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素每次在得到新面具之前，與對方四目交匯之時……就會聽到類似的“鏡子裂開”的聲音。

    那么此刻，這是……

    “……是，我的鏡子嗎？”

    羅素輕聲喃喃著。

    當羅素意識到這件事的瞬間，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蛛網(wǎng)裂紋自錘向鏡子的那只手為起點，開始飛速蔓延。

    伴隨著咔咔的冰裂聲，那些裂紋浮現(xiàn)在他體表。

    羅素看向自己的手、隨后是手臂，然后是肩膀、胸部……

    透過那如冰般開裂的表皮，他看到自己軀體的內部是一片虛無。

    那是一大團旋轉著的、宛如星云般的黑暗。

    就像是“神之容器”的頭顱一般。

    組成了它頭顱的物質，卻大片的充斥著在“羅素”的內部……而且更為濃烈、更為黑暗。

    “這就是……我嗎？”

    羅素宛如做夢般發(fā)出近乎漂浮著的囈語。

    他的聲音，逐漸染上了重重疊疊的回音：“這是……什么……？”

    如同惡魔化的小琉璃一般，重音逐漸疊在一起。

    在羅素的聲音之上，開始疊上了理發(fā)師的聲音。

    那些旋轉著飛舞在他面前的破碎鏡片，里面的一部分化為了藍歌鴝與小琉璃的記憶。

    ——這是那些之前被羅素接收的記憶。

    不知何時，它們已經(jīng)存在于羅素的心中。

    但在得到藍歌鴝的面具與靈能之后，羅素卻從未回頭看過它們……或者說，羅素從未發(fā)現(xiàn)、竟然還有一些自己接收，卻從未打開過的，更深層的記憶。

    就像是在手游里抽到了一個角色，卻根本就沒看過個人檔案與技能說明。

    “我身上的開裂痕跡……和小琉璃好像……”

    羅素心中突然一動，望向了那些自己尚未看過的記憶碎片。

    或許它們能給自己一些解答。

    他這么想著，那團宛如星云般的黑色氣態(tài)物質、從他身體的裂縫之中逐漸滲出，凝結并化為黑色的觸手，緩緩觸碰到了那塊最大的記憶碎片。

    第九章 雪還在下

    睜開眼時，整個世界都仿佛變大了數(shù)倍。

    ……又或是說，是羅素變小了。

    他此刻的身高還不如飯桌高，大約只有五六歲?；蛟S還要更小。

    而他正站在自己搬過來的凳子上，扶著結霜的窗戶望向屋外。

    漫天的落雪飄散，街上空無一人。

    那被雪所覆蓋的冬日，已將流淌著的靜默凍結成冰。

    家中的暖氣管道也被一并凍裂，但是大門被用監(jiān)護系統(tǒng)鎖住、無法從里面打開。

    窗戶也用系統(tǒng)鎖上，隔音過于好的窗戶，將他的呼喊聲擋在了里面。

    喊也沒用。他喊過了。

    他沒有鄰居，這棟樓只住進來了不到四分之一的住戶。

    他們家沒有錢購買醫(yī)療保障服務，因此也無法通過芯片緊急呼救……更不用說，他其實連那些浮現(xiàn)在眼前的字都還不全認識。

    他的爸爸離開家已經(jīng)六天了，而雪還沒有停。

    他或許已經(jīng)死了。

    他的心中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他已經(jīng)見過死人了……他的mama在那之前就已經(jīng)死掉了。

    爸爸說，死掉就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爸爸也不會再回來了。

    ……不知為何，會有種想要哭出來的感覺。

    或許他已經(jīng)哭過了。

    電視之中的搞笑藝人仍在開著他聽不懂的玩笑、現(xiàn)場觀眾仍在爆發(fā)出陣陣刺耳的笑聲，但那不知為何卻讓他感到惡心。

    這個家就像是囚籠一般。亦或它就是牢籠。

    爸爸離開家的時候準備的飯菜早就已經(jīng)吃完了。

    他儲備的零食挨過了第三天與第四天，最后一包餅干在前天晚上餓得不行的時候已經(jīng)吃掉了。

    他上午把冰箱里拿出來的生菜伴著蜂蜜吃掉了，但不知道為什么卻拉了肚子。現(xiàn)在更餓了。

    而雪還沒有停。

    我該做什么呢？

    我該求救嗎？

    我該向誰求救呢？

    他仍是一言不發(fā)。

    他早就已經(jīng)沒有了呼喊的力氣。

    踩在冰涼的、讓腳踝凍的生痛的地板上，他有些茫然的在家中搜索著。

    冰箱的最高層還有一些面包，已經(jīng)凍的生硬。畢竟已經(jīng)放了一個多禮拜。

    可是太高的東西他根本夠不到，所以他最開始的時候也沒有去想著把它拿下來。

    雖然家里還有面粉，但是他不會把它做成飯。還有一些生雞蛋，但是他并不會把它們做熟。他甚至不知道為什么，把它們打碎的時候會變成一灘液體——他印象中的雞蛋應該是白色的固體。

    他試著去吃過了面粉，但是一點都不好吃、吃了之后肚子還會疼。

    菜刀太過沉重，拿不起來。而且他也夠不到砧板。

    蜂蜜是個好東西，但是存量就不多。之前伴著蔬菜和餅干已經(jīng)吃光了。

    這些面包已經(jīng)是最后的食物了。

    不然的話，就只能去用水沖面粉喝了。

    還有半袋面粉，還有很多水……大概還能活很久，他想。

    冰箱里最高層的食物他根本夠不到，需要踩在凳子上才能夠到。

    于是他墊著凳子，艱難的把已經(jīng)放了一周多的面包拿了出來。

    關冰箱門的時候，他還不小心把自己從椅子上打了下來，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