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太太心里一咯噔,想著,難不成真是素弦在其中搞鬼?這鳳盞也是個愛疑神疑鬼的主兒,她的懷疑,又究竟有幾分可信? 又抬目一望,見這兒媳只不過二十五歲上下,一張臉色泛著蠟黃菜色,再一細(xì)看,額上竟似生了幾絲皺紋。心下不由一嘆,她也是個苦命的女人啊。 太太心里不忍,便捧了她的手,勸道:“放心,若果真有人暗中搗鬼,想要害你,娘必定要為你主持這個公道!”喚朱翠道:“叫二姨娘來見我?!?/br> 鳳盞卻叫住了朱翠,道:“娘,你這么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査?,她肯定不會承認(rèn),還不如先叫人驗驗?zāi)撬?,到時候證據(jù)擺在面前,諒她也不敢抵賴?!?/br> 太太一想也是,便問:“你今天的藥可還有渣子留下?” “留著呢。桃丹——” 桃丹捧了藥碗過來,太太往里瞅了一眼,“嗯”了一聲,“去拿給霍管家,叫他仔細(xì)查查?!毙睦飬s在想,這鳳盞是早有準(zhǔn)備,就等著這一出呢,自己豈不是被這丫頭利用了?卻又一想,反正自己也看不慣素弦,索性就讓她兩個斗一斗,自己只在一旁看好戲就成了。 卻說素弦正在聽雨閣上彈鋼琴,霍管家和朱翠突然進(jìn)來了,說是太太交代的,叫二姨娘先回東院的房里待著,暫且不要出門。素弦自然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錯,回了房里方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是被禁了足了。 不久青蘋和香萼都進(jìn)來了,將鳳盞懷疑有人在藥里下毒,霍管家叫了幾個小廝丫鬟挨個盤問,汪太醫(yī)正在仔細(xì)檢查湯藥的事都一一說了,素弦這才明白了事情原委。 香萼見她泰然自若的神情,便問:“二姨娘,當(dāng)下可怎么辦啊?” 素弦道:“我又沒做虧心事,又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 香萼卻是一臉焦急,“二姨娘,只怕是有心人故意刁難,這種事情又有誰能說清?。俊?/br> 青蘋卻是一貫的淡漠表情,“等大少爺回來,一切不就解決了?你看你,倒急得像那熱鍋上的螞蟻?!?/br> 香萼似是被啟發(fā)了,忙道:“我這就去洋行通知大少爺。”正欲開門,卻和霍管家差點撞了個滿懷。 霍方單只手扶了香萼,說:“莽莽撞撞的,這是要去哪?”便牽了她回去,向素弦略一行禮:“二姨娘,現(xiàn)下府里查得正緊,得委屈您在屋里多待一陣了?!庇謷吡艘谎矍嗵O和香萼,“連同她們兩個,現(xiàn)下也不能出去?!?/br> 素弦冷笑了一聲,心想這男人向來高深莫測,這事情交到他手里去查,還不知道要怎樣收尾呢。道:“霍管家盡管去查,有問的也盡管去問,不必顧忌我?!?/br> 霍方頷了首,“二姨娘,對不住了?!北阖?fù)手而去。香萼急得便欲爭辯,素弦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過于慌張。 傍晚裔凡回到家里,霍府上下已是一片人心惶惶,眾家眷都在大堂聚著,太太指著桌上的藥碗,道:“汪太醫(yī),煩你再把查驗結(jié)果說一遍。” 汪太醫(yī)捋了捋須,慢條斯理地道:“大少奶奶這藥渣之中,含有一味新添的穿心蓮,本不是我藥方里的。這藥本身無毒,與藥中的大薊、半夏相互作用,便有了慢性毒藥之功效?!?/br> 太太發(fā)話道:“素弦,你有什么話說?” 素弦只覺得十分好笑,回道:“爹,娘,就憑這點,你們就懷疑是我做的,這豈不是太荒謬了?” 裔凡眼見母親變了臉色,趕忙跨進(jìn)屋來,“爹,娘,這事還需謹(jǐn)慎詳查,素弦是不可能下毒害鳳盞的。” 鳳盞登時身子發(fā)虛,有氣無力地指著裔凡,“你到現(xiàn)在還替她說話!好,我這就死了干凈,免得你們嫌我礙眼!”說罷便要朝墻邊的大青花瓶撞去,裔凡趕忙沖過去抱住她,“冷靜些,你身子要緊!” 鳳盞淚眼婆娑地道:“裔凡,我不指望在你心里能有我半寸地方,只是眼看我都要死了,你還要包庇她,你又叫我怎么去得安心!” 裔凡只得耐心安撫著她,太太這時卻斥道:“眼看著就要大過年了,什么死不死的?一個堂堂的大少奶奶,遇到事情就知道抹眼淚,也不怕別人笑話。” 素弦起初倒也不覺得是件大事,查一查也就水落石出了,這下才發(fā)覺有些棘手,便道:“爹,娘,依兒媳看,不如便報警吧?,F(xiàn)今已是民國,相信法官會給兒媳一個公道?!?/br> 這時老爺?shù)溃骸帮L(fēng)兒,你看呢?” 裔風(fēng)一直坐在那里沒有說話,似是父親一叫才回過神來,道:“爹,我看這事簡單的很,報警就不必了。方才汪伯伯說藥里多加了一味穿心蓮,查一查誰懂藥理,誰又買過穿心蓮就行了。” 太太不禁贊道:“果真還是風(fēng)兒有主意!”便喚霍方:“這事就交寄你了。” 霍方面色沉著,上前稟道:“老爺,太太,對于大少奶奶中毒一事,小的倒有些旁的看法?!?/br> 老爺?shù)溃骸澳闱艺f來聽聽?!?/br> 霍方道:“據(jù)下人講,大少奶奶這幾日嗜睡、乏力,又缺乏食欲,倒像是食物中毒的癥狀。小的查到大少奶奶喜食嘉興梅,這幾日又多進(jìn)了幾味補(bǔ)湯,應(yīng)是梅子和湯里的rou類相克,才導(dǎo)致中毒的。”又問汪太醫(yī)道:“您方才為大少奶奶診過脈,敢問太醫(yī),大少奶奶的癥狀,像是食物中毒多一些,還是像是藥物中毒多一些?” 汪太醫(yī)微一沉吟,便點了點頭,說道:“如此解釋,那就說的通了。方才老朽也一直在想,雖然藥里有些毒性,但是看大少奶奶的氣色,確實不像藥物中毒?!?/br> 老爺?shù)溃骸凹热蝗绱?,我們是錯怪素弦了?!?/br> 裔凡便扶了鳳盞,溫和道:“都是誤會,還是請?zhí)t(yī)再給你開些方子,細(xì)加調(diào)養(yǎng)吧。” “等等——”這時太太卻道:“這事沒那么簡單。既然藥方里沒有穿心蓮,那么這藥渣里的穿心蓮又是從哪兒來的?” 素弦眉眼一彎,道:“娘,說不定是哪個粗心的丫頭不小心撒進(jìn)去的。大姐還正病著,這事還是過幾天再問,也不遲啊。” 太太早已知曉,藥渣里的穿心蓮是鳳盞搞的鬼,卻一直沒有說穿,反倒由著她折騰。現(xiàn)下霍方既然查明了真相,再追究下去,難堪的人必然是鳳盞。卻瞧她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似是吊著半口氣兒,不免皺了皺眉。又一想,素弦也早已瞧出端倪,雖平白被潑了臟水,卻仍舊出言為她開脫,自己也只好心照不宣了。 第七十二章 浮沉浪里,舵由誰掌(二) 回到房里青蘋仍是心有余悸:“方才一幕可真是好險啊,幸虧那個霍方及時站出來道明真相,如若不然,有誰能想到竟是她愛吃的梅子惹了禍?這投毒殺人的罪名,我們可背不起啊?!?/br> 素弦冷冷一笑,“投毒殺人?我為什么要毒害鳳盞?眾人皆知,鳳盞一旦出了問題,我便是最有嫌疑的一個。太太自然心知肚明,倒偏要搞這樣驚師動眾的一出,不過是要給我個下馬威罷了?!?/br> 青蘋恍然大悟,“既然如此,我們行得正坐得直,干脆就讓他們細(xì)查一番,看看是誰在藥渣里動了手腳,不就得了?” “他們不會去查的?!彼叵覔u了搖頭,“就算是鳳盞有意陷害于我,就她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老爺太太也不會追究她什么。況且,鳳盞倒了,就輪到我作正室,這是他們最不愿意看到的。畢竟,我的身份背景并不如她。”頓了頓,又問:“大少爺是不是去鳳盞房間了?” “汪大夫才給大少奶奶瞧過病,她嚷嚷著頭暈,大少爺就給抱回房了??茨菢幼樱裢戆顺墒浅霾粊砹税?。”青蘋話里頗有些調(diào)侃意味。 素弦微微抿了下唇,“如此倒好。晚些時候,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若是大少爺來了,你就說我睡了,萬不可讓他發(fā)現(xiàn)我不在,知道么?” 青蘋漫不經(jīng)心地點了點頭,“你最近倒是蠻神秘的,沒有我的保護(hù),你個人能行?” 素弦點了下她的腦門,淺笑道:“現(xiàn)下你就是在幫我,還不明白?” 夜深以后她獨自沿著舊路去了后院的庫房,來寶臨走的時候為了報恩,把庫房的鑰匙私自配了一把給她。 她找了一個墻角的舊箱子,把煤油燈放在上面,自己背對著窗戶掩住光亮,取出下人的登記名冊一頁一頁地翻找。她看得很仔細(xì),怕太入神忘了時間,就把裔凡的舊懷表揣在身上,隨時盯著時間。 這時卻突然傳來門響的聲音,素弦登時一驚,汗毛幾乎都要豎起來了,怔忪著轉(zhuǎn)過頭去,來人正是霍方。 他倒是一副從容的樣子,不緊不慢地關(guān)上門,然后淡定地走過來,似乎早就料到素弦會在此出現(xiàn),笑了笑道:“二姨娘,這么晚了,您還沒休息么?” 他頎長的身形在昏暗的光線下愈發(fā)拉長,幾乎不可辨清面上表情,這感覺倒顯得有點詭異。素弦鎮(zhèn)定著站起身來,“霍管家不是也沒睡么?” 霍方踱步過來,平靜道:“現(xiàn)下已然過了凌晨,二姨娘若是再兜圈子,叫人發(fā)現(xiàn)你我二人在這里,恐怕便要麻煩了?!?/br> “哦?”素弦笑了一下,“霍管家的意思是我遇到了你,便不是麻煩了?” 霍方道:“小的一向敬重二姨娘的為人,定然不會使出下毒害人的卑鄙手段。二姨娘私自潛入庫房,想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吧?” 素弦笑道:“說起白日里那件事,還真得拜托霍管家及時查明真相,才不致讓我枉受冤屈。我可要好好謝謝霍管家你呢?!?/br> 霍方道:“二姨娘不必客氣,小的只是盡忠職守罷了?!?/br> 素弦心想他掐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定然早就察覺出庫房的異常了,卻又沒有對人聲張,這個男人,究竟想打什么算盤?沉吟了一瞬,便道:“我想查一些有關(guān)府里下人的資料,霍管家不如好人做到底,便幫我這個忙?” 霍方道:“幫忙可以,只是——二姨娘要為霍方解開一個長久以來的疑惑。” 素弦看出他眸光里藏有些詭異,便道:“你且說罷?!?/br> 霍方不慌不忙地坐了下來,慢條斯理地道:“這件事情,可就說來話長了。二姨娘既然有興致,那小的就細(xì)講一番?!?/br> “卻說當(dāng)年大少爺被迫與裴小姐分開,一直被困家中,無法與之見面,便叫小的到玉粱山尋找她的下落。小的幾經(jīng)走訪,卻得知裴小姐母女一家已然搬離了那里。” 聽到這里,素弦只覺心臟驀地一墜——面前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真的知道自己的秘密么? 霍方看出她臉色有變,卻是裝作沒有注意的樣子,繼續(xù)道:“后來大少爺娶了大少奶奶,有一天太太抱了個嬰孩給他,說是裴小姐重病在身,養(yǎng)不起那個孩子,就送到府上來了。大少爺當(dāng)時焦急萬分,帶人找遍了城里,卻還是沒有找到。他又被限制不得離開臨江,只得派我再去玉粱山打聽。我雖沒找到裴小姐一家人,卻順道回了一趟我出生的故土——泥灣村,在那里聽聞一件奇事?!?/br> 素弦略略定了定神,“什么奇事?” “聽說跟這泥灣村隔山相望的地方,有個烏塘村,一家母女三個,夜半突然起火,竟然全被燒死了。聽人描述那女子才生了孩子,我懷疑她便是我要找的人,翌日便前去打探,果然,那死去的女子便叫做裴素心。” 素弦料想他話里更有深意,現(xiàn)在問他為何要對自己講這些事,已是毫無意義,便問道:“那一家母女三個,全都死了么?” “怪就怪在這里了。”霍方嘴角浮現(xiàn)一抹詭異,“那墳包雖然簡陋,卻只有兩個,如此看來,裴家最小的姑娘,倒是很可能有幸逃過一劫?!?/br> 素弦表情木然,只說:“你見過她么?” “當(dāng)然見過?!被舴降?,“從前大少爺和裴小姐相處的時候,我奉了太太之命去裴家找他,開門的便是裴家最小的姑娘,也就是——”他別有深意地看向她,“裴小姐的meimei?!?/br> 素弦沒有與他對視,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告訴大少爺,裴素心已經(jīng)死了?” 霍方嘆了口氣:“我正打聽著那小女孩的消息,老爺派來的人便把我捉了回去。我遭了一頓毒打,又被強(qiáng)逼著發(fā)了毒誓,不可將關(guān)于裴小姐的事透露出半個字。再后來,老爺串通龔局長出了三張尸檢證明,說是裴小姐一家染上了時疫,病重不治,為防傳染,已被就地火化了。” 素弦聽了這話只覺得五雷轟頂,壓抑地如是喘不過起來,便倏地轉(zhuǎn)過身去,心里竟如同被橫撕豎扯著一般,不由得緊緊閉上了眼睛。良久,才冷笑了一聲:“你從小就跟著大少爺,竟然這點皮rou之苦就屈服了?” 霍方驀地肅起了臉色:“你大可以嘲笑我貪生怕死,只是,我今天要說的,可不是這個。” 素弦眸光一轉(zhuǎn),“那么,霍管家要說的是——” 霍方緊走了一步到她面前,目光網(wǎng)住了她整個表情:“你不要再裝了,你來這府里是什么目的,別人雖無察覺,我卻再清楚不過。你——就是裴素心的meimei,你不姓張,你姓裴!” 這個結(jié)果終于從他口中吐了出來,素弦并沒有過多的驚訝,只是很沉靜地看向他,道:“霍裔凡都沒有發(fā)現(xiàn),你又怎樣看出我的真實身份的?” 他眸光移向窗外黑漆的夜幕,緩緩道:“你是否還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正值二少爺過生日,你和大少奶奶發(fā)生了爭執(zhí),你摔倒在冰面上,是我護(hù)送你回東院的。那晚大少爺站在院里醒酒,我正巧在側(cè)面的廂房,親眼目睹你扶著他進(jìn)屋,十分曖昧的樣子。翌日便出了大少爺酒后強(qiáng)暴了你的事。當(dāng)時我便有所懷疑,你放著好好的二少奶奶不做,為何要使出這樁計謀。后來你又一直與大少爺不睦,時常爭吵。我聯(lián)想到你對家庸少爺極其用心,便尋思你和小少爺之間,一定有著某種必然的聯(lián)系。烏塘村起火一事,整個霍府只有我一人知道,我也是綜合種種,才猜測出來的?!?/br> 素弦冷笑了一聲,眸光閃過一絲陰寒,鋒刃般的剮向他:“你說的沒錯,我是抵死都要來報這個仇的,不論是誰,都不可以成為我復(fù)仇路上的攔路虎!” 霍方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忽的抓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臂上,她驀地一怔,他發(fā)力攥緊了她,“你感覺到了么?我這只左臂已經(jīng)死了,是沒用的擺設(shè)!這便是你和你哥哥的作弄,不是么?”他情緒略顯激動,“我現(xiàn)在就可以把你的秘密全部公之于眾,你知道會有什么后果,他們會把你浸豬籠、騎木驢、點天燈,你和張晉元的下場都會別樣凄慘,你所有的心血都會付之一炬!” 他如惡毒警示般的講出這些話來,她只覺得心臟要被他震裂了,深長吸了口氣,才緩緩道:“要開什么條件,你說吧?!?/br> 他飽含憤怒地甩開了她的手臂,只那么須臾,卻又恢復(fù)了平靜的表象,目光從冷冽漸漸地柔軟下去,道:“我和你一樣,裴素弦,我們來到這座深宅,都懷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老天安排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既然如此,我們?yōu)槭裁床粩y手合作呢?” 她一時還無法平靜下來,只道:“怎樣合作?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呵呵笑了一聲,眼瞳里卻透著不相稱的陰鷙,“你或許知道,目前,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得到霍詠荷?!?/br> 素弦登時心里一揪,什么?他竟打的是詠荷的主意?這個外表俊朗,眼神冷漠的男人,掩埋的心思究竟能深到什么程度? “好啊,成交?!彼ζ饋淼褂袔追窒袷亲猿?,但是當(dāng)前,容不下她作別的選擇。 她突然覺得釋然,玩味地盯了他一瞬,又想起了什么,便問:“我記得上次詠荷逃婚那一回,你便有機(jī)會帶了她遠(yuǎn)走高飛,你們兩個還失蹤了一天一夜,為什么又作罷了呢?” 霍方冷笑了一聲:“姓戴的死得慘,她正傷心欲絕,又怎肯跟我?姓戴的好不容易死了,她又跟那洋醫(yī)生走得那么近,我嫉妒,我不服!你幫我,只要你幫我得到她的心,從此以后,我便唯你之命是從,你敢答應(yīng)么?” “敢,我為何不敢?”素弦莞爾一笑,“你知道的,我最大的使命就報仇。為了報仇,我可以舍下一切?!蹦闷鹉敲麅詠?,道:“我在找一個家仆,他很可能是縱火兇手之一,一旦尋得此人,我便可查出當(dāng)年意圖殺我全家滅口的幕后指使者?!?/br> 霍方接過名冊,掃了一眼道:“時隔七年,還能發(fā)現(xiàn)兇徒的線索,倒真是奇了?!?/br> 素弦心里其實也沒底,只是當(dāng)前近乎毫無頭緒,才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罷了。道:“這上面記錄著家仆的詳細(xì)信息,我仔細(xì)查過,卻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有六指的缺陷。你來霍府時日也長,是否記得有這樣的六指之人呢?” 霍方想了一想,說:“六指之人確實不常見。倘若是有人派家仆所為,那么事成之后一定會被打發(fā)走,只需查查七年前有誰突然離府便可。” 素弦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 霍方忽然憶起什么,道:“且隨我來?!睆难锬昧艘淮€匙,打開右面的三層角柜,將幾摞滿是灰塵的舊冊抱了出來,從中找出一本線裝的記錄本。 “這本便是府里傭人的離府登記,幾年前我特意叫人分類整理出來,以便查看。方才那本專門供人查看,很容易被涂改,而這一本,是根據(jù)原始記錄謄寫?!被舴浇忉尩?。 第七十三章 浮沉浪里,舵由誰掌(三) 那名冊依照時序編寫,很容易便查找到了七年前,五、六月份左右的離府登記。果真有一個名喚謝歡的二等小廝,在六月十六號結(jié)了工錢回鄉(xiāng)下去了。素弦仔細(xì)查看了那條記錄,那謝歡十六歲進(jìn)府,二十四歲離府,三個月前剛由四等直接提到二等,應(yīng)當(dāng)正值受主子賞識的時候,突然辭工就顯得有些奇怪。又與之前那本名冊相對比,才發(fā)現(xiàn)謝歡的一切身份信息都被涂抹掉了,就像這個人根本不曾存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