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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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岐安發(fā)動車子一刻,收到梁昭的短信。 通知他,稍后會回家里收拾行李,她要去北京出差。 * 餐桌上那盒玫瑰敗掉了。好些個花瓣零落下來,還附在枝干上的,也枯黃蔫透了。 時隔數(shù)日回到家的梁昭見狀毫不意外。原本家里也就她有性情打點。 好巧不巧,二人同時到的。 顧岐安先進門,鑰匙串磕在柜子上,摘外套間關照,“你的拖鞋放柜子里了?!?/br> “謝謝。” “謝什么?” “謝你還沒處理掉它?!?/br> 有人很微妙地笑了聲。右手去開關面板上撳燈,沒成想梁昭也習慣地伸手去,就這樣,指尖碰到一起, 一個本能蜷縮,一個微微懸空。 等著對方抽回又偏偏都不動,末了,干脆一起撳。 燈光倏地灑下來。顧岐安幫她拎箱子,“去幾天?” “八天?!绷赫褟澭鼡Q好鞋。她穿著雙happysocks的襪子,很年輕俏皮的配色,尋常穿高跟很少配這種,今天難得“寵幸”了帆布鞋,淺幫露腳踝,就花里胡哨一回。 抬頭間,就看顧岐安垂眸盯著她的襪子。 “婆……丁教授的事我聽說了,”梁昭自顧自進里,“很抱歉。不過你放心,一切以她治病為重,我們的事可以緩緩。等她好了再通知也行。” 顧岐安這才徐徐抬眸來覷她,眼神深邃,像在暗忖什么,“她這個病一時半會很難說好。原本就是慢性,從治療到預后,整個周期起碼要半年。” 梁昭心里一嘆,“那就,邊走邊看罷?!?/br> 說罷擱下手袋,“我能先借個廁所嘛?” 燈光下的人抄著兜,一副你自便的神情,浮眉、點頭。 幾分鐘后,梁昭解決完三急徑直走向臥房,行李箱攤地上,就開始從抽屜里搬衣物。預報說北京未來幾天都是低溫,所以御寒的衣服必不可少。 才26寸的箱子,也不指望裝多少了,只能容納這次出差的分量。 哦,對了!她一拍腦門,水乳和分裝瓶也得帶著。 從來外出,不管南北,她都要捎上足夠的護膚品。干性皮膚幾個小時不補水就皸裂了。 結果當下,梁昭在日常囤護膚品的柜子里翻來倒去,都沒找見分裝瓶。 慣用的水乳也不見了。 還沒拆封呢! “奇了怪了……”一籌莫展下,梁昭只能求助某人,“這里的東西陶媽動過了?” 顧岐安斜偎在門框上,一臉無辜,“不清楚。要不你打電話問問她?” “算了。實在不成明天去買罷?!绷赫炎プヮ^發(fā),片刻地忙活完,一抬頭,見他還停在門口,“有何指教?” 顧岐安無端地笑,“難道非要有什么指教我才能站這里?” 轉而,又漫不經心地問她,“一個人去?” “怎么可能一個人?那個項目還挺大的,團隊跟?!?/br> “住酒店?” “不住酒店睡大街?”梁昭生生被他問笑了。心想你幾個菜啊喝成這樣,凈問些常識問題。 對話結束的同時,行李也打點完畢。梁昭拖著箱子到玄關,又想起什么,折到書房找她的kindle。她在這邊找吧,就聽顧岐安在外頭,該是脫衣服要洗澡的動靜。 皮帶金屬搭扣沉沉磕在地上…… 梁昭莫名臉熱,手摸到書桌底層抽屜,一拽,好家伙!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水乳和分裝瓶在這里。 “我走啦,和你說一聲?!?/br> 淅瀝水聲里,她拎著箱子,開門闔門。 恍惚間,好像聽見那人喊了她一聲,但梁昭也沒停。 浴室里的人這才抹開水柱,關了花灑,拉開門到洗手臺邊,拿洗發(fā)露、護發(fā)素、洗面乳以及沐浴露。 第30章 -30- 滿園早春色 梁瑛才知曉昭昭十六就要出差, 電話里怪她,馬后炮,怎么不早說。 “你傅伯伯還說等你空下來一道爬佘山呢?!?/br> 你傅伯伯, 蜜里調油的熱戀昵稱。 梁女士前幾天同老傅提起,譚主任出事之前承諾母女倆爬佘山的。他雖然是個家本位, 但到底本職工作忙,從小到大,用他的原話就是虧欠了姑娘太多。 終于熬到昭昭大學畢業(yè),老譚便發(fā)誓這回說什么也要兌現(xiàn)。結果……人算永遠不如天算。 過去人欠下的債自然無需后來人償補。 可是老傅堅持要母女如愿,“我不是老譚, 也從不肖想成為他, 只想給你們一家三口的樣子。尋常三口怎么過的, 我們就怎么過!” 電話這頭的梁昭已經登機了, 趁著沒開飛行模式抓緊聊。 說她原打算昨晚通知,可惜后來給忘了。收拾行李出來后,路上濮素打電話過來,這個該死的在酒吧喝得爛醉,梁昭只好去接她,接回家, 折騰了大半宿, 倒床就睡。 這些下文梁昭都沒說,“沒辦法,工作要緊。你和老傅去爬就是了,我才不當電燈泡?!?/br> “不識好歹!” 梁瑛又過問,那親家母那頭呢,你也不去看看? 該不會還跟小顧鬧著別扭吧! 因為那日兩家飯桌上,梁瑛口口聲聲放過話, 結親可以,前提必須得先照顧小輩的情緒。姑娘和姑爺?shù)氖虑闆]處理好,不如意不順遂,我有什么臉子辦喜事? 于是乎梁昭這幾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全不敢讓她察覺。 眼下也打馬虎眼,“我沒有和他鬧別扭啊,來機場還是他送的呢。你別cao心我了好不好,有這個功夫多陪老傅約約會,春節(jié)檔還沒看吧?想看什么,我給你們報銷!” “真沒什么?我警告你啊,親家母手術做好了我要去看她的。別回頭我問出什么好歹來!” “……真沒什么。先不說了,馬上起飛要掛了?!?/br> “那掛罷。想看電影我們自個去,要你報什么銷!窮大方!” 這大嗓門!免提都給省了。梁昭不由同周圍抱歉,再請空姐拿個毯子給她蓋腿。舉手投足間,瞥見鄰座實習生在pad上看老?。骸洞竺鲗m詞》里上元燈會的名場面,太平公主初遇薛紹,面具之下,一見誤終身。 “好應景啊。”梁昭主動攀談。 那實習生是個二十來歲的小花,性子溫吞吞地,從前從沒見梁總這般……平易近人,好意外,就怯聲答,“嗯,對呀,昨天元宵節(jié)想到這個場景就回味一下?!?/br> “年輕的趙文瑄可真是個妖孽?!?/br> 飾演的薛紹亦是。燈會上薛紹憑著一副好皮囊被太平公主芳心暗許,武則天為促成姻緣,不僅隱瞞了薛紹已婚的事實,還暗中賜死他的發(fā)妻惠娘。 這注定是個孽緣?;楹篑€馬即便在滔天大恨里愛上了公主,但敵不過對亡妻的思念與歉仄,終究自尋短見。 愛這東西,往往讓人執(zhí)念的是短短一瞬,影響的卻是長長一生。 實習生和梁昭確認行程,總的來說檔期不算緊,能有好幾天自由活動。 梁昭讓她自行安排,“想去哪逛就去哪,別走丟了就行。我也有自己的事?!币晃焕贤瑢W三天后舉辦婚禮,原本不指望梁昭出席的,這下撞日子了。 真好。她現(xiàn)在不管聽誰結婚都由衷祝福,饒是自己水生火熱地,也依舊深信,婚禮的最本來意義是向上的、積極的。 飛機推出,梁昭架不住睡著了。 一場花燭紅妝的夢。夢里又回到了大婚當天,眾人在喜悅里團頭聚面。宴罷,她扶著醉醺醺的新郎進洞房,幫他寬衣之際,某人才原形畢露,他壓根沒醉,裝的。 “每杯酒里都兌了白開水……”只是低頭索吻間,酒氣還很馥郁。 推推纏纏里,顧岐安的聲音沉且熬人,在和她說謝謝,梁昭,謝謝你嫁給我…… 現(xiàn)實是那晚梁昭根本不肯他觸碰。夢里卻一頭栽進風月,和他盡情浮沉,不辨東西。原來討厭鬼的嘴唇這么軟,軟似一縷煙,進出并占領她全部感官。 醒覺的時候,對流層爬升。實習生提醒梁昭,“梁總,您嘴角……” 口水都結成印子了。 * 無病無災太難得,我們許多人求個有驚無險就足矣。 丁教授成功辦理住院,例行地檢查會診,手術不出意外在下周五。這兩日,顧岐安一邊顧料她,一邊工作上也沒停。 今天早班門診還遇見一樁趣聞。高峰期就診量大,候診室里水泄不通,接近十一點,突然來個沒掛號的中年人,衣衫襤褸挎?zhèn)€行軍袋,沖進門直管問他,“醫(yī)生!我上哪住院???” 顧岐安從看片燈上移開目光,“住院?阿伯,這里是門診部。你該去住院大樓。” 又問他,手續(xù)辦好沒? “錢早交啦!個么讓我回家等床位,等十幾天了都,也沒人打電話通知我?!卑⒉撌菦]子女或者子女不問事,生病了,前后都是自己跑。問顧岐安錢不會作廢吧,棺材本呢,可不能瞎扣的! 接診病人是個好說話的。顧讓對方稍等,領老伯出去找護士幫忙,一查才知,原來醫(yī)院早通知過了,可他手機設了攔截,自然錯過咯! 一場誤會,阿伯安心去住院。 護士恭維顧醫(yī)生,“老有耐心擔當?shù)膩?!怪不得老年病號都喜歡你?!?/br> 顧岐安消受不起,“其實是有些人老了,唯有來醫(yī)院才能找到存在感,體會‘天倫之樂’?!?/br> 兩年前,顧某人也是如此把摔跤的秦母送去醫(yī)院,墊下住院費,請護工,鞍前馬后。 老太太是爬梯子換燈摔的,舉目無親,躺在地上好半天才被社工發(fā)現(xiàn)。聯(lián)系不到家屬,社工就在她手機通訊記錄里,找了最頻繁的顧岐安??梢娎先思矣卸酂o所依。 對此,老太太其實很怨艾,怨自己總在麻煩他。 明明先頭還說還他的錢,這一跌,又跌出好大一筆人情賬。 顧岐安心情復雜,因為來住院,秦母連套像樣的洗漱用品都沒有。也并非身無分文吧,她有一些積蓄,不給動的原因是想攢來還給他。 所以那幾天她老問護士,不住院行不行?反正也死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