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壽宴爭鋒(下)
對于陵王會把矛頭指向自己,豫王像是一點也不意外,從容地離席來到梁帝面前,雙手抱拳行了一禮,“兒臣惟愿父皇能安枕,絕不讓任何人動搖父皇的江山,兒臣久在漠北并無珍奇古玩,唯有將撥云寨獻上?!?/br> “恩,日前收到你的消息,拿下?lián)茉普藓苁切牢?,算是對西涼的一次大捷,這份壽禮最有分量!”梁帝飲了一口杯中的酒,繼續(xù)說“信中你曾提及撥云寨大捷的大功臣,今天是否帶來了?” “回稟父皇,他們?nèi)朔謩e在裴正豪、夏峻茂和宣韶寧,裴指揮使就在這殿中,而夏都尉和宣百夫長則在下層。” “宣他倆上來。” “宣夏峻茂、宣韶寧上殿!” 聽到宣召,夏峻茂和宣韶寧快速整裝離席,上樓后走到了豫王身后,單腿跪下,一齊行禮道“末將玄甲軍都尉夏峻茂、百夫長宣韶寧參見皇上、參見貴妃娘娘!” “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是!”兩人抬頭望向了臺階之上端坐著的三人,抬頭仰望給人的感覺就是威嚴無限。 “都說自古英雄出少年,亂馬夜襲這主意是你想出的?”梁帝立刻將注意力定格在了臺下那名年輕的軍官身上。 “是末將想出的!” “也是你一人擊殺了西涼守將?” “是!” “很好!”也許是太過激動,梁帝一時竟然咳嗽了起來。 “皇上!” “父皇!” 一時間,敬佳貴妃、云萱公主、太子、幾位皇子、崔公公、蔡相同時出言關心,著實將宣韶寧嚇出一身冷汗。 “無妨,朕是老了啊?!绷旱酆攘艘豢谠戚婀鬟f過來的水,恢復了臉色,自嘲般的說了一句。 “皇上正值壯年,怎可言老呢?”敬佳貴妃秀眉微蹙,軟言相勸。 “呵呵,貴妃說的是!”梁帝看了一眼敬佳貴妃,繼而轉過身來看向了豫王,“方才朕聽說他還只是區(qū)區(qū)百夫長?云祈啊,這獎賞似乎少了些!” “啟稟皇上,豫王已經(jīng)將末將從伍長提升為百夫長了!”宣韶寧急忙辯解,他可不想梁帝誤會。 “回稟父皇,兒臣本想擢升宣韶寧為校尉,可是他一直婉拒,說是要憑借自己的軍功一級一級地來!” “能這般想法甚是難得啊!都說豫王治軍嚴明,今天所見果不其然?。 辈虣嗖逖缘?。 “蔡相說的沒錯,是一名可造之才!既然你要憑借軍功升官,那么朕就賞你黃金百兩!” 宣韶寧一年的軍餉不過是區(qū)區(qū)二十兩白銀,黃金百兩是他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 “多謝皇上!”宣韶寧明白此時自然不能再推辭了。 “夏都尉領導有方,賞賜黃金二百兩!” “末將叩謝皇恩!” “云祈,你想要什么賞賜?” “能為父皇分憂是兒臣的榮幸,父皇真要賞賜那就請多撥一些糧餉給我軍將士,將士們定會感恩戴德的!” 本以為梁帝也會欣然同意,沒想到竟然臉色微變“此事日后再議吧?!?/br> “父皇!”豫王卻是不依不饒。 云萱就怕自己這四哥倔脾氣上來惹梁帝發(fā)怒,急忙解圍“不知道五哥今日送的什么壽禮,兒臣可想看了!”同時朝著豫王使勁地使眼色。 “對啊,云晟,你的壽禮呢?”梁帝問道。 聽到終于輪到自己,襄王不緊不慢地走出來,到了豫王的身邊站好,斜睨了豫王一眼,豫王知趣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父皇,兒臣獻上一段歌舞。” “哦?朕還真不知道云晟你還會歌舞?”梁帝顯然來了興趣。 “父皇誤會了,兒臣可不會,自然是有人會,父皇不如先欣賞?!毕逋豕首魃衩?,大袖一揮,蓮池方向即刻傳來陣陣弦樂。 在蓮池上,有一葉扁舟緩緩駛來,一名船工躬身埋頭劃槳,一名紫衣蒙面女子娉娉婷婷的立于舟頭。待小舟到達蓮花臺下,紫衣女子裊裊地走上了蓮花臺,對著大殿盈盈一拜,緩緩摘去了臉上的面紗。宣韶寧落座在最末席卻恰好距離蓮花臺最近,他分明看見這女子身材婀娜、腰身盈盈一握、娥眉婉轉、明眸流盼、朱唇皓齒、波光瀲滟、嫵媚動人,她輕輕展開雙臂擺出了起舞的姿勢,僅僅如此就已經(jīng)讓人看得是垂涎三尺了,哪怕是閱盡人間美色的梁帝也是被深深吸引住了,不禁起身離席走到了憑欄處仔細欣賞起來。 不知是哪位琴師撥動了琴弦,那女子瞬時就開始翩然起舞。憑借在青山書院的多年學習,宣韶寧很快就聽出了琴師所用的就是梁國很是常見的七弦琴,而且這位琴師的琴技相當了得,轉音、回音、斷音、續(xù)音運用得爐火純青,可是他偏偏就是看不出該女子的舞蹈源自何處,完全不是梁國的舞姿,也與西涼、下唐等國的常見舞蹈迥異。 就在宣韶寧苦苦思索舞蹈來源時,一聲極為響亮的琴音之后,該女子躍起騰空,在空中回旋直至落地,綢緞翻飛,無比驚艷!在宣韶寧看來,就算是對比楚寒芊,這個女子也是不遑多讓。 “好!”已然站起的梁帝忍不住大喊了一聲,將怔住的文武百官全都叫醒了,眾人也是紛紛附和,一時間,鱗芷殿掌聲雷動。 紫衣女子腳步未停,小跳幾步來到了蓮花臺邊緣,背對著蓮池豁然將身子后仰,上身已經(jīng)完全探出了蓮花臺,僅靠一雙腳支撐,如此危險的動作女子反而順勢展開雙臂,作勢要躍入池中。這一幕驚得梁帝面露緊張,雙手緊握欄桿。 宣韶寧感覺自己是迷了眼了,因為他看見女子在笑,她笑著忽然來了個原地旋轉,紫色羅衫在空中劃開一個優(yōu)美的弧線,整個身子像是一個陀螺沿著蓮花臺的邊緣旋轉著,這一轉就轉過半個蓮花臺,不要說旋轉,僅僅是看著人就暈了,宣韶寧此刻深刻理解了楚寒芊當初逼自己學習舞技的良苦用心。 女子來到了最靠近梁帝的蓮花臺邊緣,她收回身形一個側身臥倒,僅留下半面妝若隱若現(xiàn),撓得梁帝心癢癢。接著女子原地躍起,身體全力后仰,身形猶如夜空中一輪上弦月,不僅將女子特有的身形曲線展現(xiàn)而且將自己融入到月色之中,讓夜空中的點點繁星成了她的點綴。 這一舞姿直接將全場氣氛帶到了最高潮,梁帝率先鼓掌,一眾大臣們積極響應,一時間,掌聲在麟趾殿中經(jīng)久不息,足見這一支舞的高絕之處。 樂聲停止,蓮花臺上的女子斂裙一拜,轉身離開,踏上小舟朝著大殿而來,待她走上正殿內(nèi)的紅毯之時,精致得猶如刀裁的五官更是清晰可見,走起路來步步生蓮,所經(jīng)過之處殘留陣陣幽香,攝人心魄,即便豫王也忍不住側目。 “小女zigong若鳶,參見皇上”這個女子不僅容貌傾城、舞姿絕代,就連聲音都婉轉動聽。 梁帝親自扶起了該女子,軟語道“平身,平身!”眼神便再也無法從宮若鳶的身上移開。 “父皇,這是我府上新進的歌姬,不僅貌美傾城,歌舞更是技壓群芳,所以特將她帶來給父皇祝壽!”襄王心里極是開心,從梁帝的表現(xiàn)來看就知道這份壽禮極其稱梁帝心。 梁帝放開了宮若鳶的手,對著襄王說道“朕甚是滿意,這是朕今日收到的最好的壽禮!日后就將她留在宮中吧。” “一切聽憑父皇決斷!” “哈哈,云晟深得我心,朕之前就聽說你的府邸頗有些年頭了,正好城北那座新落成的府邸就賞給你了!” “兒臣謝過父皇!” 看到此情此景,宣韶寧心里有著說不出的滋味,他遠遠地看向了豫王,只見豫王低頭自顧自地在喝酒,而對面的肖默言也朝著自己搖頭,便同樣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接下去的一個時辰,歌舞頻頻上演,可梁帝的心思已然被宮若鳶牽動,剩下的歌舞不過是湊數(shù)而已。文武大臣們一個接一個的獻上籌備的壽禮,君臣之間對答也是無甚差別。于宣韶寧看來頗為無聊,好在月上中天的時候宴席終于結束了,在離開麟趾殿時竟然感到些許輕松。 就在剛剛踏出宮門,就聽見了后面有人在叫他,回頭一看果然是肖默言。 “韶寧,沒想到你這么厲害!進入玄甲軍才一年就當上了百夫長還能面見圣上接受嘉獎,真是大大長了我們青山書院的臉啊!”肖默言還是一如當初的豪爽。 “自家兄弟就別這么說話了,我不過是一介武夫而已,我倒是想問你的官職呢?”宣韶寧看著一身綠色朝服的肖默言。 “按照慣例我是不夠格參加今日的宴席的,這事改日再詳細說。”肖默言突然壓低了聲音,“不過雖說是改日,其實就是明日,說好了啊,明日我來找你”,說罷,肖默言就拔腿欲走。 “你這急性子也該改改了,我都沒說住哪兒呢,你去哪兒找我?。俊毙貙幮χf道。 “嘿嘿,你是玄甲軍的百夫長,自然住在豫王府啊,我這點聰明還是有的,哈哈!” 馬車之中的陵王臉上掛著寒霜,直到回到王府甩開奴仆,徑直來到了書房,用力一腳踢開了門,怒氣沖沖地走到了書桌前,將文房四寶統(tǒng)統(tǒng)掃到了地上,立刻乒乓的聲音從書房傳出來。 “我費盡心力,到頭來還是給襄王占了便宜!”陵王像是頭發(fā)怒的野獸,一干婢女嚇得都躲在了門外,不敢進屋。 “看我怎么一個個收拾你們!”這一個個字是從陵王牙縫中擠出來的,不明所以的人是根本不會明白究竟有如何的仇恨才能達到這種程度。 “陵王殿下”一個婢女顫抖著、低著頭,努力克制自己的恐懼,極其小心地叫了一聲。 “什么事!”陵王轉過頭惡狠狠地看向了婢女,嚇得她急忙跪倒在地,幾乎是哭著說著“殿下,張張侍中大人求見?!?/br> “哦?讓他進來!”陵王緩和了下情緒。 “是”那個婢女從地上爬起來,慌張張的跑開了,一會兒一個身著便服的,約莫五十歲的男子來到了書房門口。 “參見陵王殿下”張侍中雖然個頭不高,和陵王相比差了整整一截,長相一般,在人海中根本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聲音卻是極是渾厚,不禁給人留下沉穩(wěn)的印象。 這個張侍中名為張淮遠,雖然其貌不揚,可是他是當朝門下省的左侍中,可直接對皇帝言事。 “全都下去!” 等一眾婢女全部退下之后,張侍中方才邁開步子踏進了陵王的書房,關閉了房門,低頭看了一眼滿地的雜物,皺了一下眉“臣從偏門進入,沒有人發(fā)現(xiàn)。不過殿下,何故于此?” “明知故問!”陵王顯然被張侍中這種不咸不淡的態(tài)度惹怒了,“方才在麟趾殿,本王受的侮辱,你沒看見么?莫非你張大人也已經(jīng)被那個不知來歷的妖女迷惑了?” “下官認為殿下方才在麟趾殿的作為本就是自取其辱。”這話換做是別人,陵王早就一劍捅進那人的胸膛了,可是他偏偏對張侍中卻表現(xiàn)得難得的忍耐。 “殿下,太子為人如何,殿下還能不知道么?再說豫王其人,說白了也是一介武夫,真正要忌憚的是他手上的兵權,如今剛剛撥云寨大捷,殿下你何苦去招惹?” “難道我就眼看著他們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忍一時風平浪靜,我們還是要做長遠的打算的。” “長遠?我已經(jīng)等了這么多年,還要我等多久!” “殿下!急躁向來只能壞事,如今我們的敵人是襄王,他才是真正的棘手,后宮有敬佳貴妃把持,閔妃娘娘本來能做的就不多了,如今又多了那么個媚態(tài)橫生的女子,只怕后宮更是他們母子的了!” 張侍中一番話就像刀子戳了陵王的心,要說陵王生母閔妃也是位列四妃之一,生的國色天香,尚算受寵,即便是敬佳貴妃也是得讓三分??墒侨缃穸嗔艘粋€新人,那女子初一露面就將梁帝迷地神魂顛倒,這樣一來,閔妃地位岌岌可危了。 “這些我何曾不懂,真沒想到襄王竟然全然不顧父皇的身體!”陵王重重一拳打在了桌上,桌子吱呀一聲,掉落了些許塵土。 張侍中走近一步,更靠近陵王,聲音放得更輕“殿下,東宮的位置太子未必能坐穩(wěn),然而現(xiàn)在有了豫王,若他們聯(lián)手,對我們最大的威脅就是軍權掌握在豫王手中;我們在六部之中勢力明顯不如襄王,蔡相城府極深,一直不表態(tài),心思很難捉摸;如今可以肯定的是戶部、刑部、工部都有襄王的人。” 聽完了張侍中的分析,陵王更是握緊了拳頭,“你說的這些,本王豈會不知道?本王要的是對策!” “陛下的壽辰一過,就是三年一屆的京試會考了,這是我們的機會!”張侍中眼里放著光,像是餓狼在夜間看見獵物之后眼里閃現(xiàn)的綠光。 “你的意思是?”陵王還有些迷惑,張侍中湊到了陵王耳邊嘀咕了一陣之后,陵王立時露出了笑顏,“好!好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