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節(jié) 新開了家絳云樓
不料小多子走出去了沒多久時間,便又折了回來,氣喘吁吁地說道:“少爺……少爺,織坊旁邊……旁邊……” 姬慶文聽了一驚——要知道織造衙門轄下織坊里出產(chǎn)的進貢彩織錦緞是自己最有競爭力、最有壟斷性的商品,是自己的命根 子——便趕緊放下手中的文件,問道:“織坊旁邊怎么了?你把氣喘勻了說!” 小多子咽了口唾沫,平復(fù)了一下呼吸,說道:“少爺……織坊旁邊……新開了家妓院……” “嗨!”姬慶文松了口氣,說道,“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蘇州這地方繁華得很,雖然比不上南京秦淮河畔,青樓妓院倒也并不少見……” 小多子道:“少爺,看這妓院的排場似乎大得很,外頭人山人海圍了不知多少看熱鬧的人,不知里面有什么稀罕東西呢!” 姬慶文這幾年已經(jīng)磨練得城府頗深,聽了小多子的話,心中雖然也十分好奇,卻能耐住性子,說道:“妓院里頭能有什么稀罕東西?大概是開店的老板或者鴇母,從哪里挖了位花國魁首過來,自然引來浪蕩子弟過來圍觀。這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br> 西安雖然也是座省城,論繁華程度可比蘇州差遠了。 因此久住西安的小多子,卻覺得這件事情十分有趣,便哀求道:“少爺,小的看這里一定有些好玩的東西,少爺就帶我看看去吧!” 姬慶文卻道:“我不是給了你二十兩銀子了嗎?你手里有了錢,什么熱鬧看不成?去,去,去,我還有正事要做,別攪擾我?!?/br> 小多子依舊不依不撓:“少爺,這座花樓我要是進得去,也不會過來打擾少爺您啊?!?/br> “喲,這話是什么意思?有二十兩銀子在手里,還進不去這家青樓?”小多子這幾句話終于激起了姬慶文的好奇心,只見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說道,“走,瞧瞧去,我倒要看看這里頭到底有什么名堂?!?/br> 說著,姬慶文帶著小多子,便出了織造提督衙門,一個左轉(zhuǎn)便來到了織坊所在的觀前街上。 走沒幾步,便聽見前頭傳來熙熙攘攘的吵鬧聲音,待抬頭望去,果然如小多子所言,前頭一座新裝修完成的三層樓閣前,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于是姬慶文扭頭問道:“小多子,你說的就是這里了嗎?” 小多子點點頭,忽然抬起手,說道:“少爺,你看前頭那個漢子是誰?” 姬慶文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卻見是黃得功站在人群之后,探頭探腦地往里觀看。 姬慶文心中暗笑了一聲,邁步走上前去,朝黃得功肩膀上狠擊一掌,呵道:“嘿,黃得功,你小子瞧什么呢!” 黃得功長得人高馬大、膂力過人,膽子卻比針眼還小,被姬慶文這樣推了一掌,頓時嚇得趕忙轉(zhuǎn)身,驚魂未定道:“噢喲,我當(dāng)時誰啊,原來是東家了。東家今后可別這樣嚇我了,人嚇人可是要嚇?biāo)廊说??!?/br> 姬慶文擺擺手,道:“你少跟我扯這些沒用的,我問你,你不好好看著庫房,跑這里來瞧什么來了?” 黃得功撓撓頭皮,老老實實地答道:“我不也想知道這里面是什么,這才過來瞧瞧的嘛!” 小多子在一邊捂住嘴巴不停地笑,說道:“得功,你這是在唬誰???你沒看見招牌上寫的‘絳云樓’三個字嗎?這里是一家妓院!” 黃得功聞言一愣,趕忙說道:“噢喲,原來如此。那我還是會快走吧,要是被老娘知道我來了這種地方,還不得打死我……”說罷,他抬腿就要離開。 姬慶文卻將他一把抓住,說道:“男子漢,大丈夫,偶爾來次妓院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正好要進去瞧瞧,就是這里人太多了。得功,你給我把人群分開,我要進去瞧瞧……” 黃得功卻是一臉為難的神色,說道:“東家,這事我可不能依你。你不知道,我老娘的篾條厲害著呢,一抽就是一條血印子……要是讓她老人家知道我來逛窯子,不打個十幾二十下,說不定都不算完……” 姬慶文白了他一眼,說道:“我說黃得功,你就是廢話多。你老娘不是還叫你要事事聽我的吩咐嗎?你再推三阻四的,我這就回去告你一狀,看你老娘打你多少篾條!” 其實黃得功多多少少也有些進妓院去見見世面的念頭,見姬慶文將臺階遞了過來,便耍了個小聰明,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說道:“那好,萬一老娘罵起來,東家可要替我求求情。” “知道了,你煩不煩。還不給我把人都擠開?”姬慶文說道。 于是黃得功答應(yīng)一聲,又大喊道:“東家來了,你們快閃開!” 黃得功一邊說話,一邊用蒲扇大的手掌,將前面擋路的看們,往往兩邊分撥——他果然是天生神力,站在他面前的人,沒一個抵擋得住他的兩只大手的,雖不情愿,卻也只能讓開一條通道,任由黃得功護送著姬慶文和小多子,從人群之中縱穿過去。 穿過人群,姬慶文果然來到一座三層牌樓之前,抬眼看牌樓上掛著的招牌,卻見“絳云樓”三個大字寫得龍飛鳳舞、氣韻不凡,想必店主也是頗花了幾個銀子,才請了不知哪位書畫名家替自己寫了這塊招牌。 姬慶文感慨一番,剛要邁腿往門里走,卻被一只手臂攔住了,抬眼一看,卻是個龜公。 只見這龜公滿臉堆笑道:“這位爺,我們這樓可不是隨便進的。要進去,您得掏二十兩銀子的進門錢?!?/br> 姬慶文聽了一愣——后世酒吧里有這樣的規(guī)矩:男人進酒吧要給進場費,女人就可以免單。面對這種性別歧視的不平等條約,作為一個鋼鐵直男的姬慶文,是從來都不會進入定下此類規(guī)矩的酒吧的——當(dāng)然了,主要原因還是窮。 可姬慶文現(xiàn)在穿越到了明末,成了崇禎皇帝面前說得上話的大紅人,又利用自己蘇州織造提督的身份,擴大生產(chǎn)、修建海港,掌握了海外貿(mào)易的主動權(quán),每年除上繳皇帝的綢緞錢糧之外,能有將近兩百萬兩銀子的收入——要知道,大明朝國庫一年的收入,也就在三百五十萬兩上下。 擺脫了**絲身份的姬慶文,膽氣自然壯了不少,臉上輕蔑地一笑:“二十兩銀子?小錢,我們這里一共三個人,那就是六十兩銀子,喏……”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摸索這懷里的衣兜,臉上瞬間變得異常難看——原來是自己出來得急,身上一兩銀子都沒帶! 那龜公見了姬慶文這副窘樣,臉上立即洋溢出不屑的表情,冷嘲熱諷道:“噢喲,看來這位爺銀兩沒帶夠啊!沒~事!您老就先回去,等攢夠了錢再來……不過看您老的架勢,不知道等小店關(guān)門打烊、經(jīng)營不下去的時候,您老能不能攢夠這六十兩銀子……” 這龜公初來乍到,不知道姬慶文的來歷身份;可蘇州城中百姓,對這位織造提督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他話音剛落,便聽人群當(dāng)中有人提醒道:“嘿,你個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知道這位是誰嗎?蘇州城里比他有錢的,可不多啦!” 又有人起哄道:“就是,眼珠子一抹黑,還敢到這里來看店?也不四處打聽打聽,這位爺是誰!” 這龜公倒也耳清目明,聽見了周遭看們的聒噪,立即猜出面前這個貌不驚人的年輕人,要么是朝廷哪位大人的公子,要么是商會哪位大佬的兒子——總之不是普通人。 于是這龜公立即換了副嘴臉,點頭哈腰道:“這位爺,大概是小人昨天夜里吃屎迷了眼,不認(rèn)得您老的大駕,請問您老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