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晏鳴修收斂起隨性,看起來竟頗有些翩翩公子的氣度:“師姐當(dāng)日金丹破碎,如今...” “有些際遇,修為已是恢復(fù)了?!敝x微之簡單解釋兩句,未曾細(xì)說。 晏鳴修沒有追問,只點頭道:“那便好,那便好...” “微之——”晏平生看得一頭霧水,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家老爹竟然和謝微之會是舊識。 才開口,他頭上又挨了晏鳴修一記:“渾叫什么,叫師伯!” 晏平生看向謝微之,滿面無語,而謝微之笑瞇瞇地回望他,似乎就等著他這一句師伯。 晏鳴修見他看著謝微之不張嘴,怒道:“臭小子,要是沒有謝師姐,你老爹我早就沒命了,你喚聲師伯難道還虧了不成?!” “...師伯?!痹陉跳Q修的強權(quán)威壓下,晏平生面無表情地憋出這兩個字。 謝微之瞧著他的表情,捧腹大笑。 晏鳴修看看她,又看看自家兒子,好像有什么不對。 “對了,師姐,你何時改名做了謝微之?”晏鳴修又問,“我記得當(dāng)日,太衍宗上下,不都是喚你十一師姐么?” 晏鳴修一直以為,謝十一就是她的名字。 “我在拜入師尊門下前,的確叫十一?!敝x微之答道,“后來入司命一脈,師尊便為我改了名字,隨他姓謝,名微之?!?/br> 太衍宗弟子從前都喚她十一,后來也未曾改過。 晏鳴修若有所思:“原是如此,只是謝微之這名字,怎么好像有些耳熟...” 駱飛白便在此時插話道:“如今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紅顏禍水,叫聆音樓長老當(dāng)場悔婚,同上陽書院符尊、藥王谷藥尊打成一片的女子,不就是叫謝微之么?還有小道消息說,連我劍宗明劍尊也參與了這場亂戰(zhàn)?!?/br> “這怎么可能嘛,明劍尊如何會為了一個女子拔劍。”駱飛白仿佛說笑話一樣提起此事,“現(xiàn)在的謠言,真是越傳越不靠譜了。前輩,真是苦了你和那人一樣姓名...” 謝微之抱著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倘若不巧,你口中的紅顏禍水,就是我呢?!?/br> 駱飛白的笑頓時僵在了臉上,嘴角弧度有些向下垮去,顯出幾分滑稽:“不...不會吧...” 越知歡和練云深齊齊扶額,不忍再看下去。 第66章 司命門下弟子謝微之,見過…… 晏鳴修摸著下巴:“謝師姐, 當(dāng)日他們口中的微之,指的便是你?” 光顧著看熱鬧了,沒怎么注意當(dāng)時明霜寒水鏡之中出現(xiàn)的人相貌。 謝微之嘆了口氣, 頭疼地按按眉心:“都是過往舊事,倒是叫你見笑了?!?/br> 回到修真界最大的麻煩, 大約就是這些故人和舊事了。 “他們似乎都對師姐有愧...”晏鳴修回憶當(dāng)日之事,“早知如此,我該幫師姐好好教訓(xùn)他們一頓才是?!?/br> “說來當(dāng)年師姐大恩, 我一直沒有機會回報,不如這樣, 那幾人中可有師姐中意的,我去將他擒來,與師姐做道侶如何?”晏鳴修心血來潮道,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旁自家兒子瞬間陰下去的臉色。 謝微之有些頭疼,好像兩百多年前, 這晏家小子正是這般不靠譜的性子,沒想到過了兩百多年,他都是合道大能了,竟還是這樣不著調(diào)。 “不必了, 過往之事, 皆為塵煙, 我與他們之間早就是恩仇兩消。”謝微之坦然道, 誰都能看出,她的確是不在意那些人了。 晏鳴修有些遺憾:“那好吧, 師姐以后若有看上的人,盡管告訴我,我一定幫你搞到手!” 好一派土匪作風(fēng)。 “道侶之間, 講究的是兩情相悅,否則便是搶到手,又有什么意義?!标唐缴敛豢蜌獾夭鹆死系呐_。 “臭小子!”晏鳴修一把拍在晏平生頭上,帶著笑意罵道。 一瞬間,他眼中神色發(fā)生了幾乎叫人捕捉不到的變化。 “謝師姐,你如今有什么打算?”晏鳴修看向謝微之,問道,“當(dāng)日因離淵對我兒動手,我與他大戰(zhàn)一場,如今他應(yīng)該正在閉關(guān)養(yǎng)傷,短期內(nèi)應(yīng)該不會離開北境?!?/br> 也就沒功夫來找謝微之麻煩。 離淵先接謝微之一道業(yè)火紅蓮,又和晏鳴修大戰(zhàn)一場,自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其實晏鳴修也有傷在身,但他擔(dān)心兒子下落,自然沒有心思閉關(guān)養(yǎng)傷。 “我打算...”謝微之看了一眼晏平生,“回宗門看看,離開太衍宗兩百多年,我也該回去看看了。” 晏平生忍不住道:“老爹,我打算跟微之一起去太衍宗見識見識...” 晏鳴修擰眉道:“什么微之,沒大沒小的,叫師伯!” 晏平生一臉無語。 “你離家出走這么久,如今突破元嬰,該隨我回去閉關(guān),好好將境界鞏固了?!标跳Q修肅容,這時方顯出一些作為父親的威嚴(yán)。 晏平生還想說什么,被他按住肩膀,便什么也說不出了。 謝微之忍不住想,看來這一次,那花朝城的百花宴,還是與他二人無緣了。 晏平生抿抿唇,暗中傳音道:“下次再見,我們?nèi)コ曰ǔ前倩ㄑ纭!?/br> 所以記得等我。 謝微之笑了笑,向晏平生點點頭。 他終于松了口氣。 晏鳴修向謝微之抱拳:“師姐,平生這小狗崽子這些日子一定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多謝你照顧他了?!?/br> “其實是我蒙他照拂了?!敝x微之目光落在晏平生身上,心下有些感慨,分明是這個比她小了近三百歲的少年,在保護她才是。 “你我也算舊識,便不要再說這些客套話了?!敝x微之對晏鳴修道?!拔掖蛩阒苯踊靥茏冢闳缃裥逓楦跷?,還要請你先將這幾個凌霄劍宗的小家伙送回宗門?!?/br> 好容易從北境魔宮逃出來,駱飛白還是先回凌霄劍宗躲上些時日最穩(wěn)妥。 這等小事,晏鳴修自是爽快應(yīng)下:“師姐放心,我定會將這三個小家伙,平安送至龍闕域劍宗山門下?!?/br> “如此,便先別過。”謝微之拱手,與晏鳴修拜別。 聽完她一席話的駱飛白、越知歡、練云深也齊齊向她一拜:“拜別前輩!” 謝微之伸手一招,手中握住一截青竹,以此代劍,飛身而起。 * 東境,太衍宗。 群山環(huán)繞之下,中有谷地,一泓清泉映出青山之色,亭臺樓閣點綴其間,正是春日,山花爛漫,日光映在草葉上的露珠,折射出各色光彩。 云霧繚繞在山腰處,恍如仙境。 山下,謝微之抬頭,望著這個熟悉而陌生的地方,眼中難得露出一點惆悵。 當(dāng)日離開之時,她完全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還能回來。 金丹破碎,連她自己都以為,她只剩下三百年的時間。 謝微之笑了笑,抬手引動靈力,在半空畫下代表太衍宗弟子身份的道紋。 唯有掌握此道紋的太衍宗弟子,才能入太衍宗山門。 修真界多數(shù)宗門,外門都是對天下修士開放的,散修來往交易,對宗門自身也是有益的。如上陽書院,在子書重明的大力推行下,更是全數(shù)向天下散修開放。 相比之下,太衍宗就隱秘許多,非太衍宗弟子,輕易難以入內(nèi)。 道紋解開山門外圍的禁制,謝微之拂袖飛身,沒有驚動任何人,向宗內(nèi)而去。 太衍宗內(nèi),谷地中央,一株可稱參天蔽日的高樹泛著瑩瑩藍(lán)光,枝條透明,如夢似幻。 這便是傳說中的浮夢樹,如今尋遍整個修真界,大約也只在太衍宗還有一棵。 浮夢樹于修士修煉并無助益,它結(jié)的果實,唯一的作用,是在吃下后,能讓人夢見心中最執(zhí)念的事。 浮夢樹算是太衍宗有名的一景,不過太衍宗上下弟子都醉心修煉,實在沒有幾人會有余暇來欣賞這處美景。 更何況,再美的景色,看得久了,便也不覺得有什么了不得。 謝微之落在浮夢樹下,瑩藍(lán)色的枝條垂下,在她面前晃了晃,讓人覺出幾分見到故人的歡喜。 抬手用指尖對上枝條,謝微之面上的神情溫柔而神傷:“好久不見。” 收回手,謝微之抬步向前,在浮夢樹樹根處,有一塊小小的墓碑,被浮夢樹龐大的身軀襯得很是渺小。 墓碑上書,太衍宗東皇弟子乘云之墓。 謝微之頓在原地,閉了閉眼,過了許久才睜開,邁著沉重的腳步繼續(xù)向前,最終停在墓碑之前。 “阿姐,我回來了?!?/br> 謝微之輕聲開口,語氣中帶了一點難以分辨的泣音。她半跪下身,指尖撫著墓碑上的名字,慢慢紅了眼眶。 “我本來以為,當(dāng)年離開之后,就再也不會回來了。沒想到,我的運氣還不算特別差,我終究還是活下來了?!?/br> 不管多么艱難,她還是活了下來。 謝微之從儲物袋中取出很多雜物,紅艷艷的糖葫蘆,顏色鮮麗的布老虎,憨態(tài)可掬的木雕小狗… 她盤腿坐在墓碑前,笑容純粹:“我記得你告訴過我,凡世是你來的地方,那里有人間煙火,有你愛的一切。” “阿姐,我去過凡世了?!?/br> “我想我終于明白了,你為什么愛著這世間。我的修為已經(jīng)恢復(fù)了,阿姐,這兩百多年,我過得還算不錯,你不用擔(dān)心?!?/br> …… 謝微之站起身,指尖燃起靈火,彈指,靈火將她從凡世帶來的玩物瞬間燃盡。 “何人在此?”一道低沉的男聲從身后傳來,謝微之應(yīng)聲回過頭,對上來人的目光。 司擎皺眉看著謝微之,神情顯出些凝重之色。 謝微之卻嘆口氣道:“好久不見,大師兄。” 來人正是太衍宗東皇一脈大師兄,司擎。他眉飛入鬢,側(cè)臉線條冷硬,玉冠高束墨發(fā),正是端方君子。 司擎自然也認(rèn)出了謝微之,謝微之的相貌,同兩百余年前并無太大變化,只是她一身氣質(zhì)與從前在宗門時截然不同。 而且,司擎分明記得,謝微之當(dāng)日金丹破碎,壽命只余三百,但眼前的人,卻是元嬰修為。他從未聽說過,修真界還有讓金丹破碎的修士恢復(fù)修為的秘術(shù)。 “你可能證明自己身份。”司擎并沒有放下戒備,比起謝微之身體恢復(fù)的猜想,他覺得有人假冒其身份混入太衍宗的可能性更高。 謝微之知他從來是最謹(jǐn)慎的性子,對他的話并不意外,運轉(zhuǎn)靈力,在面前顯出一道紫色幽光的徽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