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顧宜寧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上一世的大火,顧新月放火之前,就是面前的這個小丫鬟,偷偷溜進(jìn)新房,跪著磕了三個響頭,哭勸她趕緊離開。 可她那時候正沉浸在新婚的喜悅中,哪里會信一個小丫鬟的話。 最終顧新月闖進(jìn)來,瞧見告密的小丫鬟以后面色發(fā)狠,愣是用鞭子將人活活抽死了。 場面驚心動魄,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有些駭人,顧宜寧細(xì)細(xì)打量著小丫鬟,“你便是采薇?” 小丫鬟受寵若驚,抱著花盆直直跪了下去,“五小姐?!?/br> “不必行如此大禮?!?/br> 采薇磕磕絆絆地問:“五小姐……還記得奴婢的名字?” “今日在流光閣,看見你便想起來了,”顧宜寧記得人是自己帶到府上的,那時看見路邊賣身葬父的牌子,她稍動惻隱之心,便將人買了回來。 她身邊不缺丫鬟,就將采薇交給了掌事嬤嬤,誰知最后分到了顧新月那里。 采薇又開始磕頭:“五小姐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br> 采薇為人誠懇,開始被派去伺候顧新月的時候,心中也是有隱隱期待的,聽聞四小姐五小姐關(guān)系匪淺,到時候她一定能經(jīng)常見到顧宜寧。 然她不像別的丫鬟那樣善于阿諛奉承,又瞧見了顧新月對顧宜寧的真實態(tài)度,心中多少有些抗拒,不討主子歡心,只被派去做一些低等勞累活。 她身份太卑微,根本沒機會見到顧宜寧,沒辦法將顧新月做的惡事說出來。 今天在流光閣,差點就要當(dāng)眾跑出來直接說了,幸好,幸好五小姐最后向顧新月討了盆玉蘭。 搬花這種累活向來都是交給她干的。 她跪在地上,將心里話全都說了出來,生怕顧宜寧不信,最后又道:“小姐,奴婢若說一句假話,便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br> 顧宜寧沉默片刻,道:“這些話切莫告訴別人,你先回去,好好看著顧新月?!?/br> “奴婢遵命?!?/br> - 裕霄居。 陸旌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吳川敲門進(jìn)來,輕咳了一聲,“殿下?!?/br> “何事?” 換作以往,陸旌臉色不好時吳川是絕對不敢進(jìn)來打擾他的,但事關(guān)顧家那位五小姐,他只得硬著頭皮將盛盤端進(jìn)來,“……這是五小姐命人送過來的。” 陸旌掀開眼皮,冷冷看過來。 盛盤上擺了幾盤精致的小菜,旁邊是一碗鯽魚湯,湯汁濃郁,香味醇厚,賣相是極好的。 殿下看見了,卻一言不發(fā)。 吳川心里越發(fā)不安,端盤的手都有些微顫,主子不說話,他也不敢說話。 兩人僵持了很久,吳川只得在心里默默數(shù)落顧五小姐,說回相府就回相府了,把殿下晾在這一下午,不管不顧的。 偏生林成仁入了大理寺,這鯽魚湯就巴巴地送過來了,你說巧不巧。 可他又不能擅自做主將相府的人拒之門外,他親眼見識過的,說一不二的攝政王殿下,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在顧家五小姐那里,底線一退再退。 眼看著熱氣快要沒了,吳川心驚膽戰(zhàn)地開口,“殿下可要趁熱喝了?” 陸旌面無表情地將桌角的硯臺往里推了推,讓出一片空地。 吳川連忙呈上來,而后又退了三步遠(yuǎn),“相府棠梨院的下人還托屬下幫五小姐給您傳句話?!?/br> “五小姐說……說讓殿下好生清理一下裕霄居的下人,免得她將來住進(jìn)來以后……天天受委屈……挨欺負(fù)?!?/br> 委屈兩個字吳川咬地極輕,這兩個字五小姐竟有臉說出來? 究竟是誰讓誰受委屈的? 他再一抬頭,果然,殿下臉上明顯勾出了幾分譏諷。 第16章 林成仁被抓入大理寺的消息迅速傳遍京城內(nèi)外,眼下太子一派和四皇子一派爭得水深火熱,四皇子為圣上喜愛,勢力始終在小太子之上。 現(xiàn)下陸旌突然將人查辦,倒是不給林淑妃和四皇子的面子。 那些聯(lián)名上奏的老臣,也著實驚訝了一番,攝政王在黨爭方面,從來都是熟視無睹的,對小太子和四皇子也都不偏不倚。 他只代陛下處理朝堂政事,其他一概不管。 他們原以為陸旌會當(dāng)沒看見那封折子,或者輕拿輕放,面上指責(zé)一兩句也就將事情翻篇了。 誰知,竟交給了大理寺處理。 進(jìn)了大理寺,他林家不得扒一層皮下來? 恐怕宮里那兩位,也是不得安生啊。 - 甘泉宮里,身穿紫色錦衣的年輕男子看著滿桌的山珍海味,一口也吃不下去,他拍下手中銀筷,滿心不快,“母妃,攝政王這是什么意思?” 豐神冶麗的女人細(xì)嚼慢咽地將盤中竹筍用完,“敘兒,專心吃飯?!?/br> 晉言敘扶額,“他陸家終究是要摻和進(jìn)來了,父皇當(dāng)初就不該給他攝政王的位子?!?/br> 林淑妃鳳眼一暗,“攝政王的名號對于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他手中的軍功和權(quán)勢才是最令人忌憚的,敘兒切莫亂說話?!?/br> “他有權(quán)有勢又如何,喜歡的姑娘對他不還是不屑一顧?”晉言敘眼睛一瞇,“倒不如讓林笙趕緊同相府退了婚,免得將他徹底惹急,遷怒到我們了。” “不可,林成仁一日不從大理寺出來,林家對皇兒來說就一直是枚廢棄,現(xiàn)在最有用處的,便是和相府的婚約?!绷质珏鷵芘种干系拈L甲,心里看得清清楚楚,男人,對求而不得的白月光,甚是重情重義。 越是得不到,心中就越是珍視。 哪怕她不能控制顧宜寧,也足矣用顧宜寧去牽制陸旌和顧漢平這兩個實力不容小覷的人。 晉言敘飲下一杯清酒,臉上思慮之色愈深,“林成仁這次,雖然被抓的陣仗頗大,但……最后或許也是有驚無險?!?/br> 林淑妃點頭,“林成仁為官多年,手上有不少人的把柄,那些人就算為了自己的官途,也得將林成仁從獄里撈出來,說不定大理寺卿,也是其中之一呢。” 晉言敘:“攝政王才剛從北疆回京,雖手中的兵權(quán)讓人聞風(fēng)喪膽,但在朝根基不穩(wěn),說不定玩不過那幫老狐貍?!?/br> “不管怎樣,還是謹(jǐn)慎些為好。莫要輕視對方。”林淑妃看他一眼,叮囑:“對你的皇子妃也要體貼關(guān)照一些,她背后可是博陽侯的勢力。” “母妃說的是。” 林淑妃又道:“你下去后囑托林笙,讓他早日和顧家女兒成婚?!?/br> 晉言敘不由得嗤笑一聲,“林笙那個廢物,沒了林成仁什么都不是,早跪在了攝政王府門前?!?/br> - 林笙在攝政王府門前,跪了有五六日,孝子的名聲落著了,但陸旌的面是一眼也沒見上。 接到甘泉宮傳來的話,便轉(zhuǎn)頭去了相府。 顧漢平瞧見他來拜訪并不驚訝,只是對婚期提前有所不滿,“怎么,林賢侄是害怕我顧家在親事上出爾反爾?” “晚輩不敢?!?/br> 林成仁被抓,顧漢平心中的一顆石頭穩(wěn)穩(wěn)落了地,他本就顧及四皇子和林家交往過近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只一個林笙倒是好拿捏。 只不過這年輕人還需打磨打磨,未將人磨圓滑之前,他絕不可能把女兒交到對方手里。 顧漢平手握書卷,悠悠道:“婚期提前就免了,訂婚宴倒是可以大張旗鼓地cao弄一番,如此一來,大家都知道了你是我顧家未來的女婿,這下林賢侄可否覺得安心一些?” 林笙還想再勸,瞧見顧丞相一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狐貍眼,終是灰溜溜地逃出了相府。 顧漢平搖搖頭,也不知自家女兒究竟看上了對方哪一點,眼光甚差。 晚些時候,顧宜寧才得知過幾日將籌備訂婚宴的消息,她最近忙于施粥和看賬,每天傍晚閑下來了會去小廚房鼓搗一會兒甜點和湯羹,連著幾日,能看出來手藝進(jìn)步了許多。 也不知陸旌是否喜歡。 她忙完以后,坐在桌前,專心致志地翻看著老舊的醫(yī)書。 夏日將近,正是雷雨多發(fā)的季節(jié),烏云密布的天邊驚現(xiàn)出幾條紫電,不一會兒,轟隆隆的雷聲響徹天空,緊接著下起了瓢潑大雨。 春桃匆匆從外面走進(jìn)來,將雨傘掛在木架上,彎腰行了個禮,“小姐?!?/br> “這次送飯時見到殿下了嗎?”顧宜寧迫不及待地問。 春桃搖搖頭:“殿下這幾日,一直待在京西側(cè)的景元殿,不曾回過王府?!?/br> 顧宜寧突感失落,“那這些天送的飯菜,豈不是沒送到他跟前?” 攝政王府的下人一個個都守口如瓶,春桃也沒打聽出來,她見小主面露憂愁,將話題轉(zhuǎn)了別處,“相爺說,定親宴要大辦特辦,請了諸多世家官家,這兩日請?zhí)麜瓦^去,小姐想一想還有什么要邀請的人?!?/br> 顧宜寧翻看著請?zhí)拿?,在心中默默算計,博陽侯夫人,左家三小姐,明曦郡主……能在京中翻起風(fēng)浪的人幾乎全來了。 春桃:“攝政王府的請?zhí)撬偷嚼戏蛉四抢飭???/br> “先送到老夫人手里吧?!鳖櫼藢帞[弄著醫(yī)書的書角,目光有些茫然。 她突然想起陸旌的母親,那位風(fēng)華絕代的陸夫人。 良久,她嘆道:“春桃,你說,這個法子是不是太狠毒了些?” “若小姐下不去狠手,大可請相爺和二公子出手。” 他們沒有前世痛苦的記憶,處理這些事情也會顧忌林家和二伯父的臉面,定然不會像她一般將人逼地沒有退路可言。 顧宜寧搖搖頭,“我們自己來。” “小姐,這些天去藥鋪門口施粥的時候,奴婢的兄長已經(jīng)將藥和香交到了奴婢手中,沒有走明賬,也追究不到我們這里。” 春桃的兄長在藥堂當(dāng)學(xué)徒,抓藥這種小事對他來說也是輕而易舉。 顧宜寧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zhǔn)備,她已經(jīng)讓人把那對野鴛鴦的事跡悄聲散播了出去,范圍不廣,只一小片的人知道足矣。 與之相反,派人大肆宣揚的是另幾件林笙和顧新月犯下的命案,相府下人無故失足落水,大鐘寺小沙彌離奇遇害…… 世人皆避諱鬼神,將這幾件找不到兇手的命案以鬼神之怪像散播,傳的神乎其神,確實在京城中引發(fā)了一場不小的風(fēng)波。 連去寺廟拜佛上香的香客,都比平日多了兩倍有余。 童謠大街小巷地傳唱,茶樓里的說書人講起故事也是抑揚頓挫,讓人聽了背后冒冷汗,渾身起雞皮疙瘩,真是好不精彩。 這些甚合顧宜寧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