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清晨，開往南方的火車緩緩啟程。

    靠窗邊的柯余聲坐在火車上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窗外的柔光仿佛在他柔和的輪廓上融了層糖霜。

    謝盡華徑直把點過來又彈回去的小腦袋摁到自己肩頭，讓他好好睡。

    柯余聲挪挪身子，換個姿勢，看似睡著，實則迷迷糊糊的腦子里還在快速跑著之前的場景。

    前天他倆去找謝忱，謝忱擺擺手，叫他們不用擔(dān)心自己，倒是他們要小心，進山里別感冒，別被蟲子咬了，又長嘆一聲，說到村里情況復(fù)雜，勸謝盡華解決不了，也不要太自責(zé)。

    情況復(fù)雜，很多事并非個人之力能夠解決。

    而謝盡華的執(zhí)拗他深有體會。也許他面上答應(yīng)下來，背后卻會拼盡全力去促成一個自己認為正確的結(jié)果。

    閆卉茹沒去過瓦燕子村，但她聽阮萌提過。

    “我替萌萌關(guān)心一下你倆，一定要帶好暈車藥！塑料袋！”

    實際上會暈車的只有柯余聲。而且，當(dāng)他身邊有了謝盡華，暈車癥狀會稍微緩解。

    當(dāng)天下午他們?nèi)ブデ?，得知小金的錢款被追回來一部分，而小金對此事深有感慨，制作了幾期防騙短視頻，得到祁珩的好評。

    “能不能轉(zhuǎn)到反詐的公眾號上？”

    小金當(dāng)然同意了。

    小金委托他們?nèi)タ纯葱阈悖⑶易鰝€信使，把自己的紙質(zhì)問候傳遞過去。

    徐芝童說，小金已經(jīng)不追之前的星了，但又追起來她那個年代的老戲骨們……行吧，至少比一些唯利是圖寵粉寵到三觀扭曲的流量明星好太多了！

    “其實之前，我不太理解華哥和余聲哥，還有徐姐和秋姐的感情……后來我看了一部經(jīng)典電影，還有一些小說，突然覺得……你們好甜！”

    連謝盡華也沒繃住，四位大人頓時笑成一團。

    “我可以嗑你們的cp嗎？”

    柯余聲笑得嘴角要上天，“嗑！其實只要你能尊重，接納我們的選擇，我們已經(jīng)很高興啦！”

    想到這，柯余聲的嘴角又揚起來，好像做了一個美夢。

    謝盡華拿外套給他披上，順手給理理擋住他眼睛的卷毛，摸出個小本本，認真看起來。

    那是他了解到的，關(guān)于瓦燕子村和支教團的一些重要信息。

    他并未對結(jié)果有太多的希冀，也仍要仔仔細細地記錄下來，記在心里。

    支教團中不僅僅有新人，還有幾位去年見過的。

    “我本科雖然是英語，還是爭取到了跨專業(yè)保研，研究生讀的是社會學(xué)，社會工作。導(dǎo)師聽過我的故事，想讓我和佳銘學(xué)姐來做田野調(diào)查……我看到照片和報名信息，聽陳奧說你們會來，覺得很安心，就又過來了！”主動請纓來接站的姜玲玲帶著笑，不自覺地看了一眼穿著牛仔外套，風(fēng)流倜儻的柯余聲。

    怕不是想起了那個恐怖的夜晚，貌美如花的柯姑娘發(fā)威的情形。

    柯余聲知道她在想什么，鼓著腮幫子，委屈憋笑似的，忽地默默扶住額頭，“我，純1！女裝只為查案！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啊抱歉……嗯？”姜玲玲本來沒想那么多，腦子里閃過“異裝癖不會傷害他人”的各類文字，卻突然反應(yīng)過來。

    純1？

    姜玲玲看著面前的兩個人再次發(fā)愣：倆人個子差不多，小卷毛看上去有點文弱，還有點黑眼圈，運動裝帥哥倒氣度非凡。信息技術(shù)老師小卷毛要是純1，那體育老師難道……咳，這種想法太不禮貌了！

    姜玲玲趕緊轉(zhuǎn)身尬笑了一下，“明白，明白！”

    “關(guān)于我和余聲的關(guān)系，在村子里的對外說法，我們是巡警和網(wǎng)偵合作過的同事。僅此而已?！敝x盡華仍然很正經(jīng)，只是淡淡瞟了眼柯余聲。

    “嗯嗯，知道啦，很高興能再見到你們！希望這次能合作愉快！”姜玲玲像模像樣地敬個禮，“接下來，我會帶你們?nèi)フ谊悐W?！?/br>
    支教團的組織者陳奧和其他成員正在鎮(zhèn)子中心的賓館等他們。

    看過資料，這個小伙子今年二十八，倒比柯余聲還大點兒，本人看起來則瘦瘦小小，皮膚黝黑，聲音偏偏洪亮得很，大眼睛也亮閃閃的。他是在這個鎮(zhèn)子上生長的人，后來讀了師范，因為對“扶貧先扶志，扶貧必扶智”的觀念十分認可，畢業(yè)后專門加入了慈善基金會，已經(jīng)在附近的村鎮(zhèn)學(xué)校組織了十來次支教活動。

    和他在一起的還有兩個人，姜玲玲的學(xué)姐魏佳銘，還有去年也來過的竇勝軍——一位做古典文化研究的學(xué)者，有機會都會來教教語文，帶孩子們背詩，玩飛花令，帶著吟誦，路過他上課的班級，總能聽見稚嫩的童聲咿咿呀呀，只有他的聲音渾厚綿長，整個樓道跟唱戲似的。

    “去年你們還有個組織者？”謝盡華問道。

    陳奧搖搖頭，有點失望地說：“冰潔聽說去年的事情之后，家里人又攔著，今年不肯來了。所以今年整體人都少。”

    “也難怪。沒關(guān)系，我們在呢，我們會把這里建設(shè)得越來越好！”柯余聲摸著下巴，自信地笑道。

    “由狄大人引薦的高手，還有去年幫助過我們的警察大哥，兩位在線上培訓(xùn)表現(xiàn)特別優(yōu)秀，還專門給我們開發(fā)了緊急聯(lián)絡(luò)的定位系統(tǒng)，我們信得過！歡迎兩位加入我們！”

    陳奧是個挺爽朗的小伙子，不論是從屏幕那邊，還是就在面前，他給人的第一印象都還不錯。

    他再次向大家介紹了安排：本次支教為期三個月，明天上午乘坐面包車前往瓦燕子村，在村中適應(yīng)三天后，開始正式入駐瓦燕子村小學(xué)上課。

    竇勝軍老師負責(zé)協(xié)助馬欣欣老師上中高年級的語文課，兼職全校的思想品德老師。

    魏佳銘和姜玲玲由于有研究任務(wù)，僅負責(zé)協(xié)助謝達海老師的數(shù)學(xué)課及謝淑芳老師的藝術(shù)課。有時間的話，會幫忙上英語。

    至于陳奧，他學(xué)的是化學(xué)師范，自身英文也不錯，身兼英語和科學(xué)兩門課程的主講?？茖W(xué)課則是與當(dāng)?shù)乜茖W(xué)老師田立合作。

    謝盡華呢，跟校長任有成帶全校的體育活動——雖然他并不是很愿意做這個孩子王，他覺得柯余聲更合適。

    柯余聲自然是計算機老師，田立老師會作為助教，跟他學(xué)習(xí)。

    初到學(xué)校，一行六人受到師生們的熱烈歡迎，不少孩子們都嗷嗷叫著表示喜悅，特別是在福利院和柯余聲玩兒得特別好的孩子，簡直就像追星現(xiàn)場，就差舉著牌子高呼“余哥余哥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br>
    至于住宿，他們會統(tǒng)一住在職工宿舍。謝盡華只打算偶爾回老房子那看看，畢竟這次是來支教的。

    當(dāng)然，吳姨那里也要去看看。

    只是這次，吳姨的情況似乎不太好，時隔一年，她本就蒼老的身軀愈加瘦弱，神色也變得恍惚，認人也得認半天。

    “盡華……啊，你來了……”吳姨十分勉強地笑著，占八成的白發(fā)稀稀拉拉，深陷的眼窩仿佛是被沉重的隕石壓垮下去，佝僂的脊背更是格外扭曲，幾乎折斷似的。

    “吳姨，我們來看看您?！敝x盡華拎著些水果，柯余聲就乖乖站在他身邊，畢恭畢敬。

    還沒等吳姨說話，里頭就呼來喝去道：“誰來了？你個賤人，快給我拿水來！”

    這話聽著就很來氣。

    謝盡華還算客氣，向里面喊道：“吳老，我們給您送點水果來！”又悄聲問道：“吳姨，需要幫忙嗎？”

    “你，你還敢來！把小果抓走的是你，狗娘養(yǎng)的，還要害我們小財嗎！”里頭的老吳罵罵咧咧的，“滾出去！老賤人，快給我拿水！”

    吳姨一個勁哈著腰，苦笑道：“他身上難受，脾氣不好，你們見諒……我這一把老骨頭，不要緊……你們先回去吧，水果也拿走，他要是看見了，又得發(fā)脾氣！”

    “再不來！你也滾出去！”

    “老吳，我就來！你們快走吧！”吳姨嘆口氣，轉(zhuǎn)身往回走，一瘸一拐的。

    謝盡華無法，只得與柯余聲對視一眼，告辭道：“那我們先走了，您保重?！?/br>
    門被無情地合上。

    “我不太懂，吳姨為什么能忍得了？”柯余聲皺著眉頭。

    “也許不是不懂，是不愿意懂。按我的推測，吳姨數(shù)十年都這么過來了，年紀(jì)大，一身病的時候再無依無靠，又沒錢，遭人指指點點不說，獨自也過不好日子，不得不維護這脆弱的關(guān)系?！敝x盡華輕輕拍拍他肩膀，“城市里也有很多中年女性，為了支持或者脫離家庭而獨自打拼，為了微薄的薪水，做著體力勞動，住兩塊錢的床位，吃面疙瘩就咸菜，還要面對他人鄙夷的眼光。最終，有的人就這么去世，有的人重新選擇嫁人，走回了想逃離的原點。”

    柯余聲看向悲天憫人的謝盡華，往他身上靠去。

    “其他人無法保證。但，如果我們老了，我不會丟下謝先生，謝先生也不要覺得有什么愧疚的耽擱的。我不會輕易擁有感情，一旦擁有，我就執(zhí)著得很，想保護好你，即使看起來我比你羸弱?！?/br>
    謝盡華輕笑，摟住他，走回自家院子，“你明明……比我還堅強?；蛘哒f，你的極端是太陽，我的極端是地獄?！?/br>
    “那么，我自信有足夠的光明照亮整個地獄。只因為我想追隨你?！?/br>
    柯余聲的眼睛亮晶晶，帶著誠摯的微笑，令人怦然心動。

    謝盡華趁著沒人，不再克制，側(cè)過腦袋，照著他的嘴唇吻了又吻。

    “我也會抓緊你。”

    指尖收攏，將牛仔外套抓出褶來。絲絲縷縷戀戀不舍。

    “也會記住你的溫度。不管你人在哪，都在我心里生龍活虎?！?/br>
    “謝先生也會說順口溜了！”

    “跟你學(xué)的?！?/br>
    柯余聲忍俊不禁，兩個人情不自禁地打鬧起來，都變成嘻嘻哈哈的幼稚鬼。

    “余聲，現(xiàn)在撒狗糧就夠，在外頭可別突然表白，再把孩子們帶壞了?！?/br>
    柯余聲小雞啄米，“明白！謝先生，到時候有要幫忙的記得找我，我還是很想被謝先生需要的！”

    是唄，如果自己的陪伴能成為雙方的價值，這種幸福感可是雙倍疊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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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等啦，開坑！隔日更！

    重新整了這卷的大綱想把村里和后續(xù)的城里寫在一起，不想再加卷了，看著還真不少……【扼腕】

    再次預(yù)警，這段村里現(xiàn)實的苦難，會涉及生命的消逝與弱勢群體的無奈，當(dāng)然我也會加一點苦中作樂的。雖然滿心里想寫小甜文嗚嗚嗚。

    往偏遠村子扯網(wǎng)線這事兒，因為專業(yè)資料太少，可能會模糊化或者胡說。不過村通網(wǎng)確實……還在推進中，辛苦了。

    2021.2.6第一稿，21日微調(diào)。

    2月只有28天，咕。好了不拖了……大綱反反復(fù)復(fù)加?xùn)|西來著，還翻bug，節(jié)奏可能比較累，有的地方可能有點水，可適當(dāng)屯文，看不動方便跳（啊我怎么這么喪。）

    2021.2.27

    3.1隨手改個bug，當(dāng)初我可能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