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鐘熠深吸了口氣,怎么好像保持著保持著,現(xiàn)在反倒是走得越來越近了呢…… 容眠感覺和人類打交道好難。 容眠知道自己的嘴巴應(yīng)該是很笨的,每次說話好像都會讓鐘熠生氣,但他也意識到這鐘熠這次幫了自己大忙。 于是上車之后,容眠十分虛心地向孔三豆請教了一下,再接下來的幾天里,自己應(yīng)該要怎么說怎么做。 “你肯定要送給他一些東西,來表示自己的感謝啊?!?/br> 孔三豆看起來比他還著急,“在人類的社交關(guān)系之中,友情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是需要不斷維護(hù)的?!?/br> 容眠愣愣地說:“可是他說……” “人類都是虛偽的?!?/br> 孔三豆一臉的高深莫測,說,“他們會說很多的客套話,嘴上說著不要,但并不代表他們真的不想要啊。” 容眠覺得孔三豆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但是他并不知道要怎么補(bǔ)償別人,只是下意識地想要把自己認(rèn)為好的東西送給鐘熠。 他思考過很多種選項,其中包括送給鐘熠貓咖的飲品優(yōu)惠券,或者是把自己珍藏著只有在月末才可以吃的皇家貓條分半包給鐘熠。 可是容眠又意識到,這些都是自己覺得很好的東西,鐘熠未必會真的喜歡。 于是第二天,在片場的廁所前,鐘熠被容眠給攔住了。 “請我吃飯?”鐘熠的眉頭皺起。 鐘熠今晚其實是有個酒局的,是和他之前很熟悉的一個攝影師敘舊。 況且自己之前是鐵了心思和這小孩兒保持社交距離的,除了約定好的講戲和管飯之外,鐘熠并不希望和他有過多的來往。 他瞥了眼自己面前的人,男孩仰著臉看著自己,安靜地等待著來自自己的回應(yīng)。 “我的檔期比較緊湊?!?/br> 鐘熠嘆息了一下,有模有樣地繼續(xù)說,“而且我今晚已經(jīng)有約了,所以怎么說呢…….” 容眠的想法也簡單。 他聽鐘熠說他很忙,就認(rèn)為他就是真的有事,所以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 “哦。” 于是容眠露出了一副“我明白了”的了然表情,他很快地回答道,“那算了。” 自己嘗試了,但是失敗了。 容眠盯著腳尖開始思考,自己一會兒要怎么孔三豆說呢,她好像比自己還要擔(dān)心的樣子,人類社交真的好麻煩啊。 對面的鐘熠則是哽了一下。 他是沒想到這人竟然放棄得如此之快,甚至都不嘗試著再多挽留自己一下。 可是鐘熠再定睛一看這人的臉,就發(fā)現(xiàn)這小孩兒垂著眼不說話,微抿著嘴,表情看起來像是有些郁悶。 于是鐘熠又反應(yīng)過來:害,嘴上說著算了沒事,估計心里面因為被我拒絕,正難受得不行呢吧。 小孩兒雖然心眼有點多,但不過就是吃頓飯,自己可能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鐘熠想,好歹也是同組的演員,自己倒也真沒必要搞得這么疏遠(yuǎn)。 于是鐘熠刻意地咳嗽了一聲。 對面的人慢吞吞地抬起了頭,歪了一下腦袋,似乎在等著他的下話。 鐘熠又清了一下嗓子,若無其事地開口:“不過我看你也挺有誠意的,后天我應(yīng)該能騰出空,晚上收工之后行嗎?” 其實容眠也不知道自己的誠意顯現(xiàn)在了哪里。 但是鐘熠既然答應(yīng)了,容眠還是開心的,他其實也比較珍惜自己的第一段人類友誼,而且孔三豆這回應(yīng)該也能放心了。 于是兩天后收工后的夜晚,鐘熠被容眠帶到了一家地理位置十分偏僻,很小的日料店。 裝修倒是還不錯,但是可能是因為日式風(fēng)格的緣故,門框有點太矮,鐘熠進(jìn)門一起身的時候差點被迫二次負(fù)傷。 他對著清清冷冷的店面挑剔地審視了一會兒,感覺這小孩兒可能是真的沒什么錢。 服務(wù)員是個年輕小姑娘,似乎和容眠比較熟悉,兩人很熟稔地談笑了兩句,結(jié)果小姑娘再看了眼容眠身后面剛摘了口罩的鐘熠,眼珠子頓時都快掉出來了。 他們倆脫了鞋,進(jìn)了個鋪著榻榻米的小包間,服務(wù)員小jiejie把菜單帶了過來,對著他們倆的臉左看看右看看。 鐘熠這么多年了,倒是習(xí)慣了別人的注視,他若無其事地翻著手里的菜單,結(jié)果看了一眼的價格,才發(fā)現(xiàn)這里應(yīng)該是個深藏不露的好店。 容眠坐在他的對面,一臉殷切地等待著他,鐘熠倒是有心情復(fù)雜,意識到這小孩應(yīng)該還是用了心的。 于是鐘熠把菜單合上:“你看著點就行?!?/br> 容眠愣了一下。 他沒有預(yù)料到鐘熠會讓自己替他點,猶豫了一下,仰起臉先對服務(wù)員說:“我就還是老規(guī)矩好了?!?/br> 他應(yīng)該是這里的常客,小jiejie捂著嘴偷樂了一下,說好。 容眠又重新低下了頭,他似乎有點糾結(jié),垂著眼,翻著菜單看了好久。 然后鐘熠就看著他慢吞吞地指著菜單,對服務(wù)員小jiejie說:“然后再給他上一個,這個普通的套餐吧。” 鐘熠:“……?” 鐘熠一尋思這人的情商是真的有夠離譜,怎么給他點的就是最普通的套餐,自己吃的又是別的獨食 “小孩兒,你不能這樣?!?/br> 鐘熠指了指自己青腫未消的右手,語重心長地說,“我這好歹是為你負(fù)的傷,你囊中羞澀我確實能理解,但做人的良心咱可不能沒有。” 容眠呆了一下。 他小聲地解釋道:“不是的,我這個比較特別,你可能會接受不了……” 鐘熠之前也吃過類似的店,日料能cao作的空間就那么一點兒,不就是和牛壽司生魚片啥的,撐死來點兒河豚海膽,還能有什么接受不了的東西。 鐘熠嘖了一聲。 他搖頭,對服務(wù)員說:“我接受得了,給我一份和他一模一樣的套餐,謝謝?!?/br> 然后他又轉(zhuǎn)頭對著容眠說:“你別擔(dān)心,這頓大不了我請?!?/br> 服務(wù)員小jiejie欲言又止,看了眼身側(cè)的容眠。 容眠嘴巴張了一下,他其實想解釋這根本不是錢的問題,可是看著鐘熠堅毅的的側(cè)臉,最后還是選了沉默。 包廂門被重新關(guān)上。 鐘熠之前也吃過類似的日料店,也知道這里面的套餐大概都是個什么套路。 結(jié)果他沒想到坐了半個小時,連茶水都續(xù)上了三次,卻是始終連一道小菜都沒上。 服務(wù)員小jiejie第四次進(jìn)門的時候,手里拿著紙筆,詢問鐘熠能不能給留個簽名。 鐘熠洋洋灑灑地落下大名,最后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咱這上菜速度……是不是有點太慢了?” “您二位的……需要一點時間?!?/br> 服務(wù)員神色有一些微妙,像是在克制著什么情緒,“搬運也需要一定的人工,請您再多等一會兒,不好意思?!?/br> 鐘熠聽得一頭霧水,也只能應(yīng)了聲好。 十分鐘后,包廂的門又被重新拉開了。 門口站了四個男服務(wù)員,每兩個人站成一排,搬運著兩艘大概有一米五左右長的,巨大的木船。 ——船上鋪滿了密密麻麻各色各樣的厚切魚生,紋理漂亮地碼好在一起,看起來十分壯觀,而且無一例外全是新鮮到仿佛剛從大海里撈出來的生魚。 魚生中間點綴著檸檬和漂亮的鮮花,船頭上甚至還插著了個仰望星空的三文魚魚頭。 鐘熠的表情逐漸變得呆滯,舉著筷子等待了好久的容眠眼睛卻倏地一亮。 服務(wù)員笑瞇瞇地鞠躬:“二位的兩份皇家特級刺身拼盤,您餐齊了,請慢用。” 鐘熠這輩子就沒這么無語過。 尤其坐在他對面的容眠在開吃前,還遲疑地來了一句:“如果你吃不慣的話,可以再點一些熟食吃的……” 鐘熠鐵青著臉說:“不用,閉嘴?!?/br> 容眠感覺鐘熠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但是他現(xiàn)在滿心滿眼的都是眼前的魚魚,于是嗯了一聲,便興高采烈地拿起筷子,自顧自地直接開動了。 初春時節(jié)天本來就涼,鐘熠擰著眉吃了兩片,就感覺胃里冰冷的不行。 而且他本身對海鮮并不感冒,尤其是刺身這種東西,鐘熠總覺得半生不熟的吃進(jìn)肚子十分別扭,一片兩片嘗嘗鮮還行,點這么大一條船的多少是有點毛病。 哦不對,是兩條船。 鐘熠頭痛欲裂,而且根據(jù)他保守估計,這每艘船上至少得有三四十片魚生,有的不知名品種的魚rou顏色甚至是那種讓人犯怵的血紅,看著就叫人食欲全無。 于是最后鐘熠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你吃得完?” 容眠的船上已經(jīng)被吃空了一小片區(qū)域。 他好像喜歡吃原汁原味的魚rou,并不去蘸碟子里的醬油和芥末,又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片厚厚的金槍魚大腹。 容眠的腮幫子鼓著,抬起頭看著鐘熠,一邊咀嚼著一邊含含糊糊地說:“……當(dāng)然可以惹?!?/br> 鐘熠沉默。 容眠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眨眨眼,把嘴巴里的魚rou吞咽下去,也跟著安靜了一會兒。 半晌他看著鐘熠的右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地問:“你是不是不方便夾,所以才吃的這么慢啊?!?/br> 鐘熠還沒來得及回答,容眠就端著自己的碟子,站起身,坐在了他的旁邊。 吃到好吃東西后的容眠似乎連情緒都變得高漲起來,他對鐘熠很熱情地說:“那我夾給你吃吧?!?/br> 鐘熠:“我——” “我每個月,都要自己來這里吃一次的?!?/br> 容眠耐心地解釋道,“這個拼盤很大,每次我都可以吃的很飽,然后每個月的我都有動力去工作,繼續(xù)去等待下個月的這一天了?!?/br> “三豆說,這種奇怪的拼盤只有我才會點,她不愿意來陪我一起吃?!?/br> 容眠自己先叼住了一片魚rou,一邊吞咽著一邊含含糊糊地說,“……所以你是第一個陪我來這個店里吃這個拼盤的人,我很高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