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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生得文弱,一張嘴卻是毒舌。說著用眼睛瞪小麟子,小麟子抬頭瞥了他一眼,他的反駁便顯得很無力。因為這小太監(jiān)除了比他更像女孩子外,其余的真的長得非常像,比宋玉妍還要像。 他是從不肯叫宋玉妍jiejie的,從小連名帶姓的稱呼。所幸這會兒宋玉妍和楚池被錦秀牽去玩兒了,不然回府后一定又得在母親的跟前瞎掰掰。 楚鄺眸噙淺笑地盯著小麟子,他是見過她小時候的。那個下過雨的暗夜,一點點大的她被尚膳監(jiān)掌事吳全有兜在懷里,他站在凝祥門內(nèi)看見,一忽而倒是長成這樣大了。 楚鄺撩開亮綢的袍擺蹲下來:讓本皇子看看,是像與不像? 他說得悠悠然,冷鷙的俊臉湊近而來,近距離地貼著小麟子打量。小是雖小卻是美極的,紅唇櫻櫻可人,黑瞳里也像包著一抔水兒。楚鄺故意對她呵氣,那微帶熱暖的氣息拂上小麟子凍冷的耳垂,小麟子就不自覺的臉紅了心跳,抱緊小食盒子把胳膊縮起。 哈哈哈哈!一眾世子樂得哈哈大笑,俯腰垂胸道:瞧,這小閹太監(jiān)還會臉紅哩。 問她:說,你手上抱的是什么?說好了你主子爺賞你。 小麟子不肯,囁嚅著唇瓣:是給柿子爺?shù)牟钍?,你不要亂摸。邊說邊用手撥開伸過來的袖子。那聲音也是軟糯清甜的,帶著點兒不屈勁。 他們才不管,兀自搶過來打開看。看見是兩個拇指大的鵪鶉蛋,被她不知道用什么茶葉煮了,又用銀筷子敲花了蛋殼,蛋殼上斑駁細碎裂fèng,卻也不從蛋白上剝離開來,蓋子一掀開便聞見一抹甘潤的茶香。 肅王府世子咕嚕了下喉嚨,把食盒子扔去地上:皇四子才不稀得吃你這個!我們大奕朝的皇后是個廚娘皇后,皇后不愛皇上愛灶膛,他才不稀罕你這兩顆小蛋。 那蛋煮得可不易,是小麟子jīng挑細揀著不同的茶梗,這幾天在自己的小灶上試煮過多少回,最后才煮出來的這味道。 還給我,我要它。小麟子撲過去撿蛋,袍子卻高高地翹起來,露出綢褲下一對圓丟丟的小屁股。 那世子們忽然又興起,要脫她的褲子瞧她底下的蔫蛋皮。小麟子緊著雙腿不肯掰開,被一群少年拖得直往雪地上滑。 三皇子楚鄴看得不忍心,上前攔阻道:二哥,別鬧了,放她走吧。 楚鄺好整以暇地站起來,別有深意道:三弟別不是對她也感興趣?覷覦四弟的小心頭好么? 楚鄴聽這話略窘,連忙皺眉分辨:二哥別胡說了,她就是個小太監(jiān)。 楚鄺卻不搭睬他,依舊命世子們動手:既然不是喜歡,那三弟心疼什么,繼續(xù)給本皇子扒她褲 噗 話音未落,臉還未側(cè)回來,卻忽然頰骨上挨了一拳頭。他頃刻鼻孔里出了血,用手一抹,指尖殷紅,抬頭就看到楚鄒一臉郁氣地站在自己面前。 楚鄒因著那哮喘的病候,雖兀自英姿筆挺地長成著,容色卻是經(jīng)年帶著一抹淡漠的白。 素日只見他小子在宮墻下信步來去,不想內(nèi)里的氣力卻原已叫人刮目。 楚鄺抹了把鼻子,勾唇好笑:四弟這是在做什么?父皇那廂還未對你刮目,你這便尋到二哥頭上了么? 噗話音方落,又挨了楚鄒一拳,他晃了晃。 楚鄒不應他,只gān脆地叫宋玉柔:過來。 宋玉柔連忙二話不說地就跑到他腿邊站定。 楚鄒冷眼盯著楚鄺,方才那些世子詆謗他母后的話他都聽見了廚娘皇后這些話若然不是先從楚鄺的口中說出來,就不會有第二個人敢吃這顆豹子膽。 他凝著楚鄺鼻間的兩縷血紅,眼前又晃過那個突生變故的御花園里,楚鄺幸災樂禍而又驚恐的眼神。忽而徐徐啟唇:絆倒我的,是你吧? 他并未說什么,楚鄺默了一默,俊臉刷地復雜:老四你他媽在胡說些什么?你還嫌賣寵求榮得不夠!他因著母妃在宮中得勢,這些年從沒人敢對他動一根指頭,幾時被這樣當眾挨打。 慣是英武的個子,噗地就回了楚鄒胸口一拳頭。 楚鄒被他一推,晃倒在厚雪之上,騰的從地上爬起來,迅速地撲過去又和他扭纏。 打架啦,打架啦!窄小的永祥門下,頓時一群衣著華袍的少年驕子廝打成一團。先開始還分得清誰是誰,各自拉著各自的人,后來便亂了,嘴里叫著:別打啦,別打啦。趁亂卻在這個的臉上抓一把,在那個的頭發(fā)扯一道。 嘰嘰喳喳,午正的東一長街,五米宮墻下炸亂得像一堆麻雀。 眼瞅著皇四子衣襟被抓破了,二皇子臉上被刮了一道,羸弱的三皇子不知道被誰人推撞到墻跟上。小喜子和小鄧子嚇傻了,連忙屁顛顛兜著腦袋往景仁宮去喊人。 宋玉妍久等鄺哥哥不來,正邀楚池一塊兒出來找呢,錦秀領(lǐng)著兩個才出承乾門,迎面就撞上了哭喪著臉的小喜子。 第47章 『肆柒』蠢尿炕子 積雪松軟,腳下用力太狠,靴子把雪堆一點點挪移,陷下去頃刻又因著腳步的滑回來而填滿。 老四你瘋了,還嫌你害的人不夠多!楚鄺揪著楚鄒的衣襟,他過年將滿十二了,個子比小三歲的楚鄒高出快一個頭。未料到素日看起來清削條長的老四弟,內(nèi)里的勁力原已蓄得這般。 楚鄒卻是咄咄bī人,瞪著一雙楚楚的瑞目,一樣死揪住楚鄺的領(lǐng)口:我沒瘋,就是你gān的。忽然勻出一手去扯他的臉。楚鄺側(cè)頭一躲,勾住楚鄒脖子,兩個人一起栽倒在地上,你勾他腿,他掐你后頸,像兩根扭纏的山藥。 王府世子們被眼前的突然一幕嚇怔了,皇四子平素是冷漠的、不多語,也不理閑雜事兒,少見有如此狠煞的氣焰。一時各個逐漸呆立在一旁,睜眼看著他兩個在地上掐。 被遺忘在階下的小麟子,在雪堆里摳著滾丟的蛋。正要把鵪鶉蛋撿進食盒子里,屁股便被他二個撅得差點兒摔過去。 一回頭,看到自己主子爺和那個總愛對她笑、對她chuī熱氣兒的皇子在扭打。一貫俊美的柿子爺臉都猙獰了,衣襟被皇子揪得氣都喘不上,她就抓了把雪去抹楚鄺的臉:別打啦,別打我的柿子爺。 那粉嫩的小手在他臉上胡亂抹涂,想要把聲音喊大,喊大后卻更像個女孩兒。 蠢尿炕子,你糊的是我!楚鄒忍不住吐了口雪,不適時地挨了楚鄺一拳頭。 小麟子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糊的是自個柿子爺。眼睛和鼻子都是雪,那雪氣太冷,使得有哮喘的他鼻息有些困難。 她就趕緊又抓了一把,往楚鄺的臉上亂糊。這回兒下手可不留qíng面,楚鄺被她糊得嘴也張不開,眼也看不清,一下子又把剛才送出去的拳頭兩倍的收了回來。 那手指軟綿綿,帶著點稚嫩的天然馨香。他被楚鄒伺機的翻身軋得動彈不得,gān脆仰躺在地上扯唇冷笑:哼,位子還沒落到你頭上,你這就急著洗脫么?要找個人替你背那口老黑鍋?你休想! 雪地森寒,他呼呼地喘著氣,眼眸卻鷙黠。舌頭探出jīng致的唇齒,將小麟子抹在臉上的手指輕舔咬含,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挑釁。 那舌尖如蛇,冰涼又潤熱,小麟子縮了一縮,嚇得連忙收回去。 楚鄒不由想起四歲那年秋天的法事,彼時楚鄺眼里的笑容也即如此。他猜他必是偷窺過自己,曉得自己幼年沉迷于叫小麟子舔指頭的那些事兒。眉頭一凜,一拳頭就罩了下去:我叫你說打到你說不出來為止 下手是真的狠,自個兒子打他可都沒打臉的這心毒的老四。 匆匆被錦秀叫來的張貴妃在旁看著,忍不住直ròu疼。 問小鄧子小喜子是怎么回事。 小喜子尋思著不敢說。 小鄧子是三皇子的跟班太監(jiān),三皇子羸弱無勢,連帶著他當奴才的也好欺負。見小喜子不答,只得應道:肅王府三世子說皇后娘娘是廚娘皇后,不愛皇上愛灶膛。四皇子就問二皇子是不是他絆他的,奴才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他二個就打起來了。 絆?這個字太微妙,能讓兩小子打起來的絆可不是一般。張貴妃低頭覷著地上的兒子,這些年老二雖然依舊慡落不羈,到底不似當年那般事事愛出挑,似乎也因著當年那場事故,而默默地斂藏了許多鋒芒。 張貴妃看著,心底里不由泛怵。她一直認為那件事是周雅布置的,只怪老四自個倒霉沖過去,被他們恰好利用了契機。若然自個兒子也摻了一腿她想起楚鄒長跪在乾清宮門外時,自個兒子杵在夕陽下探看的一幕,不由叱道:胡說些什么,還要不要腦袋了?趕緊的給本宮拉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