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頁
這也讓對外人一貫冷情的陸淺川難得的有了一絲心軟,不管怎么說,他對師長這種角色有著天然的尊敬和好感,因此他當時并沒有打斷謝書白,而是站在一邊當一個沉默的聽眾。 而在短暫爆發(fā)之后又瞬間冷靜下來的謝書白,則像是耗盡了所有力量一般,背靠冷硬的石壁,啞著嗓子自顧自地敘述著往事。 聽完這一串前因后果之后,陸淺川也終于將當年發(fā)生的事情拼湊了個大概。 謝書白的哥哥名叫謝安然,比謝書白大了五歲,是一名溫柔善良的雌獸。 與一般嬌生慣養(yǎng)的雌獸不同,謝安然從小就喜歡跟著父母去山林中采藥,勤勉的學習和優(yōu)越的天賦讓他能夠輕而易舉地辨認出各種草藥的種類和品質,只可惜這種天賦并沒有延伸到藥劑的配制上,因此他選擇留在父母身邊,幫襯家中的草藥生意。 順便也承擔起了照顧幼弟的職責。 也許是雌獸心思細膩,普遍早熟,縱使謝安然只比謝書白大了五歲,但卻已經是個能管事的小大人。謝書白尋不到合心意的玩伴時,便會拿著一只小矮凳,坐在謝安然身邊,看著他挑揀草藥。 生性溫柔的謝安然身上有著一種能讓人安靜下來的氣質,再調皮貪玩的孩子,在他身邊坐上一會兒,也會不知不覺收起浮躁,變成一個乖寶寶。 謝安然擔心謝書白坐著無聊,便會一邊處理手中的藥材,一邊分出心力為幼弟講些淺顯的藥理,他的嗓音清越動人,語調溫和低緩,傳授知識之余,偶爾也會穿插幾個奇異唯美的傳說故事,將尚且懵懂的謝書白領進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謝安然可以說是謝書白幼年時期的啟蒙老師。 后來謝書白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進洛科學院,很快便被更加艱深、更加神秘的藥劑專業(yè)所吸引,但他最崇拜、最信賴的人卻始終是自己的哥哥。 因為當謝書白一次又一次打破常規(guī),提出看似幼稚、深剖之后依然覺得天方夜譚的藥劑假設時,只有謝安然會用那雙溫柔的、盛滿信任的眼睛注視著他,給他帶來最真實且堅定的鼓勵。 甚至還為羽翼未豐的謝書白提供了大量的實驗藥材。 懟天懟地的謝書白,也只有在面對自己這個哥哥時,才會展現出溫馴的一面。 他原本以為這樣簡單而又幸福的生活會一直持續(xù)下去,但突如其來的意外,卻毫不留情地撕碎了這個小家庭所有的溫情。 一個潛伏在黑暗之中的骯臟的窺視者,奪走了這份不屬于他的溫柔。 “在一次采藥途中,哥哥救回了一個滿身是傷的狼族。” “他永遠都不會想到,在付出真摯的關懷與愛護之后,對方竟然會回報他以殘忍的掠奪?!?/br> 那時候的狼族還沒有做出太出格的舉動,在其他族群中的風評雖然不好,但也還沒到見死不救的地步。 謝安然出于善心將人救下了,卻沒想到因此開啟了不幸的開端。 “那個狼族搶走了他?!?/br> 謝書白的眼神冷極了,粗糲的嗓音在喉間毫不留情地穿過,陸淺川甚至覺得對方言語間都帶著隱約的血氣。 謝安然是第一批被搶走的雌獸,準確的說,他是第一個狼族擄走的雌獸。 起初,周圍的人以為他只是簡單的失蹤,直到后來,其他狼族在管理層的默許之下,效仿他們首領的手段,強行擄走合自己眼緣的雌獸或是亞雌,其他族群的獸人才猛地意識到這些失蹤不是簡單的玩笑,而是一場荒唐至極的暴行。 當怒火積攢至極限時,尖銳的矛盾已經無法通過和平手段撫平,矛盾雙方互不相讓,一場惡戰(zhàn)也隨之爆發(fā)。 然而直到狼族戰(zhàn)敗,謝書白也依然沒有找回自己的哥哥。 只找到了被拋棄在角落里的謝林。 “那個孩子當時只有幾個月大,沒有一點聲音,安靜地就像是一個死嬰?!?/br> “可當我抱起他時,他卻突然抱著我的手大哭起來,就像是終于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br> 獸人辨認幼崽的方式簡單粗暴,謝書白幾乎是見到那個小嬰孩的一瞬間,就嗅出了他身上獨屬于謝安然的氣味。 那份柔軟的、寧和的氣味裹藏在霸道的狼族氣息之中,雖然微弱,但卻綿綿不肯退卻,謝書白幾乎可以想象到,謝安然在產下這個孩子之后,眼睛里溫柔又堅定的神色。 即便這個孩子的出現原本就是個錯誤,即便這個孩子的出生會奪走他的生命。 謝書白終究還是將那個孩子帶了回來,他沒辦法眼睜睜看著自己哥哥的孩子死在外面。 但在感知到對方身上濃郁的狼族氣息時,謝書白同樣也沒有辦法對這個孩子產生好感。 一看到他,謝書白就想起自己溫柔善良的哥哥,就想起罪孽深重的狼族,無處發(fā)泄的恨意轉化為深沉的厭惡,一年一年發(fā)酵累積,盤踞在他的心頭,永不消散。 陸淺川嘆了一口氣,阿九當初塞給他的只是一份冰冷的資料,對于當年的那場戰(zhàn)爭也只是一筆帶過,謝書白從他的角度又將事情敘述了一遍,反而牽扯出許多重要的細節(jié)。 比如當時實力強悍的狼族首領,為什么會滿身是傷的出現在其他族群的領地,甚至被一個柔弱無力的雌獸救下。 陸淺川聯想到之前野心勃勃的狄毅梵谷,眼底劃過一道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