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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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不跪, 又有不敬長輩主位之嫌,李宿名聲也不好。 姚珍珠一下子便進退兩難。 她垂眸立在那,心中飛快盤算到底要如何行事, 便聽賢妃又開了口。 這一次,她聲音更冷了。 “不愧是宮人出身,就是這般沒有分寸, ”賢妃聲音里帶著厭惡,“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本宮讓你行大禮是給你臉面?!?/br> 這話就說得太難聽了。 姚珍珠微微皺起眉頭,事已至此,她不跪是不行了。 聽瀾略有些沉不住氣,想要上前說話,卻被姚珍珠攔了一把。 “賢妃娘娘,”姚珍珠低聲開口,“早年孝慈皇后仁厚,道若是宮外偶遇,低位妃嬪不必非要行大禮,臣妾原是因遵循孝慈皇后的旨意,才為冒犯娘娘,讓娘娘擔了不敬的名聲,未曾想到惹娘娘不快?!?/br> 跪要跪,話卻也不能少。 姚珍珠說完,利落跪了下來,沖賢妃的暖轎行大禮:“恭迎賢妃娘娘,娘娘大安?!?/br> 她這話說得,直接把賢妃架在了不敬的罪名上。 賢妃臉色微變,她輕輕掀開轎簾,垂眸看向路邊的少女。 姚珍珠還很年輕,她身量纖細,頭發(fā)烏黑,低頭露出了來的耳垂泛著瑩潤的光芒,身上滿滿都是年輕活力。 賢妃的目光里,卻有著揮之不去的厭惡。 她冷冷道:“多嘴?!?/br> 她這一聲下來,管事姑姑上前一步,抓起同樣跪著的聽瀾,右手高高揚起。 只聽“啪”的一聲,那巴掌就打在了聽瀾的臉上。 姚珍珠緊緊攥著裙擺,她低著頭,聲音一絲怒氣都無:“謝賢妃娘娘教導。” 聽瀾吞下口里的血,也跟著說:“謝賢妃娘娘教導。” 然而賢妃還真教導不到姚珍珠頭上。 即便她是主位妃嬪,但姚珍珠并非宮妃,若真要管,也是親自教養(yǎng)李宿的貴妃娘娘或者太子繼妃去管教姚珍珠,而不是她這個賢祖母。 人跪也跪了,打也打了,賢妃才覺得出了一口惡氣,她道:“本宮教訓你,是為你好,你且要明白?!?/br> “你們這種出身的女人,最是不懂規(guī)矩,亂了宮里的章法?!?/br> 賢妃繼續(xù)說著,瞧著是不肯走了。 寒冬臘月里,姚珍珠身上披著厚厚的披風,可以遮擋風寒。 可她膝蓋卻跪在冰冷的地磚上,絲絲寒意順著膝蓋往上爬,讓她幾乎要哆嗦起來。 賢妃就這么坐在溫暖的暖轎里,得了趣一般看著哆嗦的小詔訓。 再被寵愛又如何? 太孫還要寄人籬下,何況太孫身邊的小妃嬪。 賢妃心里暢快,那股子憋悶惡氣終于散出來,她此刻竟頗為得意。 姚珍珠垂著頭,她緊緊攥著手,不讓自己當真哆嗦起來。 即便被刁難,她也得維持毓慶宮的體面。 就在兩邊僵持不下時,打另一頭又來一隊儀仗。 那管事姑姑便立即回了暖轎邊,姚珍珠聽她說:“是德妃娘娘?!?/br> 賢妃沒叫走,就那么等在原地,仿佛有事要同德妃商議。 姚珍珠深吸口氣,微微偏過頭,看聽瀾安安穩(wěn)穩(wěn)跪在她身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垂下眼眸,第一次生出無力來。 就在這時,德妃娘娘的儀仗到了近前。 暖轎停下,德妃掀開轎簾,往外面看了一眼。 姚珍珠再度行禮:“給德妃娘娘請安,娘娘大吉?!?/br> 德妃今歲已四十有余,即便保養(yǎng)再好,臉上也有了歲月的痕跡。 但她面容溫和,眉目溫柔,看起來很是隨和。 她輕聲開口:“好孩子,你是太孫殿下身邊的新人吧?” 姚珍珠低頭道:“是?!?/br> 德妃便點頭:“是個好樣的,難怪太孫會喜歡?!?/br> 姚珍珠沒說話,這話她不能接。 德妃便沒再同她說話,只轉(zhuǎn)過去對賢妃道:“賢妃meimei,這大冷的天,還是莫要在此處盤桓,咱們一起走吧。” 她開了口,又比賢妃位份高,賢妃自不好駁她面子。 但賢妃在宮中一貫倨傲,這會兒竟也不太給德妃面子:“德妃jiejie,你也來看我笑話嗎?” 德妃被她這么一頂,好半天沒說話,片刻之后才嘆了口氣:“你心氣不順,我也有所耳聞,只是這小詔訓畢竟年輕,太孫又喜歡得緊,若是當真不給臉面,貴妃娘娘那里……” 德妃如此一說,賢妃就沒再吭聲。 她可以不給德妃面子,卻不能當真不給貴妃面子。 片刻之后,賢妃道:“罷了,我也是想要同德妃jiejie一起去錦繡宮,姚詔訓,你且起來,以后務必記得規(guī)矩二字,且莫要再犯錯。” 姚珍珠被聽瀾攙著站起來,低聲道:“是,臣妾遵旨?!?/br> 她這一起身,余光便看到德妃正沖她溫和笑。 姚珍珠沖她福了福:“恭送德妃娘娘,恭送賢妃娘娘。” 德妃道:“起駕吧?!?/br> 德妃的儀仗緩緩前行,賢妃便也沒有再停留,直接走了。 待這兩尊大佛全部離開巷子,姚珍珠才回頭去看聽瀾,擔憂地摸了摸她的臉。 剛剛那姑姑打人用了巧勁兒,聽瀾的臉沒有泛紅,但若仔細看,能瞧見已經(jīng)腫了起來。 “疼吧?!币φ渲閲@了口氣。 聽瀾抬頭,看了看姚珍珠,倒是笑了:“這疼什么呢,小主莫要憂心,咱們趕緊走吧?!?/br> 姚珍珠握了握她的手,沒有說別的。 她尚且要依附于毓慶宮,要在太孫殿下手中討生活,如何去給被主位娘娘教訓得宮女出頭? 可這口氣,姚珍珠卻實實在在放到了心里。 她上了暖轎,道:“走吧?!?/br> 因路上耽擱了這一會兒,到了貴妃鳳鸞宮時時候就有些晚了。 鳳鸞宮的小黃門很客氣,把她請進門里,又催人去請貴妃娘娘。 姚珍珠領著聽瀾進了偏殿,在明堂里略站了一會兒,貴妃便到了。 她今日依舊是一身紅衣。 不過因沒有外人,只很慵懶穿了家常的常服,瞧著很是隨和。 貴妃看姚珍珠一臉鎮(zhèn)定站在那,不驕不躁,不哭不鬧,倒是對她高看了幾分。 姚珍珠行禮:“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大吉?!?/br> 貴妃指了繡墩給她坐,自己則坐在主位上。 “你可好些了?” 姚珍珠立即道:“臣妾已經(jīng)好了,多謝娘娘垂詢,今日特地帶了新作的菜品給娘娘,請娘娘用個新鮮氣?!?/br> 聽瀾忙上前,把食盒遞給貴妃的管事姑姑邀月,又迅速退回姚珍珠身邊。 邀月打開食盒,給貴妃瞧看。 兩樣小菜都很精致,一個可愛,一個漂亮,味道還很香,倒是讓人很有食欲。 貴妃是試過姚珍珠手藝的,這會兒也不客氣,直接用手取了一個雪媚娘,一口咬下去半個。 軟軟糯糯的奶油包裹著略有些涼的芒果,果rou酸甜,面皮卻微甜彈牙,滋味特別香濃。 “嗯,”貴妃直接吃下一整個雪媚娘,點頭道,“很不錯,本宮喜歡這個味?!?/br> 姚珍珠心里歡喜,笑道:“謝娘娘稱贊,娘娘喜歡便是臣妾的福氣。” 貴妃見她這會兒竟能笑出來,眼神清澈,似乎剛才什么都沒遇到,又點了點頭。 “你的手藝確實好,宿兒倒是好口福?!?/br> 姚珍珠這回卻認真起來:“殿下的胃口并不算好,臣妾不敢給上太刺激的食物,暫且先用溫補的菜品養(yǎng)一養(yǎng),殿下的胃更要緊?!?/br> 言下之意,她不會為了賣弄手藝枉顧李宿身體,她很有分寸。 貴妃道:“好孩子,你有心了?!?/br> 之后貴妃又問了幾句她的身體,也問了李宿的事,差不多便結(jié)束了。 整個過程里,姚珍珠對剛才的事只字不提,貴妃也不去詢問。 待姚珍珠要走,貴妃才又給了賞賜。 她道:“你雖才到宿兒身邊,還是新人,但本宮卻覺得你懂事,知道心疼人,有你在毓慶宮,本宮也能放心?!?/br> “只要你好好伺候宿兒,本宮就會念你好,不會忘記你的體貼和努力。” 貴妃這話說到姚珍珠心里去。 她并非煙視媚行之人,也不靠寵愛獲得地位,她依靠的是自己的手藝,是自己的忠心不二,也是她對李宿的關心和關照。 這種關懷照顧,無關于男女之情,有一種照料在其中。 貴妃很清晰點出了她的心思,這也正是貴妃所需要的。 姚珍珠福了福:“諾,臣妾明白,娘娘只管放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