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那你為何還要執(zhí)迷于一個永遠(yuǎn)也不會再回到你身邊的人,這般自苦,有什么意義!”桃夭哽咽,如梨花帶雨,美人便是哭起來,也是極好看的。 為何你只記得一個死人,卻看不見一直守候在你身邊的人么? 她癡癡地望著子書重明的背影,眼中滿是幽怨。 “這一切,與你無關(guān)?!弊訒孛髯哌M(jìn)了眠山居中,他身后,雕花木門緩緩合上。 “怎么會與我無關(guān)...”桃夭手中的白玉盤摔落在地,發(fā)出一聲脆響,櫻色的桃花糕滾了一地,沾上塵泥。 她抬頭望著樹上仿佛烈焰一樣燃燒的楓葉,喃喃道:“你一開始愛的,不是我么...” 縱使你更早遇見她,可你心中愛的,不還是我嗎? 一片楓葉自枝頭飄落,桃夭緩緩抬手,那片葉子便落在她掌心。她將楓葉拿在眼前,眸中也映出霜紅之色。 你對她念念不忘,不過是為著心中難解的愧疚罷了。 一個魂飛魄散的死人而已,兩百年忘不掉,那就三百年,四百年,總有一日,你會將她徹底忘了。自始至終會陪在你身旁的,只會是我。 第8章 是夜,月明星稀,謝微之斜…… 是夜,月明星稀,謝微之斜倚在樹枝上,手中拿著駱飛白孝敬的好酒,有一口沒一口地啜著。 月光灑在她身上,仿佛為她披上了一層薄紗,在這般朦朧月色中,謝微之的神情仿佛也變得柔和許多。 樹下橫七豎八地躺著兩個人,宋翊和駱飛白一身臭汗,卻沒有力氣捏一個清水決清理一下。 午后謝微之叫駱飛白與宋翊切磋練習(xí)之時,他還頗不好意思地問了一句:“以我的修為,對陣宋師弟是不是有點(diǎn)兒欺負(fù)人???” 謝微之贊同地點(diǎn)頭,下一刻便成全他,封了他幾處經(jīng)脈,將他修為壓制在與宋翊相同的煉氣七層。 宋翊這些日子被謝微之鞭策著日日反復(fù)耗盡靈氣練劍,用起浮游步來比驟然被封修為很不適應(yīng)的駱飛白還要輕松一些。 不過最后這兩人也沒有一個還有力氣站起來,雙雙躺在草地上氣喘如牛。 一根發(fā)絲也沒亂的謝微之居高臨下瞧著這一幕,心情甚好地道:“今天就到這里吧?!?/br> 底下兩具‘尸體’聽了這句話,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前輩,能將我修為解開了嗎?”緩過氣的駱飛白拖長聲音,有氣無力地請求。 解開修為,他便不會累成這副狗樣子。 “解開作甚?!敝x微之懶洋洋地回答,“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在你們學(xué)會浮游步之前,你的修為還是封著的好?!?/br> 在學(xué)會浮游步之前,這兩人連密林也不必出了。 駱飛白聽她這樣說,頓時眼前一黑。習(xí)慣了筑基期的修為,如今這樣簡直就像背著一塊巨石練劍。 這位哪是什么前輩,分明就是魔鬼??! 轉(zhuǎn)眼便是半月,駱飛白同宋翊的浮游步磕磕絆絆,逐漸也入了門。兩個人日日被謝微之坑害著,彼此間更多了一分同病相憐的兄弟情。 暮色四合,謝微之躺在樹上,從她的角度,能隱隱看見遠(yuǎn)處瓊?cè)A峰山巔千年不化的霜雪。 許是這些日子過得太清閑,她心中竟奇異地升起一點(diǎn)悵然。謝微之打了個哈欠,向樹下問道:“小駱,還有酒么?” “最后一壇了?!毖鎏稍诓莸厣系鸟橈w白有氣無力地回答。 他慢吞吞地坐起身,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比起之前更精致小巧的酒壇,用力向上一扔。 謝微之伸手接住,口中笑道:“多謝。” 和駱飛白并排躺著的宋翊歇了一口氣后,又緩緩站了起來,拿起地上的木劍。 “你還要練劍?”駱飛白已經(jīng)不想動彈了。 “今日還未曾練劍?!彼务疵蛑剑瑐?cè)臉的線條很是堅(jiān)毅,“于劍法上,不進(jìn)則退?!?/br> 對于他的刻苦,駱飛白實(shí)在很佩服,這一點(diǎn),他是完全比不過宋翊的。 若非宋翊靈根太差,他如今絕不止是煉氣七層的修為。 同宋翊一起修行這些日子,駱飛白被感染著,也勤奮了不少。 盤坐在地上的駱飛白瞧著宋翊使出的飛鴻劍法,忍不住道:“雖然你的飛鴻劍法練得極好,但這劍法的品階實(shí)在太低,不如我送你一門玄階的劍法可好?” 對于駱飛白這樣的內(nèi)門弟子來說,一門玄階的劍法并不算稀罕。 沒等宋翊說話,樹上傳來一聲輕笑:“劍法,也并不是品階越高,便越好。” “前輩說得不錯,可飛鴻劍法,恐怕到了筑基之后,便不適合繼續(xù)用了?!瘪橈w白仰起頭。 樹上,謝微之握著酒壇,面上蒙著一層薄薄的暈紅,雙眸半闔,烏黑的發(fā)如瀑垂下,素衣白裙,恍然如仙。 “飛鴻劍法作為凌霄劍宗入門劍法,其實(shí)是脫胎于當(dāng)年瓊?cè)A峰瓊?cè)A真人的天階劍法,洛神?!敝x微之徐徐說道?!帮w鴻劍法便是由其中七式簡化而來?!?/br> 聽她這樣輕描淡寫地將堪稱劍宗秘聞的事情說出,駱飛白與宋翊面面相覷,他們之前從未聽說過這件事。 “練好了飛鴻劍法,再學(xué)洛神,自是事半功倍?!敝x微之帶著酒意呢喃。 若是劍宗弟子知道這件事,大約不會有那么多人在入門不久后就將飛鴻劍法棄之不用。 駱飛白和宋翊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狐疑。 他們原以為謝微之并非劍宗弟子,但若她并非出身凌霄劍宗,又怎么會知道這等劍宗秘聞。 “前輩,難道您是七大主峰的親傳弟子?”駱飛白小心問道。 “我可不是你們劍宗的弟子。”謝微之帶著三分酒意,輕笑道。 夜風(fēng)拂過,樹梢枝葉沙沙作響,密林中一片寂靜,只聽得蟬鳴不停,擾人心煩。 謝微之突然睜開眼:“今晚月色真好?!?/br> 駱飛白和宋翊瞧著未曾得見月光的夜幕,面面相覷。 謝微之扔了酒壇,抓著青竹自樹上一躍而下:“便教你們一式劍法好了?!?/br> 未等兩人回應(yīng),她運(yùn)轉(zhuǎn)靈力,縱身騰躍,青竹上匯聚瑩瑩靈力,衣袂翩然,一招一式利落灑脫,宋翊與駱飛白盯著她的身影,一瞬也不敢分神。 翻身落地,青竹狠狠劈下,劍鋒銳利,掀起一片無形氣浪。下一刻,她身前一片樹木轟然倒塌,手中青竹承受不住靈力,瞬間粉身碎骨,看得駱飛白眼皮一跳。 謝微之慢吞吞地抬起頭,眼神迷蒙:“好像...有點(diǎn)暈...” 宋翊和駱飛白一驚,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她,謝微之這才險險站住。 聞著從她身上傳來的那股濃郁酒氣,駱飛白松了口氣:“只是喝醉了?!?/br> 宋翊的眉頭卻沒有松開:“之前,前輩沒有喝醉過。” 那么多天都沒有喝醉,怎么偏偏今日醉了? 駱飛白有些心虛地解釋道:“我忘了,之前都只是果酒而已,今日這一壇,卻是烈酒。” “前輩看起來挺能喝的,沒想到這一壇就把她放倒了...”駱飛白撓頭。 “你們好吵...”謝微之推開兩人,勉強(qiáng)站直,左看看宋翊,右看看駱飛白,她皺著眉,“奇怪,怎么這么多星星?” 駱飛白好笑道:“前輩,你喝醉了。” “小白,你什么時候會說人話了?!敝x微之拍著駱飛白的頭,醉眼朦朧道。 駱飛白被她擼狗似的手法拍得脖子一縮:“前輩...你還記得我是誰么?” 喝醉了不會連人都不認(rèn)識了吧? “小白嘛?!敝x微之答得干脆。 沒等駱飛白松一口氣,謝微之又道:“你不就是我養(yǎng)的小白么。小白乖,jiejie給你買骨頭吃——” 駱飛白一言難盡地看向宋翊:“這是什么意思?” “前輩她,可能把你當(dāng)自己養(yǎng)的靈犬了。”宋翊干咳一聲,移開目光。前輩這樣一說,他還真忍不住把駱飛白和靈犬重合在一起。 實(shí)在是…很像! “我這樣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哪里像狗了?!”駱飛白悲憤道。 謝微之皺著眉:“小白,你的叫聲怎么這么奇怪?” 她拎住駱飛白的衣領(lǐng),輕而易舉就將他舉了起來:“小白,你叫一聲?” 駱飛白艱難地轉(zhuǎn)向宋翊,露出求救的眼神。 宋翊避開他的目光:“師兄,不如你就順前輩的意叫一聲?” 這怎么行,他堂堂七尺男兒... 等了半晌的謝微之不耐煩了,她用力晃了晃:“小白?” 駱飛白感受到一陣窒息,終于,他妥協(xié)地低頭,屈辱地叫了一聲:“汪!” 謝微之終于放心了,摸摸駱飛白的頭將他放下,又看向宋翊。 “喵喵啊,你怎么也不出聲?” 原來還貓狗雙全啊。 駱飛白幸災(zāi)樂禍地看向宋翊,前輩說得對,好兄弟就是要有福同當(dāng)有難同享啊。 謝微之拔了根狗尾巴草在宋翊面前晃了晃:“喵喵?” 這便是現(xiàn)世報了。 宋翊一臉菜色,心知駱飛白不會出手相助,良久,終于憋出一聲:“喵?!?/br> 旁邊的駱飛白笑得捶地,宋師弟這張臉,喵這一聲真是笑果明顯。 見貓狗都正常,謝微之好像放心了,她緩緩打了個哈欠,歪歪扭扭地走到樹下,靠著樹坐了下去。 夜風(fēng)拂過,駱飛白看向宋翊,壓低聲音道:“睡著了?” 宋翊看著謝微之,好一會兒,才謹(jǐn)慎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駱飛白長出了一口氣,可算是結(jié)束了。 夜色濃稠,謝微之又做夢了。 這一次,她夢見了那個兩百多年前,在龍闕域與她初遇的男人。 彼時的明霜寒還不是無情劍尊,不是瓊?cè)A峰首座,他只是個初入金丹的尋常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