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哦?”朱燁神色一凌。唐一鶴道:“先說那頭骨,手法獨到,燒得極為干凈,我猜應(yīng)該不是墨斛所為。” “是,是我一個朋友燒的?!敝鞜顚⒑侮坏膩須v以及跟這件事的聯(lián)系說了一遍,道,“他說他學(xué)過一些道術(shù),從前在部隊也對amanda做過調(diào)查,相信手里有很多有用的資料,我回去以后會找時間和他聊聊。這個頭骨,他處理的有什么不妥嗎?” “那倒沒有,以符火焚燒,干凈利落,永絕后患?!碧埔机Q點燃煙斗抽了一口,道,“我就說他道行不錯,應(yīng)該是茅山門下,怎么跟降頭師扯上關(guān)系,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茅山后人,朱燁點點頭,道:“他也說燒干凈了,我才給小葵花玩,小孩不知道為什么特別喜歡這個死人頭。” “不要緊,讓他玩去吧。”唐一鶴擺擺手,“再說那套內(nèi)臟,按理你們把它切下來已經(jīng)超過二十四小時了,就算冷藏,也應(yīng)該開始腐壞才對,可我看它沒有一絲變質(zhì)的跡象,還有你帶來那些尸體的照片,看上去也是活生生的樣子,十分古怪?!?/br> 朱燁聯(lián)想起amanda的身體不翼而飛,不由得心下一沉。唐一鶴道:“我剛開始還不確定,便把那些內(nèi)臟撈出來放在太陽下,曬了足有一個小時,它還是好好的,只是表皮有些干涸而已?!?/br> “為什么會這樣?”朱燁后背一陣陣發(fā)涼,難不成amanda的身體真的沒死?那她會不會來找自己的頭? “我也不知道,以前從沒遇到過這種現(xiàn)象,我后來查了古籍,又打電話給一個泰國的朋友,他也說沒見過這樣的情況?!碧埔机Q又拿出裝著“尸骨鬼降”的小瓶子,道,“至于這個降頭,倒是沒什么特別,降頭師死后,小鬼沒人供養(yǎng),它也在慢慢枯萎,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死掉,你不用擔(dān)心?!?/br> 雖然如此,朱燁心中還是久久翻騰無法平靜,沉默少頃,道:“外公,我有個不情之請。” 唐一鶴將煙斗在椅子扶手上磕了磕,微笑道:“你想請我去海城?” “你猜到了?”朱燁笑笑,道,“對不起外公,我知道你不愛出去,可這件事關(guān)乎我爸的安危,我只有厚著臉皮請你出山了——amanda生死不明,她在朱礪身邊隱藏了那么久,八成已經(jīng)對我爸下過手,萬一她的身體還活著,后果不堪設(shè)想?!?/br> 唐一鶴道:“你顧慮的對,我也是這樣想,不能讓你爸在這種時候出事,再說這事多少也和我有些關(guān)系,說不得,只有我這把老骨頭再走一趟了?!?/br> 朱燁大喜,又有些擔(dān)憂:“你的身體……” “沒什么大礙,我還沒到老得動不了的時候?!碧埔机Q拍拍他肩膀,道,“放心吧阿燁,外公還撐得住。只是這陣子元氣虧空的厲害,巫修不濟,要修養(yǎng)幾天才能動身,如果你擔(dān)心你爸,今天先和墨斛回去,過陣子我恢復(fù)一二,再讓你舅舅送我過去?!?/br> 朱燁有心留在鏈島等他一起走,但委實放心不下父親,便點頭:“好,您先休息一陣子,等感覺可以了,給我打電話,我?guī)эw機過來接你就好,不用麻煩舅舅,永聯(lián)幫事務(wù)繁忙,他不一定走得開。” “也好,那就下周吧,沒意外的話,下周你來接我?!碧埔机Q想了想,又填了一斗煙絲,語重心長道,“阿燁啊,有句話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br> “您說?!?/br> “你是朱家的大少爺,你爸的獨苗苗,這樣跟個魔族在一起,不合適?!?/br> 朱燁雖然一直以來也是這么想的,但這句話從外公口中說出來,還是不禁心頭一抽,默默點頭:“我知道?!?/br> “你還年輕,也不著急,但終究還是要找個女人結(jié)婚生子,綿延后嗣,要不然,朱家這么一大攤事業(yè),將來你要交給誰?”唐一鶴低聲說著,“墨斛對你是真心敬愛,這我看得出來,但他畢竟非我族類,你跟他在一起,孰真孰假一定要分清,不要迷了心智,被他蠱惑了去?!弊蛲硭吹谜媲?,墨斛對朱燁是刻在骨子里的疼愛,那明晃晃的占有欲,患得患失的眼神……至于朱燁,雖然一直冷語相向,但顯然也不是完全無動于衷,飄忽的眼神,嗔怒的神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朱燁心中似有按潮涌動,卻不愿多想,只面無表情淡淡道:“我都知道?!?/br> 唐一鶴嘆息道:“你知道就好。不過魔婚的力量也不可小覷,當(dāng)初你們在魔神面前許下誓言,婚禮也是一絲不茍做足了全套,在魔神那里,你已經(jīng)是他的妻子,不能輕易背叛,如果你和其他女人來往,很可能帶來殺身之禍?!?/br> 何止殺身之禍,別說魔神了,光一個墨斛他就應(yīng)付不來!朱燁苦笑,墨斛雖然各種不靠譜,各種白囧雷,但那逆天的法力、變態(tài)的獨占欲他十分清楚,真要貿(mào)然提出分手或者離婚,拿腳趾頭想想都能知道等著他的會是什么。 “那我要怎么才能和他分開?”朱燁振作精神,問道。唐一鶴道:“魔婚可以結(jié)縭,自然也可以和離,只要雙方心甘情愿分手,就可以舉行和離儀式,毀去婚書,解除誓言?!?/br> 讓墨斛心甘情愿分手……我還是洗洗睡吧,朱燁扶額。唐一鶴也知道這事急不來,所幸朱燁還年輕,不過二十四歲,再耗個幾年也耽誤得起,便安慰他道:“你不要著急,這事要從長計議,總能找到辦法解決的。” 朱燁也只能這樣寬慰自己,喝了半杯茶,道:“外公,我曾經(jīng)問過族長,他說以我的資質(zhì)學(xué)習(xí)山地巫術(shù)沒有問題,讓我拜你為師,可以嗎?” “你要跟我學(xué)巫術(shù)?”唐一鶴訝然,“你學(xué)這個干什么?” 朱燁道:“因為墨斛?!?/br> 唐一鶴:“我修了五十多年,都不是他的對手,何況是你?你想和他硬碰硬,這不可取?!?/br> 朱燁咬牙道:“我知道怎么練也不是他的對手,我就是不想讓他太肆意,外公,你不了解他,他這個人精分的厲害,溫順起來做小伏低什么都肯干,犯起渾來一點理智都沒有,我不能任人宰割?!?/br> 唐一鶴瞇著眼睛想了想,人類在魔族面前毫無自保能力,一味倚仗對方那點愛意,的確太過被動,再說左右學(xué)點巫術(shù)也沒壞處,萬一遇上amanda這種邪物,也能抵擋一二,便道:“好吧,依你,一會我打電話給族長,讓他下午過來做個見證,我正式收你為徒。不過我話可說在前頭,和墨斛絕不能對著干,最多小以懲戒。他是魔族,天生靈力超群,又處于上升期,將來修為不可限量。以他那種不穩(wěn)定的性格,萬一你惹毛了他,后果不堪設(shè)想。” 朱燁自然比他更清楚傻逼的危險性,鄭重點頭道:“我都記下了?!?/br> 這天午飯時墨斛也沒有回來,大概是真的“面壁思過”去了,倒是小葵花很高興,因為朱燁忙著和外公張羅拜師的事情,沒空管著他,他狠狠吃掉了四只雞腿、一小碗八寶飯,撐得肚子滾圓,連死人頭都玩不動了。飯后小家伙變成小狐貍躺在房檐上曬太陽消化食,怕朱燁發(fā)現(xiàn)他偷吃,專門拔了好多干草堆在身邊阻擋視線,于是小山居正房的屋檐上就莫名其妙多了一大蓬蒿草。 山地巫師傳承極為嚴(yán)苛,對血統(tǒng)、姓氏、資質(zhì)都有一定的要求,好在朱燁本來有一半唐氏血統(tǒng),資質(zhì)又極好,下午舉行拜師儀式的時候只象征性起了一個母系的別名便了。 唐一鶴沉睡的幾個月里,朱燁已經(jīng)將族長傳給他的巫咒小冊子背熟,唐一鶴又另交給了他一套啟蒙的巫修手冊,吩咐他先自己翻閱,等一周后自己去海城,再面對面?zhèn)魇谛姆ā?/br> 黃昏時分,一切事情安排妥當(dāng),朱燁決定按時返回海城,墨斛也“面壁”結(jié)束,不知道從哪里跑了回來,人模狗樣和唐一鶴道別,裝得跟好人似的。聽說朱燁要跟老家伙練巫術(shù),他也沒表現(xiàn)出什么驚愕,反倒很熱心地說:“練巫術(shù)好啊,強身健體,陶冶情cao,比你原先練的那些個有氧搏擊什么的上檔次多了,有什么不明白的盡管來問我,不用怕泄露機密,我和修煉路子和你不同,不會偷師的?!?/br> 朱燁十分疑惑,原以為他一定會反對自己,沒想到這么贊同,思來想去大概是藝高人膽大,山高不怕壓吧。 飛機要起飛了,小葵花還沒影子,朱燁急忙忙帶著幾個人上下找兒子,墨斛暗搓搓躲在角落里陰笑:練吧,練吧,練起來你就知道雙修是多么重要了,木呵呵呵呵…… 好不容易在房檐上找到小狐貍,預(yù)定的時間都快過了,朱燁顧不上收拾他,拎著他的后脖領(lǐng)將他拖上飛機。小葵花睡得稀里糊涂的,踏上舷梯才發(fā)現(xiàn)大事不妙,挺著圓肚子抱著機艙門歇斯底里哭喊:“殺人啦!殺小孩啦!太公救我!” 唐一鶴拄著拐棍在跑道邊送他們,被小孩哭得又心酸又好笑,剛想過去安慰安慰孩子,便聽見震天價一聲悶響,頓時變了臉色,捂著鼻子狂奔而逃。 朱燁差點被兒子的臭屁頂了個跟頭,氣得臉都綠了,扒開他小胖手將他拖進飛機,往座位上一扔,沖墨斛吼道:“看看你養(yǎng)的好兒子!” 墨斛捏著鼻子將小孩拎到膝蓋上,摸頭道:“你可都改了吧,我還指望你絕地反擊重新俘獲你爹的芳心呢,你再這么淘氣,我們父子倆都要被他掃地出門了!冤孽呀,我怎么養(yǎng)了你這么個吃貨” 小葵花也被自己的屁臭了個半死,捏著鼻子哭哭啼啼:“這是基因問題,電視上都說了?!?/br> 一路風(fēng)馳電掣,飛機回到朱家大宅天還沒黑透,朱燁在座位上瞇了一個小時,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下飛機時小家伙撲過來求虎摸,他就再沒找他麻煩,順勢將兒子抱在懷里下機。 砂爺?shù)膸煚斖跎昃偷仍谙咸菹旅?,一見朱燁下來就慌忙迎了上來,道:“大少你可回來了!?/br> 朱燁見他臉色發(fā)白,西裝滿是褶皺,詫異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慌里慌張的?” “砂爺昏倒了!”王申焦急道,“就在你們飛機起飛前一刻鐘。” “!”朱燁一下子變了臉色,道:“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我們剛開完一個會,他站起來去拿茶杯,就這么倒了下去,我們馬上叫救護車把他送到了和平醫(yī)院,打電話去蓮霧山,他們說你的飛機剛剛起飛。” 57 57、 ... 爸爸出事了? 朱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砂爺身體一向極好,一年到頭連感冒也不得一回,怎么忽然就暈倒了? “醫(yī)院怎么說?” 王申一腦門子汗:“說是心血管問題,老年人常見疾病,幸虧發(fā)現(xiàn)的早,送醫(yī)及時,這會兒正搶救呢?!?/br> 老年人?朱燁完全無法把這個詞兒跟父親聯(lián)系起來,愣了半天才想起砂爺今年六十出頭,確實已經(jīng)算是個老年人了,果斷將小葵花遞給管家,道:“備車,我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庇纸心骸澳愀乙黄鹑?,給阿貴打電話,讓他帶孩子回家,和安德魯看好他?!?/br> 墨斛連忙答應(yīng),到一邊去打電話,王申擦著汗道:“車子我都安排好了,大少快,那邊做手術(shù)要家屬簽字,礪哥已經(jīng)趕過去了,不過最好還是您在場。” 提起朱礪,朱燁眼神一沉,立刻掏出手機直接打給金院長,口頭授權(quán)他自主搶救,所有文件等自己到了再簽,不要交給其他人。 “如果我小叔先到,想辦法不要讓他接觸到我爸,一切等我到了再說。” 房車風(fēng)馳電掣般往和平醫(yī)院駛?cè)?,朱燁沉著臉坐在后座上,一語不發(fā),墨斛被他的低氣壓感染,也不敢說話,直到看見他眼圈微微有點泛紅,才抽了張紙巾遞給他。 朱燁沒接,他之所以眼圈會紅,倒不是嚇的,生生死死他見得多了,自己的病危通知書都看過不知道看過多少回,他難過的,是父親老了。 在他的心目中,砂爺一直以來都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強大、睿智、無所不能,還記得小時候,砂爺一只手就能把他舉起來,高高拋上天空,再穩(wěn)穩(wěn)接住,可一轉(zhuǎn)眼,竟然已經(jīng)年過六旬,步入老年。 砂爺一向保養(yǎng)得宜,堅持鍛煉,雖然兩鬢已經(jīng)染霜,但看上去就跟五十出頭一樣,朱燁在腦海中搜索著記憶,努力回想著他第一次長出皺紋是什么時候,第一次長出白頭發(fā)又是什么時候,但一無所獲,時間在他們父子之間緩慢而殘酷地流淌著,不知不覺,就將他們拉開了天塹般的距離。 十一年前,是砂爺拉著他的手替母親蓋上白被單,伊斯坦布爾,是砂爺親手抱他進醫(yī)院,兩年前,砂爺親赴英倫參加他的畢業(yè)典禮……二十四年了,一直以來,都是砂爺拖著他的手,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把他送上人生旅途。朱燁默默仰起頭,告訴自己冷靜,面對現(xiàn)實,父親老了,從今以后,該是他拖著父親的手,陪他走完人生旅途的時候了。 指尖一涼,是墨斛遞過來的礦泉水,朱燁強迫自己停止傷感,接過喝了一口,道:“萬事小心,在外公來之前,萬一再有那種東西出現(xiàn),都交給你了?!?/br> 所謂“那種東西”,自然就是amanda之類的了,墨斛眉峰一挑,想說就算外公來了,本尊搞定這些蝦兵蟹將也不在話下,但看著朱燁暗淡的眼神,還是把這些不長心眼的話都咽了下去,轉(zhuǎn)而鄭重點頭,正直臉道:“你放心吧?!边@么好的表現(xiàn)機會,我一定會努力的,握拳! 晚上八點,朱燁踏入和平醫(yī)院的大門,天空下起蒙蒙細(xì)雨,金娜撐著把傘親自在門口等他,見他過來忙替他遮住頭上的雨絲:“燁少,這邊走,砂爺情況很穩(wěn)定,大師兄正在給他做手術(shù)。” 朱燁低聲道謝,湊著她的傘快步走進大廳,金娜的助手已經(jīng)按好了電梯,將文件夾遞給他:“燁少,這是砂爺?shù)牟v。” 朱燁在電梯里飛快翻閱著文件夾,金娜低聲跟他解釋砂爺?shù)牟∏椤哐獕簩?dǎo)致的急性腦出血,常見于60歲左右男性,因為砂爺出血面積略大,無法保守治療,需手術(shù)清除血塊,所幸送醫(yī)及時,出血位置也并不兇險,手術(shù)進程很順利,痊愈后應(yīng)該不會有太大后遺癥。 朱燁稍微松了口氣,下了電梯,步子一頓,遲疑道:“你說不會有太大后遺癥是什么意思?” “燁少,后遺癥是難免的,砂爺已經(jīng)六十歲了,這么大的腦部手術(shù),以后不可能完全恢復(fù)得跟以前一樣?!苯鹉日\懇道,“我們只能保證他有一個相對較好的狀態(tài),生活品質(zhì)盡量不下滑,比如可以說話,可以走路……但肯定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從事過于繁重的工作,甚至坐飛機坐輪船都要注意?!?/br> 朱燁捏著文件夾的手緊了一下,半天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朱礪收到消息比他要早,已經(jīng)在手術(shù)室外等候,朱燁心情不好,不愿和他見面,便叫金娜從另一個入口帶他進了手術(shù)室,在準(zhǔn)備間透過玻璃窗觀察手術(shù)情況。 砂爺整個人都被淡藍色的被單蓋著,無影燈下好幾個醫(yī)生在緊張地?fù)尵龋鞜罹貌〕舍t(yī),大致能看懂監(jiān)控儀器上的數(shù)據(jù),見心電圖血壓等還算平穩(wěn),便松了口氣,打開文件夾一個個簽下自己的名字。 “手術(shù)什么時候結(jié)束?” “四到六小時,不超過八小時,這種手術(shù)中間變數(shù)很多,需要隨機應(yīng)變?!苯鹉纫娭鞜钌裆v,叫助手去買咖啡,自己陪在他身邊,“不過不用擔(dān)心,我?guī)熜旨词乖谌澜缛A人圈來講,也是這方面的專家,應(yīng)該很快就有好消息?!?/br> 朱燁點頭,合上文件夾遞給她:“謝謝你,辛苦了?!?/br> “分內(nèi)的事?!苯鹉饶昧宋募A去歸檔,朱燁在前排的椅子上坐下來,默默看著手術(shù)室里一動不動的父親。從英國回來的兩年里,砂爺一直不斷地給他肩上加砝碼,尤其是在朱家的主業(yè)——軍火和藥品方面,幾乎是手把手地教他怎么理順路線、怎么和客戶打交道,一開始只是讓他協(xié)理,最近半年差不多都讓他獨當(dāng)一面。 也許他早就料到會有今天了吧,朱燁扶著透明玻璃幕墻沮喪地想,父親早就察覺了自己的衰老,只有他這個作兒子的,還一味懵懂地享受著他的呵護,以為能在他的扶持下一直一直走下去。 多少次砂爺握著他的肩膀說:這個家遲早都是你的,你得明白,你才是朱家未來的希望,未來的掌門人。那時候他以為自己理解了這句話,現(xiàn)在偌大的擔(dān)子真的壓在了肩膀上,才知道還差的很遠很遠,有些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實在太難太難。 “阿燁?”墨斛跟進來,將助手買來的咖啡和提子餅干遞給他,“朱礪就在外面等候室,他在窗戶上看到了車子,知道你來了,我看你最好還是見見他。” 提到朱礪,朱燁一團亂麻的腦子猛然清醒了一點,砂爺忽然發(fā)病太過蹊蹺,amanda的事情還沒平息,自己剛剛離開海城,他就忽然腦出血,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會不會……這又是朱礪在作怪? amanda是不是還活著,他還有沒有別的幫手?在外公來海城之前,他還會不會再次出手? “我出去見他。”朱燁喝掉半杯咖啡,定下心來,走出了準(zhǔn)備間。 “阿燁?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大哥他怎么樣?”朱礪一臉焦急的樣子,不似作偽。朱燁對他的演技已經(jīng)完全免疫了,淡淡道:“晚上剛到,爸爸還在手術(shù),醫(yī)生說要四到六個小時才能結(jié)束?!?/br> “哦?!敝斓Z點點頭,伸臂摟了摟他肩膀,像個真正的叔父一樣給他一個親人的擁抱,“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太擔(dān)心,我相信他會沒事?!?/br> 再怎么討厭他,朱燁還是心頭一寬,點頭道:“我知道?!?/br> “還要好幾個小時,你吃過晚飯沒有?”朱礪關(guān)心地問,“我聽說你們昨天出發(fā)去鏈島,還以為你今天趕不回來,要不你們先去吃點東西,我在這里守著也是一樣。” “不用了,沒胃口?!碧岬芥湇u,朱燁腦子里那根弦又繃了起來,掏出煙盒給朱礪讓了一根,低頭點煙,眼角注意著他的表情,“amanda那件案子怎么樣了?警察有沒有再找你?” 朱礪瞳孔輕微地收縮了一下,道:“沒什么消息,今早警察又來了一次,取了一些證物走了。” “聽說她尸體丟了,你說怎么會有這種事?”朱燁抽著煙,冷利的視線穿過升騰的煙霧看著朱礪,“先是斬首,又是丟身體,你說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干的?可如果是同一個人,又干嘛折騰兩次呢,當(dāng)時就連頭帶身子一起拿走不就好了?” 朱礪心中似有所覺,淡淡一笑,道:“這種事我可想不出來,你知道那些個變態(tài)殺手,總喜歡干一些正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聽說還有把人殺掉一點點煮來吃的,呵呵,要怪就怪amanda多事,惹上這種變態(tài)殺人狂,連累我整天被警察問來問去,真是晦氣。” 朱燁也跟著笑,單薄的嘴角吐出一股青煙,幽幽道:“小叔,我看過之前殮房的照片,amanda的尸體很古怪,頭都沒了,死了一晚上,身體還跟活著的一樣,挺嚇人的?!?/br> 朱礪眉峰抖了一下,道:“是么?我沒去看過。說起來你今年本命年,還是有點忌諱的好,什么尸體了殮房了,最好不要再接觸,不吉利。大哥就你這么一個兒子,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他醒來我可怎么跟他交代?” 朱燁后槽牙繃了一下,“三長兩短”四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就跟帶著魔咒似的,聽得人心里一陣陣發(fā)寒。頓了頓,又道:“對了小叔,你上次提到要去一趟泰國,打算什么時候去?” “大哥都病了,再說吧,不著急,泰國就在那里,什么時候去都是一樣的?!?/br> 朱燁點頭,道:“這次去鏈島,跟外公說起泰國什么的,他跟我提到了一種叫做‘飛降’的東西,你是泰國人,你聽說過這個嗎?” 朱礪兩指捏著煙卷,手指驀地一緊,道:“飛降?沒聽說過,那是什么?” “是一種邪術(shù)。”朱燁將煙蒂在垃圾桶上捻滅了,盯著他微微收縮的瞳孔,“聽說能頭身分離,腦袋走了,身體還跟活著的一樣,說起來,和amanda的情形有點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