兩人一前一后偷跑出門,剛走到大門口就被下人發(fā)現(xiàn)告訴老爺,女孩兒被關(guān)在屋里禁足,少年咬著牙在冰天雪地里挨鞭子;幾年后,男子站在門口一臉冷傲的宣誓自己遲早會離開喬家自立門戶,驚世之才絕不會甘心俯首與蠢人做事;數(shù)月前,帶著一gān家丁,冷笑著追逐穿一身大紅嫁衣的女子,在轎外淡聲詢問要將人帶回,送入一個素未謀面的鰥夫家里做妾 唇上濕熱的觸感益加鮮明,身上仿佛有什么重物壓覆上來,喬初熏動了動眼皮兒,一張開眼,就被眼前景象嚇得駭然出聲。撇過臉躲開那人的親吻,登時眼前一陣暈眩,手無力的抬起,又重重垂下。緊閉著眸子從齒間顫聲擠出一句問話:你給我喂了什么? 男子將唇貼在微涼頰畔,深深吸了一口氣,嗓音微?。耗悴皇侵赖拿??第一次煉這藥時,那朵白色的曼陀羅,不還是你親手摘給我的不記得了? 喬初熏緊緊閉著的眸子沁出細小水滴,沾在不住顫著的眼睫:曼陀羅有毒,卻是治病救人的良藥,你拿它來害人早知你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男子一把擒住喬初熏手臂將人撈起來,抵著她的額問:早知我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你要如何?后悔救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