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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聲音更大,催命似的猛敲半日,木門咯吱咯吱搖晃,門口插銷搖搖欲墜,顯然要四分五裂,被這大力拍成碎片。 赫修竹不得已提起聲音,高聲呼道:“來者何人?” “永康城將軍府陳瑞大將軍送來拜帖,”門外人高聲回應(yīng),“乘攆已停在門外,我等奉命前來,請赫先生即刻入府!” 第14章 “怎,怎么回事,”赫修竹瞪圓眼睛,“將軍府······比縣老爺還官高幾級,為什么會來尋你?爹,你又做了甚么好事?” 赫鐘隱面不改色:“說不定尋的是你?!?/br> “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比大家閨秀還要金貴,”赫修竹嘟囔,“可沒有這么大的本事。” “莫非是入城關(guān)牒不對,”赫鐘隱輕撫下顎,“被發(fā)現(xiàn)了?” “關(guān)牒不對?”赫修竹驚得跳起,“那我們怎么進來·····” “仿的,”赫鐘隱施施然道,“贗品都能仿造,區(qū)區(qū)關(guān)牒算得了什么?!?/br> 赫修竹:“······” 爹,說好的守成持重君子端方呢? 事已至此,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了,赫修竹綁起頭發(fā),扶好發(fā)冠,雄赳赳氣昂昂直起腰背,徑直走向門口,還沒邁出兩步,后頸被人捏住,赫鐘隱將人拉到身邊,微微揚起眉峰:“做甚么去?” “爹,這門不開不行,我擠出溝壑扮做婢女,或者在臉上描幾條紋路,扮做你往將軍府去,若我被扣在那里······你記得給我送來餐食。竹筒里還有糯米,屋后還有干菜,桶里還有釀菜······” “行了,”赫鐘隱淡道,“將軍府若有半個聰明人,便不會著你的道,若是他們要你當場寫字作畫,你糊弄個鬼畫符出來,三十板子下去,爹便要卷鋪蓋去收你了。” 赫修竹:“······” 忍,這是他爹。 “那怎么辦,”赫修竹忍氣吞聲,“爹還有甚么辦法?” “沒辦法,去還是要去,只是今夜不能過去,”赫鐘隱道,“附耳過來?!?/br> 將軍府家臣副統(tǒng)領(lǐng)龍當才奉將軍之命,來赫先生府里尋人,足足敲了半個時辰的大門,里頭鴉雀無聲,連鳥叫都沒有聽到,旁邊有人問道:“統(tǒng)領(lǐng),人會不會早睡下了?” “里頭若是聾子,也該被吵醒了,”龍當才道,“若是再敲不開,你們幾個搬來梯子,從圍墻上攀爬過去?!?/br> 他話音剛落,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伴著陣陣聲嘶力竭的咳嗽,龍當才退后半步,大門吱呀一聲打開,赫修竹披頭散發(fā),踩著一只木屐,面紅耳赤衣衫不整,似乎才從床上爬起:“諸位大人息怒,小人,咳,家中只有我和先生二人,小人幾日前偶感風(fēng)寒,夜里身體不適,早早便睡下了,我家先生被我過了病氣,現(xiàn)下起不了身,請大人容先生休養(yǎng)幾日,待病逝大好,定要去將軍府登門拜訪。” 龍當才擰起眉頭:“既是如此,更該即刻與我入府,將軍府中郎中眾多,各式藥材齊全,將軍待下寬宏,定會為你們悉心診治?!?/br> 赫修竹心道萬萬不能診治,若診治豈不要露餡了?他以袖掩唇,小聲咳咳:“大人有所不知,先生與我略通歧黃之術(shù),我這風(fēng)寒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一直無藥可醫(yī),只能自愈。這風(fēng)寒病氣極盛,諸位大人與我對面交談,病氣四散溢開,大人們千萬小心才是。” 龍當才下意識抬手擋鼻,背后家臣退后散開,各個面面相覷。 赫修竹話音剛落,掩唇咳嗽不停,直如搜腸刮肚一般。 龍當才眉頭緊鎖,心中暗忖他倒能強行將人帶走,將軍身強力壯,沒什么可擔(dān)憂的,但夫人身體羸弱,若是被過了病氣······ “既是如此,”龍當才道,“便等先生大好,再來將軍府中罷?!?/br> 赫修竹大喜過望,連連作揖,恭恭敬敬將大人們送走,他回到門后又咳了一陣,聽外頭再無聲音,他才搓搓手心,急匆匆回房去了。 桌上擺著幾碗晾好的茶水,赫修竹挨個舉起茶碗,咕咚咚牛飲一番,將五臟廟安撫妥帖,抬頭四處尋人。 臥房內(nèi)一燈如豆,赫鐘隱在榻上半躺半臥,手里捧著書頁,捻指輕巧翻過,長長打個哈欠。 赫修竹上前兩步,咚一身坐到塌邊:“我在前方心驚膽戰(zhàn),爹在后方怡然自得?!?/br> “不然呢,”赫鐘隱眉眼彎彎,“養(yǎng)兒防老積谷防饑,不然養(yǎng)你做甚?” 赫修竹敗下陣來:“爹,擋得了一時擋不了一世,我把行囊收拾出來,我們連夜跑吧?” “跑什么,”赫鐘隱道,“我們沒偷沒搶,卷鋪蓋遁走算怎么回事?再說這地契可續(xù)了一年,若是棄之不顧,銀兩從你那里克扣。” 赫修竹忍了又忍,忍不住翻個白眼:“爹,百年后您駕鶴西去,銀兩早晚都是我的,何必急于一時?” “可不見得,”赫鐘隱捻指翻頁,“我若哪次醉酒留情,給你留下甚么兄弟姐妹,你可不要嚎啕大哭?!?/br> 赫修竹彈動舌頭,張口結(jié)舌半天,仍舊被他爹擠兌的說不出話,他氣鼓鼓坐到桌邊,噗嗤吹滅燭火,翻身滾進榻里,埋頭墜入夢鄉(xiāng)。 半夢半醒間身旁悉悉索索,身旁涼了又熱,房間被搬進兩個炭盆,身上又加了一床被子,赫修竹渾身暖和,這才舒心睡了。 這般過了幾日,赫修竹心神不寧,燉rou燉爛兩鍋,新摘來的葉子忘了清洗,擱在盆里吃進兩口碎沙,沉在井里的葡萄忘了提起,那葡萄酸的冰牙,涼的人滿床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