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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錢去洗胃了。

    我在外頭等著。

    今年我可能水逆犯了太歲了，港真的，我有很多想不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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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老錢幾乎是昏死了過去。

    她躺在病床上，跟醫(yī)院的床單一樣慘白。

    只不過沒有一張床單可以像她那么美。

    我摩挲著她滿是針孔的手背：“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仍舊閉著眼，只是突然說話了，給我嚇一跳。她的聲音很小：“你，到底在想什么?。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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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緩緩睜開，看了看四周，最后才把視線移到我身上。

    她定定瞥了我一眼，突然笑了：“李夕榛，要不然咱倆試試？”

    她咽了一下口水，說的很慢：“作為，情侶，咱們試試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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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笑了：“你想得美?！?/br>
    她說：“你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

    “……”我嘆氣：“等你好了再說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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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睡過去了，她跟我的最后一句是：“你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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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好想了。

    我想得特認真。

    好個大頭鬼哦。

    我認識她二十多年了，她居然是真的想搞我。

    這個瘋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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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養(yǎng)小精靈教授來了，一臉擔憂，跟我打了個照面，急匆匆地進了病房。

    他在里面跟老錢說了很久的話，我從病房的玻璃往里看，發(fā)現(xiàn)他在很細致地給她喂粥，擦嘴，幫她撓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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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大概是每個女人本該有的生活吧。

    也是她曾經(jīng)想過的那種正常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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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說不酸是假的。

    但我其實主要是難過。

    這樣平和的生活我一輩子都無法給她呀。

    我們難道一把年紀了還要受到別人的指指點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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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么就這么固執(zhí)呢

    她怎么就非要假裝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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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出來，我問他：“你早干啥去了？”

    他低頭：“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嗎？”我氣勢洶洶地準備發(fā)難。

    “你以為，她變成這樣是因為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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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養(yǎng)小精靈一句話把我k.o.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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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你啥意思？”

    他不答。

    “……你倆到底是咋回事？”

    家養(yǎng)小精靈低著頭：“我在追她，往后也會一直追逐她。她在接受我，往后也會一直學(xué)習接受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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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那他大概也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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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挺好，我也少見有人上趕著戴綠帽子的。

    這大概就是wuli老錢的魅力吧。

    愛是一道光。

    綠到他發(fā)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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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次見到李德貴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好幾周了。

    李德貴老遠老遠見了我，跟腳上長了彈簧的尖叫雞似的，一蹦一蹦沖過來，特激動：“你跟老錢然后呢?。?？？快快快！有啥進展沒！快說快說快說?！?/br>
    我說有個屁，我是鋼鐵直女。

    李德貴停止了躁動，說，你只像個無能深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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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jù)他說，他的姬達也很靈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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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勸我：“姐，其實這樣整挺好啊，倆兒子一對倆媽一對，多給勁兒??！”

    我說這像話嗎。

    他說，你心里真這么想嗎。

    我說我真的這么想。

    他說，你真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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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慫，也是從心呢。

    我哪敢從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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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頤回來了。

    在受到萬惡的資本主義長達一年的洗禮之后，榮歸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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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無情也一塊回來了，剛好他們也有假期。

    據(jù)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說的那情況，他是放了假先跟程頤去歐洲幾個國家玩了一圈，然后回國呆段時間，再回去上課。

    我在電話里頭嘿嘿笑得無比暢快：“你們年輕人啊，真是……有活力！”

    掛了電話，我長吁短嘆唉聲嘆氣面無表情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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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怎么面對他們，就像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對老錢。

    我跟租客退了約，從老錢家里搬出來，重新回到我冷清寂寞孤獨的房子里。顧無情終于可以住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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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來還曾經(jīng)設(shè)想過，等這哥倆兒放假回國的時候，去機場給他們拉一條紅彤彤的橫幅。

    再雇上幾個人，學(xué)那些小年輕買那什么手牌，舉著在接機口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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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小哥哥有的接機項目，我兒子也要有！

    畢竟他媽是個暴發(fā)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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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這次沒去接機。

    老錢也沒去。

    他倆自己坐機場大巴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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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無情跟程頤分別于家門口，一個朝左拐，一個朝右拐。

    他還挺不解的，問我：“住錢阿姨家不是挺好的嗎？媽，你們現(xiàn)在年紀也稍微大了點，倆人住一起，不管干嘛都能有個照應(yīng)?！?/br>
    我正初步規(guī)劃了一下晚上給他做啥飯，然后蹲在那擇菜呢，就說：“沒必要，凈給人家添麻煩了?！毕肓讼耄骸澳阒厘X阿姨要結(jié)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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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無情一怔，看著我：“這樣啊。”

    他挽起袖子，蹲下來，靜靜地在我旁邊，陪我擇菜。

    我說你趕緊進去歇著去，才倒了時差，多累啊，等會飯好了我叫你。

    顧無情說：“本來我就能在家陪你的時間不多，我想多跟你呆一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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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得我鼻子一酸。

    我兒子多好啊。真的多好啊。

    怎么就是個彎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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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把本來想懟他的話咽了回去。

    兒啊，你把你陪程頤周游列國的那些時間拿來陪我，咱倆呆的時間不就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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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悻悻地住了口

    學(xué)會閉嘴，是一門藝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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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菜的時候，顧無情一直站我旁邊看了我，過了半晌說：“媽，你出過國么？”

    我撇嘴：“我，呵，我在十來歲的時候，七大洲八大洋都走了個遍呢。”

    顧無情笑了：“七大洲四大洋?！彼f：“我這次去看了好多地方，見了好多景跟人。我就想著，一定要之后也帶你去看看。這個世界又大又美，我媽值得全部見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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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嗚嗚嗚我的鼻子要酸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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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這一年里顧無情跟程頤呆的時間夠長了，或者是倆人心里有鬼為了避嫌，他們這次回來收斂了許多，看起來也像兩個正常交往的男人。

    在他倆的主導(dǎo)下，我不得不跟老錢進行了一次四人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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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來也好笑，風水輪流轉(zhuǎn)，原先是倆孩子動不動鬧別扭，我跟老錢把他們倆費盡心思往一塊湊。

    現(xiàn)在是倆孩子好了，我見老錢卻不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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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畢竟我們都是成熟的中老年人了，也不會表露得那么明顯。

    我跟老錢飯桌上維持著一團和氣，倆孩子都沒看出來，該吃吃該喝喝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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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單純，我單純了一輩子。

    我本來想著是，只要我不用直面錢女士，大概也就沒啥事。

    誰知道趁我上廁所這功夫，老錢把我堵在廁所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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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你想干啥？”

    老錢說：“你還躲??？”

    我說：“我沒躲你啊?！?/br>
    “騙鬼呢。”

    “對，騙鬼呢?！?/br>
    就是這種很無腦的玩笑，又把老錢給逗樂了。她身體恢復(fù)了，面色也見得紅潤，她道：“你就想這樣躲我一輩子？”

    我實話實說：“一輩子太久了，我只想躲到你忘了那事?！?/br>
    “來不及了，李夕榛，”她瞇眼：“你知道我的性子，既然我都挑明了，從此之后咱們只有兩條路能走，要不就是作為情侶，在一起，要不就是……徹底斷了。”

    我真不喜歡她威脅我的樣子，她臉上的張揚又美又有攻擊性，我問：“為啥??？老錢，我真的不懂，咱倆這樣還不夠嗎？”

    我說：“我之前在你家，跟你同吃同住同睡，還不夠？”

    老錢說：“這哪能一樣？”

    “這哪不一樣……情侶不也這樣嘛?！?/br>
    “……情侶哪是這樣？”

    “……”

    我說：“姓錢的，什么時候了你還耍流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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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問倆孩子的事情怎么辦。

    我沒主見了一輩子，這種事情只能看究極完美錢女士的法子。

    老錢說：“你不用管了，我會用盡一切手段拆散他們倆的?！?/br>
    她頓了頓：“但是我沒法保證真的能對他們有什么威懾力。兒大不由娘，現(xiàn)在程頤馬上畢業(yè)工作，自己也能掙錢，我沒什么好威脅他的。我倆現(xiàn)在這母子關(guān)系，斷不斷的也都一樣?！?/br>
    老錢嘆氣：“他這孩子，從小就對想要的東西有執(zhí)念，我說句實話，估計他看上無情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不見得能拆得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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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老錢這個表情，真的很想告訴她，我終于知道程頤這個咬住獵物不松口的毛病是遺傳誰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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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問：“顧無情知道你知道他倆的事了么？”

    老錢說：“哪能啊，那天只有小頤面對我，看見我了。我想，他也沒跟顧無情說，否則顧無情現(xiàn)在也不會那么腆著臉叫我一聲‘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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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我想了想：“你說，咱們這樣是不是有點惡毒？”

    老錢嗤笑了一聲：“別扣我鍋。我不在乎我兒子彎還是直，要不是搞到了你兒子身上，他不得艾滋我都由他去了?！?/br>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把你對我的付出都這么直白的挑明了說？”

    她走出了幾步，回頭一笑：“我挑明了你都裝不懂，我不明明白白告訴你你就龜縮一輩子了?！?/br>
    我用烘干機烤著手：“我不會向你妥協(xié)的！”

    老錢停住了，扭頭走到我旁邊，“吧唧”就是一口：“那我，拭目以待?！?/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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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中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