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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福瞪她一眼,道:你可真是嫁jī隨jī,盡顧著幫郎君說話,把以前的主子都忘了。 嬰茀笑容立即凝固,低首不再說話。倒是太后拉起了嬰茀的手,輕輕拍拍,然后對柔福說:嬰茀說得沒錯,悔棋確實不對,不是堂堂公主的作風。瑗瑗忘了么,你已經(jīng)是大人了,不要還拿小孩脾氣賴你九哥。 柔福聽了此話便默默把棋子放回去,然后以手托腮愁眉苦臉地沉思。 趙構見她蹙眉凝思之態(tài)甚是可人,忍不住又想逗逗她,便故意命人取來一壺汴京佳釀八桂酒,從容不迫地親自給自己斟了一杯,然后細細品著,左手則拈了一枚棋子在桌上一點點輕輕敲擊,以示催促她盡快落子。 柔福好不容易想出一著,剛一落下趙構立即落子以對,又把她bī得寸步難行。柔福繼續(xù)苦思,不覺間將手中握著的絲巾一角送至唇邊,下意識地緩緩點咬。如此兩人又各下了幾手,到后來柔福局勢越發(fā)兇險,顯然敗局已定,任她咬破絲巾已回天乏術,正在煩悶間一抬頭卻見趙構正悠閑地敲棋品酒,柔福又氣又惱,一時興起便雙手一抹棋盤,將整個棋局攪亂,說:呸!不行!我都說九哥水平太高,應讓我九子才公平了,這局不算,我們重來! 趙構大笑道:哪有如此耍賴的!好,這樣罷,我放你一馬,我出一上聯(lián),你若是能在我飲完這杯酒之前對上,這棋就算我們戰(zhàn)和。 柔福想了想,最后點頭答應。 趙構一邊提壺將杯中酒斟滿,一邊隨口吟出:漫敲棋子閑斟酒。然后舉杯,凝視著柔福開始啟唇飲酒。 柔福心下一沉吟,轉(zhuǎn)瞬間忽然星眸一亮,對道:輕嚼紅茸笑唾郎! 此句一出滿座皆驚。她這下聯(lián)固然對得不錯,可句中描繪的qíng景卻很是曖昧。此句源自南唐后主李煜描寫大周后與他調(diào)qíng的句子繡g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十分香艷,更有夫妻之qíng蘊涵其間。若柔福與趙構不是兄妹,這上下聯(lián)結合起來倒很有qíng趣,也暗合她適才對趙構的qíng態(tài),不過他們畢竟身份特殊,聞者莫不覺得怪異。 趙構將酒杯放下,先是久久不語,只默然看著柔福,目光越來越柔和,最后終于對她微笑,說:meimei反應很快啊。好,那我們算是戰(zhàn)成平局了。 柔福嫣然一笑,道:九哥,我們再下一局罷。 可以是可以,趙構道:不過這回純屬切磋,我們不賭什么。 柔福點頭:也行,九哥行事真是很穩(wěn)重呢。 嬰茀在旁看著,這期間一直未出聲。太后站起來,牽著她的手和言說:今晚月色很好,我們?nèi)ピ褐匈p月品茶罷。 嬰茀頷首答應,輕輕攙扶著太后走出了書房。 第二章 吳妃嬰茀鼙鼓驚夢 第十九節(jié) 割臂 岳飛雖奉旨盡力指揮屬下將士與金軍作戰(zhàn),但終因金軍入侵勢頭太過qiáng勁,雙方兵力較為懸殊,最后楚州未能守住。金人得楚州后南渡滅南宋之意更甚,又繼續(xù)揮師而下,不久后連破泰州與通州兩城。趙構命宣撫處置使張浚自秦州退軍興州,調(diào)兵與岳飛協(xié)同作戰(zhàn),回臨安之期也暫且不提,與宮眷在越州長住起來。 次年正月元旦,趙構率百官遙拜二帝于行宮北門外。宋廷渡江以來本無此例,去年秦檜歸來告知二帝消息后趙構遙拜過一次,而這年元旦后定為常例,以后每逢正月元旦都要舉行這一儀式。隨后趙構下詔改元為紹興,升越州為紹興府。紹興元年二月,趙構任禮部尚書兼侍讀秦檜為參知政事。 隆祐太后秋已高,這幾年歷經(jīng)憂患南北奔波,身體越來越不好,紹興元年元月中先是受了些風寒,不想病勢逐漸加重,到了四月間,太后全身忽冷忽熱,頭暈目眩胸悶乏力,不時便會暈厥過去。趙構大為著急,忙召御醫(yī)前來診治,那些御醫(yī)知道趙構對太后最為孝順,又顧及太后年高體弱,便不敢開藥力較猛的藥,生怕出一點差池,只開了些溫補的藥給太后服用。但太后服藥后不但不見好反而越發(fā)難過,對趙構說:如今我胸腹中似有火在燒一般,比有寒熱之癥時更覺不適。趙構聞言又急又怒,下旨把御醫(yī)重責幾十杖轟出去,然后命人在紹興府尋訪名醫(yī)為太后治病,自己則一連數(shù)夕與嬰茀、柔福等人侍奉在太后病榻前,衣不解帶地連夜守護,惟恐太后病qíng再惡化。 無奈事不如人愿,只過了兩日太后寒熱再度發(fā)作,病勢比以前嚴重數(shù)倍,日夜發(fā)熱而不退,神志漸不清醒,口中頻頻作囈語。趙構好不容易才找到江南名醫(yī)夏振國入宮醫(yī)治,夏振國為太后診過脈象后告訴趙構:太后患的是類瘧癥,平日所受風寒郁結于臟腑間。本來無甚大礙,以藥引導,助風寒慢慢發(fā)泄出來即可,但此前用的全是溫補之藥,把風寒又遏阻在了胸腹間,就如qiáng以木板壓住正在燃燒的旺火,現(xiàn)在熱已入心,已病至膏肓了。糙民不才,已無力回天。 趙構忙挽住他,連連勸他再想辦法勉定一方,務必要將太后治好。夏振國搖頭道:治病救人本來就是醫(yī)家職責,若有一線生機敢不盡力挽救?糙民醫(yī)道不jīng,的確是束手無策,只能奉上以畢生心血藥糙jīng華煉出的至寶丹一粒,請皇上待太后醒來后將此丹沖化,讓太后服下。若守到明晨太后病勢不生巨變,或許就還有救治的希望。 說完夏振國拱手告退再不肯多作任何承諾,趙構只好命人開宮門放他出去,然后愁眉不展地坐在太后病榻前,凝視夏振國給的那粒至寶丹久久不發(fā)一言。幾位嬪妃與柔福一時也都沉默著,靜候太后的蘇醒。 這時殿外跑來一名太監(jiān),奏道:參知政事秦大人深夜入宮,說有軍qíng急報要稟告官家。 趙構猶豫了一下,然后緩緩站起,說了聲:若母后蘇醒速命人來奏報。便隨太監(jiān)出殿去接見秦檜。 他走后眾人繼續(xù)枯坐等待,其間太后眼瞼跳動了幾下,雙唇微動似在說話,大家連忙圍攏過去輕喚,不料太后卻沒反應,看來又是在囈語而已,于是又四散開來各自落座。又過了一會兒,張婕妤盯著桌上的至寶丹忽然一聲嘆息:太后一向?qū)捄翊?,和藹可親,是個難得一見的大好人,不想如今竟被庸醫(yī)所誤,遭此大劫。惟望上天有好生之德,讓太后服了至寶丹后平安避過此難,長命百歲。 柔福在一旁幽幽接口道:婕妤似乎說錯了,太后是千歲,豈止長命百歲。 張婕妤一愣,隨即馬上賠笑道:公主說得對,太后自然是長命千歲,是我失言,該掌嘴!言罷作勢自打一耳光。 柔福不再理她,繼續(xù)轉(zhuǎn)頭凝視著沉睡著的太后。潘賢妃見狀冷笑一下,開口對眾人說:我聽說孝子割臂股之ròu做引煎藥給患病的父母服用可感動神明,挽回彌留之際的父母生命。而今太后病在垂危,若有兒女肯作此犧牲,割臂股煎湯沖化至寶丹,太后之病想必可以痊愈。 嬰茀在側(cè)輕聲道:但是,太后并無親生兒女 潘賢妃道:未必一定要親生兒女的血ròu才行。神明要看的只是這份親qíng,只要有母子母女之qíng,就算不是親生骨ròu也無所謂。 張婕妤訝異地說:難道潘jiejie是要官家 當然不是!潘賢妃打斷她:官家是真龍?zhí)熳樱f金之軀,身系天下萬民之福,自然不能有損龍體。何況,按名分來說,太后的兒女也不是僅有他一人 如此一來所有人都明白她意在柔福,暗示柔福應割臂股之ròu以救太后,于是其余諸人的目光齊刷刷全投向了柔福。 柔福側(cè)目冷冷地視她良久,然后起身慢慢走出,進了旁邊自己的寢殿。潘賢妃見她身影消失后又是一聲冷笑:看,一說要割ròu她馬上就跑了,枉太后待她如親生女 不想話音未落卻又見柔福走了回來,此刻右手中多了一柄匕首。 潘賢妃吃驚之下立即噤聲。柔福手握匕首一步步直朝她走來,匕首顯然是jīng心打造的,柄上jīng雕細刻,鑲有七色寶石,而刀刃更是寒光流溢,想必定是削鐵如泥。 潘賢妃見她步步進bī,面無表qíng,匕首被她舉著離自己越來越近,一時也想不明白她意圖,不免驚慌起來,忙起身后退,臉色煞白地問:公主這是在gān什么? 柔福把她bī至墻壁前,再無路可退,然后輕輕伸手,將匕首平貼在她臉上。潘賢妃像被燙了一般驚叫出聲,嬰茀也忙帶著兩名侍女快步走來勸道:公主,別嚇潘jiejie 柔福淡淡一笑,忽然拉起左手衣袖,用匕首向左臂上劃去。 寒光一閃,鮮血立時潸潸流出。周圍人等齊聲驚呼,嬰茀馬上與侍女一起拉住她雙臂,連連叫道:公主使不得! 柔福不理,掙扎著還要繼續(xù)割臂,卻聽門邊傳來一聲怒呼:住手!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朝聲音響處望去。趙構立在那里,眉心緊鎖,大睜的雙目布滿血絲,面色鐵青。 他疾步走到柔福身邊,gān凈利落地奪過她手中的匕首遠遠地擲在地上,又將拉住她的嬰茀與侍女推開,一手把柔福摟進懷中,一手則拉下她袖子掩住流血不止的傷口,再怒吼似地命令道:都愣著gān什么?還不快去取布帛來為公主包扎! 周圍宮女太監(jiān)立即應聲,爭先恐后地紛紛跑去找布帛。柔福在趙構懷里悄然抬頭,朝他微笑道:九哥,你讓我割一塊ròu下來罷。賢妃嫂嫂說如果以兒女至親的ròu來煎湯沖化至寶丹,就可以治好太后的病。 趙構見她流的血將衣袖浸得半濕,臉蒼白得有透明之感,連嘴唇上的血色也褪去了,漸漸變得青白,憐惜之下更是怒不可遏,直視著潘賢妃bī問:這話是你說的? 潘賢妃見他臉上若覆寒霜,更不敢迎視他懾人的目光,猛地跪下,深垂著頭顫聲說:臣妾只是說有孝子割臂股之ròu以救父母這一說法,并沒有讓公主效仿 趙構冷笑,對她說:母后與公主雖有母女的名分,但并無血緣關系,若說有至親之qíng即可,那你是母后的兒媳,母后平日待你也如親生之女一般,朕現(xiàn)在就命你割ròu為太后煎藥,至于是割臂還是割股,你可以自己決定。 潘賢妃被嚇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連連叩頭道:官家,是臣妾胡言亂語說錯話了,請官家饒了臣妾吧,或者是掌嘴還是扣月俸臣妾都甘愿受罰,只求官家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