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家庸道:“是二叔打電話叫我過來玩的!” 她明白霍裔風(fēng)用心良苦,她喜歡家庸,他就叫他來這里,好叫她不煩悶。她輕輕嘆了口氣,又問:“家庸和誰一起來的呢?”她有些擔(dān)心,并不想見到霍夫人,那個面色威嚴高高在上的旗袍女人。 “是爸爸帶我來的,他去洋行了!” 她這才放下心來,笑吟吟道:“家庸想吃什么點心,素弦姑姑給你做?!?/br> 家庸拉著她的手嗔道:“不嘛,我要姑姑陪我玩?!?/br> 素弦便脫下便鞋,斜著雙膝跪坐在地毯上,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玩耍,家庸很開心地嚷著要她幫忙擺塑料的火車軌道,她也就笑呵呵地照做。 時光在愜意中悄然流逝,她帶著家庸吃過午飯,就到三樓的大陽臺上看雨。家庸腳底墊著一只小板凳,兩個人就那么安靜地站著,凝望著同一個方向。原來淘氣的孩童也會有靜立沉思的時候。后來家庸困了,小手不停揉著眼睛,她便把他抱到臥室去睡覺。孩子長得壯實,她抱起來有點吃力。他很快就睡著了,睡得那樣香甜安穩(wěn),嘴角還不時有口水淌出來。孩子的世界總是簡單,她一只手撐著頭,就那么靜靜地看著他,不由就產(chǎn)生一種由衷的羨慕。 家庸,如果一個人是另一個人的“軟肋”,那就說明她真心的愛他,用生命去愛的那種。所以,你就是我最大的軟肋。 她不知不覺隨他進入夢鄉(xiāng),嘴角上掛著滿足的微笑。 下午霍裔凡來接家庸,女侍說小少爺在大臥室睡著,他以為只有孩子一個人,沒有多想便輕輕推門進去,卻見素弦半側(cè)著身子面向家庸,一只手松松地勾著他的小手指,家庸的睡姿向來隨意,身子歪斜著小腦袋靠向素弦,那只手指卻一直沒有松開,兩個人都睡得很熟。 這一時間像是有什么東西撩撥起他心里的那股情愫,他突然被這種和諧深深打動。他與妻子沒有感情基礎(chǔ),這些年更是漸漸冷淡,鳳盞認為家庸的生母占據(jù)了丈夫全部的心,導(dǎo)致自己婚姻不幸,因而對這個孩子沒有一絲好感,更不要提去盡做母親的職責(zé)。兒子向來與父親親昵,但是母親的循循善誘和溫柔教導(dǎo)是他所替代不了的。 也好,她總是要嫁進霍家來的,家庸和二嬸親,也許便能彌補之前情感上的缺憾吧。 她忽然醒了過來,看見霍裔凡在一旁站著就有些不好意思,趕忙起了身:“大少爺,來接家庸吧。他還沒醒,再等一會兒吧,天氣冷,這么出去容易著涼?!?/br> 他微一點頭:“嗯,不著急?!?/br> 他去了二弟的臥室,不久素弦領(lǐng)著睡眼惺忪的家庸進來,他看孩子包裹得嚴實,像個棉花包似的,便笑道:“還是你的素弦姑姑細心?!?/br> 家庸一副不情愿的樣子,拉著爸爸西服的衣襟道:“爸爸我不想回去,我想住在這里,還沒吃櫻桃羹呢,我還要素弦姑姑晚上講故事給我聽。” 霍裔凡無奈搖頭:“小孩子要聽話,明天譚先生還要給你上課呢?!?/br> 家庸就往素弦的身后躲,一副小可憐樣兒央求著:“素弦姑姑,我吃完櫻桃羹再走好不好?你跟我爸爸說說嘛?!?/br> 一旁的霍裔風(fēng)見素弦為難,便道:“大哥,就讓著孩子吧,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的?!?/br> 素弦便道:“姑姑現(xiàn)在去端,家庸在這乖乖等著?!?/br> 霍裔凡眼看著她出去,便問:“張晉元的案子怎么樣了?” 霍裔風(fēng)道:“目前證據(jù)不足,只能將他暫時押著。過幾天若還是找不到切實證據(jù),也只好將他放了?!?/br> 霍裔凡道:“我倒希望那一天趕快到來,大家皆大歡喜,豈不更好?” 霍裔風(fēng)嚴肅道:“凡事講究證據(jù),是他做的,他抵賴不掉。就算他是素弦的兄長,我也絕不姑息?!?/br> 霍裔凡知道他性子執(zhí)拗,一直有所擔(dān)心,便道:“你也該考慮素弦的感受,如果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對你對她都好?!?/br> 霍裔風(fēng)突然就提高了嗓音:“我在警察局待的三四年間,辦案多少尚且不談,各式各樣的人卻見得多了。憑他張晉元再油嘴滑舌,百般狡辯,卻也逃不脫我的法眼!”他見大哥眼色不對,望向門口,素弦正端著個托盤面色陰沉地站在那里。 家庸歡快地跑過去,她又恢復(fù)了柔和的神色,拉著他到大桌旁,幫他解開外衣的扣子,圍上白色圍嘴。 “這是小勺子,拿好。剛叫人熱了一下,小心燙口?!彼难酃馐冀K落在家庸身上,他津津有味地吃著,她看了也就開心。 她突然覺得屋子里氣氛靜默得古怪,便抬起頭來,正與霍裔凡目光相對。她從他眼神里讀到一絲隱秘的柔情,只是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重新低下頭去,心里不知怎的卻泛起波瀾。 她一直把家庸送到汽車上,依依不舍地與他揮手作別。一旁的霍裔凡突然道:“素弦,其實裔風(fēng)有的時候脾氣很犟,但也只是暫時的。他心里有你,定然不會不管你哥哥。方才他的話有些過,你可不要往心里去?!?/br> 她淡然一笑:“不會,怎么會呢?!?/br> 霍裔凡道:“那樣便好。家庸那么喜歡你,早就盼著你到我們家來呢?!?/br> 她試探著問道:“大少奶奶,她不太關(guān)心家庸,是么?” 他含混地“嗯”了一聲,顯然不愿多說,于是素弦又問:“大少爺內(nèi)心深處,是不是一直藏有那個畫畫的姑娘呢?” 她冷不丁這么一問,他感到猝不及防,就道:“今天怎么想起說這些了呢?!?/br> 素弦歉意一笑:”對不起,是我唐突了。大少奶奶是個好人,你應(yīng)該好好對她。”也不等他回答,又道:“大少爺上車吧,我這便回去了?!?/br> 霍裔凡有些捉摸不透,但見她臉上卻是若無其事的輕松表情,有些話到了嘴邊,發(fā)現(xiàn)說出來是不合適的,也就點了點頭,便上車去了。 她把果綠色的油紙傘立在門廳的過道上,又回到霍裔風(fēng)的臥室,見他手插在兜里站在陽臺上,便問:“怎么一天都不見你?今天好些了么?” 他沒有回頭,道:“你沒看見我,和家庸玩得正好,我倒是看見你了?!?/br> 她站在他身后:“謝謝你叫家庸來陪我?!?/br> 他轉(zhuǎn)過身,愜意地背靠著窗欄:“方才看你和大哥在雨里聊著天,他都說什么了?” “他叫我好好照顧你……”素弦頓了一下,“還叫我別跟你置氣。你大哥對你很好,事事都為你著想?!?/br> “是啊,”他道,“我們哥倆從小感情就很深厚,雖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是他總是盡到做兄長的職責(zé),什么都讓著我。我小時候好斗,總愛惹事端,也是他幫我擺平,還幫我隱瞞著不告訴爹。大哥這幾年表面風(fēng)光,內(nèi)心卻很苦,可我一點忙都幫不上?!?/br> 她亦走到陽臺上,面向窗外,道:“上一次大少爺對我說過,從前他為了那個畫畫的姑娘,跟家里鬧得很僵。想來,這一直是他心里一個解不開的結(jié)吧?!?/br> 他道:“聽說那個姑娘叫素心,大哥與她情投意合,只可惜我家規(guī)矩嚴苛,爹娘不可能接受她。他從前很喜歡畫畫,可他現(xiàn)在再也不畫了,只是偶爾寫寫字?!鳖D了頓,又道:“其實家庸就是素心生的。現(xiàn)在你明白,我大嫂為什么不喜歡家庸了吧?!?/br> 他對她倒也不隱瞞這些,她嘆了口氣:“可惜啊。你說一個人太癡情,會不會就是件不好的事。倘若流年可以治愈情殤,他也不至于活得如此辛苦。” 他意味深長地道:“那是因為她是一個值得去愛,并且值得永遠愛下去的女子。不論遠近,不論死生,都不可以阻止他去愛她?!彼f這些的時候很認真,也很肅重,仿佛不只在說大哥和素心一樣。 她轉(zhuǎn)過頭:“那個叫素心的姑娘,她死了么?” 他搖了搖頭:“不知道。聽我娘說,是一個婦人把襁褓中的家庸送到府上的,據(jù)她說,素心病得很重,再也養(yǎng)不起這個孩子,就給送來了。后來我哥知道了,帶著一眾小廝滿大街尋找那個婦人,卻一無所獲?!?/br> 胡言!一派胡言!他們搶了孩子,燒死她們孤兒寡母,然后還編造這樣一個恬不知恥的謊言,把臟水潑到j(luò)iejie身上! 他看到她的胸口微微起伏,情緒似乎有變,便問:“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她恨不得狠狠給自己一個巴掌,他的眼睛如同最精妙的偵查工具,自己不可以再被他疑心了! “下午睡得多了,有點頭痛。”她沒有再看他,只是定定地望著簾外的雨幕。 翌日,因為明天就到了中秋節(jié)了,別墅里來探望的人絡(luò)繹不絕,大多是警局霍裔風(fēng)的下屬,還有一些霍家生意上的伙伴。素弦沒有事做,就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看看書,聽聽古典音樂。下午一個女侍來問,說是有一個自稱青蘋的女子,說是她的丫鬟,來給她送些衣物。她便叫女侍帶她進來。 青蘋滿面陰郁地走進來,也不說話,隨手便把布包袱丟在椅子上。素弦揚手叫女侍出去,鎖上門道:“哥哥的事,你都聽說了吧。我現(xiàn)在也在想辦法,霍家這邊也幫襯著,你不必太擔(dān)心。” 當(dāng)下再無外人,青蘋心里憋著火,也懶得跟她客氣,便掐起腰一副訓(xùn)斥的口氣:“好一個想辦法,你倒是想啊!大少爺被關(guān)了兩天了,你倒是在這大別墅里住得悠閑,怎么著,樂不思蜀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拿大少爺當(dāng)作跳板,如今水到渠成,你也馬上要飛上枝頭了,你是不是巴不得大少爺早點完蛋,你好甩了他,開開心心做你的少奶奶去?呸!你這是白日做夢!我青蘋還在這里呢,有我在,你就休想稱心如意了去!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告訴霍總長去,被霍大少爺拋棄的那個畫畫的女人,就是你素弦的親jiejie!你是來干什么的,他再蠢也該想得到了!” 素弦平靜地坐著,聽她發(fā)xiele一通,緩緩道:“愚蠢的人是你。我要是你,這會兒在這個地方,就會懂得收氣斂聲,哪怕是做做樣子,也絕不讓人拾去話柄,反而害死自己的主子?!?/br> 她這樣冷靜,卻又似在嘲諷,如此反倒激怒了青蘋,她一個箭步便過來,只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向后旋即一扭,素弦便被她制住無法動彈。青蘋恨恨地咬著牙,在她耳邊道:“聽著,我的耐心有限。三天時間,就三天,你救不出大少爺,咱們就魚死網(wǎng)破!” 素弦知她頭腦簡單,這樣被她扭著,面部幾乎要貼到桌子,卻也不驚慌,只斜目瞪向她:“三天?你有沒有問過你的大少爺,他給你幾天?” 青蘋被她這么一問,倒有些愣神,心里一想?yún)s也在理,大少爺尚未脫險,自己也不宜草率主張,便漸漸松了手,冷聲道:“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素弦揉著被扭痛的手腕:“跟在大少爺身邊這么久,他沒有教會你少安毋躁這個道理么?”如是方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似的,她拉過青蘋的手,引她到皮沙發(fā)上坐下。青蘋不明就里,愣愣地看著她。 素弦壓低了聲道:“畢竟你我是一條船上的,我有個計劃,想聽聽你的意見。”見青蘋滿面疑問,又道:“我想清楚了,我不能嫁給霍裔風(fēng)。他心思太深,我在他身邊什么也做不成,反倒要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間。我想取消原來的計劃,現(xiàn)下哥哥不在,你有沒有什么好的建議?” 青蘋一驚,差點從沙發(fā)上跳起:“你又不嫁給他了?那你嫁給誰去?” 素弦四下一望,小聲道:“反正就是不能嫁給他,而且不能離他太近。怎么辦?” “要接近霍家,還不能離霍裔風(fēng)太近……”青蘋口中嘟囔著,尚未拎清楚頭緒,便隨口道:“那就讓霍裔風(fēng)離開霍家,不就得了?” 她本就沒想從青蘋口中得到什么有價值的建議,眼下看她滿臉茫然,心想也罷,便打發(fā)她先回去。臨走前又是好一番叮囑,生怕她莽撞妨事。 當(dāng)然,她自己也既沒有合情打算,更無可傾心交談之人,仍舊坐回藤椅上看書去,但也沒看進去幾行字。她又想起青蘋,這丫頭空有一身武藝,卻是一根筋直來直去。不過冷不丁地蹦出幾句話來,叫那心思復(fù)雜喜歡多慮的人聽去,卻也不能不嘆服。比方說她上次見了那個妓女玉蔻,心生恨意頭腦發(fā)熱,恨不能除之而后快,青蘋的話就能使她冷靜下來。 她剛才說什么來著,對了,“讓霍裔風(fēng)離開霍家”?素弦現(xiàn)在想來,這無異于天方夜譚,卻是個唯一的解決方法。可她不是孔明,霍裔風(fēng)也并非庸輩,作何打算?談何容易? 第二十一章 酒孤斟思念成癡,愁自遣愛不由人(上) 這日正值中秋佳節(jié),因霍裔風(fēng)在楓港別墅養(yǎng)傷,團圓飯便在這里吃了。既是家庭聚會,擺的是皆是普通家常菜肴。素弦尚未過門,也被認作是霍家的一份子,在霍裔風(fēng)身旁陪著。霍老爺話不多,對這個未來的二兒媳婦倒也客氣,只叫她不要拘謹?;籼珔s是不冷不熱,與兒女們嘮扯著家常,目光始終沒有瞟過她。素弦左手邊坐著詠荷,當(dāng)下也是談笑自如,卻是許久以來都未曾跟她說過話了。素弦只半低著頭坐著,心里也覺得別扭,生怕自己哪里舉止不妥,叫人嫌隙?;粢犸L(fēng)時不時地給她夾著菜,她怕太太不高興,就勸著他不要喝酒。 家庸吃著最喜愛的櫻桃羹,突然抬頭問道:“奶奶,二叔什么時候才能把素弦姑姑娶進門啊?我都等不及了呢?!?/br> 霍太太面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撫著小孫子的腦袋瓜,又笑開了道:“這孩子,你二叔娶媳婦,又不是你娶媳婦,你著什么急???” 家庸撒著嬌嚷道:“不嘛,我就要素弦姑姑陪我玩?!?/br> 大少奶奶看了一眼素弦,素弦覺得尷尬,只盯著桌布的一角,這時只聽霍老爺?shù)溃骸拔铱幢阕ゾo辦吧。秀緹,你下個月挑個好日子,咱們霍家也好久沒辦喜事了。” 霍太太收起笑容,遞了個眼色過去,霍老爺又道:“聽說張先生被警局扣住了,裔風(fēng),你趕快去打點一下,叫他們早點放人?!彼肋@事對于兒子不難,只是輕描淡寫的語氣,霍裔風(fēng)頓時就欲反駁,他大哥接話道:“爹,這事也急不得,老二他正在想辦法。”說罷便肅著面孔,給二弟使了個眼色。 素弦見張晉元的事弄得飯桌上氣氛驟降,便起身道:“老爺,太太,這大過節(jié)的,說這些反倒掃興。上午我去見了哥哥,他精神很好,還叫我向您二老問好呢。今天是團圓節(jié),裔風(fēng)不能喝酒,我代他敬您二老一杯,祝你們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說罷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霍裔風(fēng)見狀扶了她一下,小聲道:“別逞強?!?/br> 霍老爺點著頭,笑瞇瞇道:“素弦是個懂事的姑娘,以后一定是風(fēng)兒的賢內(nèi)助?!庇謱Ψ蛉说溃骸澳憧?,老二和素弦郎才女貌,多配啊?!?/br> 霍太太嘴角一揚,卻說不上笑與不笑:“老二,你的意思呢?” 一直沒開口的詠荷突然接話道:“娘,這還用問么,二哥巴不得今兒個布置張羅,明天就辦喜事呢。” 霍裔風(fēng)對這個meimei也很無奈,站起來鄭重道:“爹,娘,我先把警局的事處理好,再向素弦求婚?!?/br> 霍太太聽他這樣一說自然滿意,看向老爺卻是面色驟陰,便勸道:“兒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由他去吧?!?/br> 這日晚間天色陰沉,只掛著一圈昏黃月暈,似有煙霧繚繞,淡蒙蒙的看不清楚。等著賞月的人大感掃興,便都去睡了。將近午夜的時候素弦睡不著,就到二樓的主書房去取書,無意間看到一個黯淡人影,在二樓東面的陽臺上背身站著。那幽閣燈光暗沉,他孤零零的背影散著涼意,不由叫人心顫。她走近了去,才看見他手里是一個瓷酒瓶兒,像權(quán)杖那般用力握著。她以為是霍裔風(fēng),就輕聲道:“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 那人怔了一下,回過頭來卻是霍裔凡。他眼神不若平時那般淡然,卻飽含癡意深望著她。她覺得古怪,心里一陣不安,笑了一下:“我還以為是裔風(fēng)?!庇值溃骸拔一厝チ耍笊贍斣琰c休息?!鞭D(zhuǎn)了身心還在砰砰跳,便快步往回走,他幾步追了上來,卻是從背后深深地抱住了她! 他的雙臂緊緊地將她環(huán)繞,生怕她下一秒便要飛走似的,然而他的雙手仍在微微發(fā)顫,心臟跳得幾乎要從胸膛躍出,這一刻他無法自控,但他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留住她,哪怕將她融化在骨血里,他也要留住她! 他的思想已然凌亂如麻,她柔軟的身體透著淡淡幽香,他寧愿就此貪婪地沉溺,只喃喃喚道:“素心,別走……不要離開我……” 他滿身的酒氣,又那樣用力,直把她的雙臂勒得生疼麻木,他強烈的痛苦情緒就這樣傳染給她,沒有一絲保留。她嚇得幾乎要叫出聲來,卻又漸漸不再掙扎,她的思緒百轉(zhuǎn)千回,只怔忡著任他抱著,卻也忘記了自己在他懷里。 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她是來討債的,她不是jiejie的替身,不會再給他任何后悔的機會!這一刻她冷靜得連她自己都不相信,清冷的聲音道:“大少爺,我是素弦,不是素心。” 他卻似沒有聽見,將她擁在面前,一雙灼熱的眼瞳緊緊鎖住她:“素心,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都是我的錯……再也不要離開我的身邊,好不好?” 他幾乎是乞求的口氣,她從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像他這樣卑微地求著一個女人,乞求她哪怕半分的憐憫和施舍!他如此沉淪,任她心腸再硬也不會沒有一絲惻隱! 但那只是忽而一瞬的惻隱,上天賦予她身為女人與生俱來的憐憫!她胸中陡然騰起一股憤慨,冷峻的眸光甩向他,是比深寒更加寒冷的漠然! 晚了,太晚了!她心中恨意驟起,死死地咬著唇,閃著銳利鋒芒的目光直直刺到他心里去,可他情癡深重,他知道她在責(zé)怪他的自私與絕情,她絕不會輕易就此原諒了他!他突然就像著了魔似的,緊緊攥住她的手腕,唇齒也不清了:“素心,我?guī)闳タ醇矣?,我對他傾注了全部的愛,他長得很好,很聰明……你看了一定會喜歡,那樣你就不會離開我了……我們一家三口,還可以重新開始,相信我……”他語無倫次地重復(fù)著,便要強拉著她走,她生怕動靜一大會惹來事端,也不敢出聲,只是竭力想從他手里逃脫,一不小心卻跌倒在地板上,他酒醉身子不穩(wěn),亦重重摔倒,又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慌忙去攙扶她…… “大哥?” 她聽到后方不遠有人低聲問著,慌忙帶著淚音喚道:“裔風(fēng)!”霍裔風(fēng)跑過來,素弦嚇得躲到他身后,霍裔凡醉意正濃,仍舊不肯罷手,一把便推開二弟:“你讓開!”抓住素弦的手臂,又癡癡道:“素心,求你,不要拒絕我,素心……” 霍裔風(fēng)見狀死死制住他的肩膀,勸道:“大哥,你喝多了,她是素弦……” 這時幾個侍者聽見響動,也趕緊過來,幫著二少爺把大少爺送回房去。素弦這才松下一口氣來,轉(zhuǎn)念一尋思,卻又不知霍裔風(fēng)見此一幕會作何感想,心里便惴惴不安,也只得先回房去。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仍回想著剛才發(fā)生的事,不由百感交集。忽聽有人輕輕敲著門,便起身去開。 霍裔風(fēng)一進門便擔(dān)心地問道:“方才大哥嚇到你了,沒事吧?別怕,大哥只是喝多了?!?/br> 她輕輕搖了搖頭:“剛才確實有點害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