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里, 母女倆都愣了一瞬。

    女兒反應(yīng)過來，氣惱地跺腳：“媽，你看這都什么人啊, 詛咒我呢?！?/br>
    貴婦母親微微抿唇, 看著剛才離開的戴口罩女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片刻后, 她低聲跟女兒說：“不管怎樣，去做個檢查才好放心?！?/br>
    女兒哼了一聲，不太高興。

    貴婦母親又叮囑道：“待會兒去看你外婆, 你這大小姐性子收收，就當(dāng)是為了mama，稍微忍耐一下。下次再回來又不知道是什么時候?！?/br>
    女兒撇嘴, 明顯很不情愿，卻又點頭妥協(xié)：“好啦知道啦?！?/br>
    離開酒店的沈畫，伸手扯了一下自己的口罩, 眼神平淡。

    回到科室，昨天那個嚴重全身過敏的病人，身上的過敏反應(yīng)已經(jīng)消下去, 喉頭水腫也大大緩解, 已經(jīng)拔掉插管, 能正常呼吸。

    檢查結(jié)果，就是對牛黃解毒丸過敏。

    病人家屬很是無奈：“這可真是沒想到, 以前……好像也吃過下火的中成藥, 這怎么忽然就過敏了?！?/br>
    沈畫：“引發(fā)過敏的因素有很多, 對過敏體質(zhì)的人來說, 有時候可能剛開始吃這個東西不過敏, 忽然有一天就過敏了, 也可能本來過敏, 后來又不過敏。這沒辦法，抽血查過敏原也只能檢查出來大部分常規(guī)過敏原。只能自己多加注意。”

    沈彰和林鳳雅來的第六天，沈畫的中醫(yī)執(zhí)業(yè)醫(yī)師考試結(jié)束，筆試和技能考試都結(jié)束，結(jié)果會在一個月內(nèi)出。

    她沒有中醫(yī)學(xué)歷，是以師承報考，若不是顧深早就在協(xié)會報備上去，她差點兒被取消考試資格。

    筆試也還罷了，技能考試的時候，監(jiān)考老師們看她的眼神，簡直無法形容。

    給她的題目除了規(guī)定題目之外，還不斷引申。

    有位老師還另外提了一個病例，跟沈畫辨證探討，后來才說，這是他最近收治的一個病例，明明辨證沒問題，可不知為何，就是不見起色，跟沈畫這番探討之后，他顯然是有了新思路。

    幾位老師都笑著問能不能留個聯(lián)系方式，若有疑難雜癥，可互相探討一二。

    雖然這些監(jiān)考老師都不算什么大拿，比顧深的地位都差得多，更別說是孟老了，沈畫也并未拒絕，能隨時想著病例的大夫，值得尊重。

    沈畫這考試時間太長，出去之后外面等候的考生，都有些忐忑緊張。還有人拉著沈畫問她考的是什么題目。

    沈畫本來不想說，可對方一副你不說就是想藏私的表情。

    沈畫只好說了。

    她也就隨便說了一點點，那位考生的表情頓時跟雷劈了似的：“這么難的嗎？不是吧，往年考試的題目沒這么難的??！我這又要掛了？”

    沈畫失笑。

    與此同時，給霍延的治療已正式進入第三個月，這意味著每天都要行針一次，霍延現(xiàn)在真成她的一個掛件了，走到哪兒都得帶著。

    她在醫(yī)院上班的時候，就讓霍延去保健樓那邊的休息室。

    沈彰和林鳳雅在海市住了7天，去藍天俱樂部看沈直訓(xùn)練，又被沈直帶去了各大景點，沈畫也抽空陪他們一起去逛了商場，實地買了些衣服鞋子，又全家一起去看了電影。

    這些年過得著實艱難，縣城也有電影院，但沈彰和林鳳雅都沒去過，他們對電影的概念還停留在小時候那種露天電影和大銀幕。

    帶他們看了場imax的電影，兩人雖然心疼一張票都要幾十塊，但顯然還是很開心的。

    足足待了7天，兩人真的待不住了，非要回去。

    “這什么都吃了看了玩了，還買那么多東西，住……光住酒店都……”林鳳雅忍不住說，“你們姐弟好好的，我們這就回去了，豬場的事也不能一直煩你照星哥，你照星哥正在說媳婦呢，不能耽誤人家時間，我們明天就回，小直月底回家住上一周，我們把他該準備的東西準備準備，到時候再送他來?！?/br>
    沈直下個月就要出國去西班牙了。

    沈畫點點頭：“好，等我買房了，你們過來想住多久都成?！?/br>
    林鳳雅掩去心中的不舍，又高興地笑著說：“行，怎么不行。等你買房了我們再來住，到時候一定住到你趕我們走。”

    晚上，沈畫就在酒店附近的餐廳訂了位置，全家一起吃個飯。

    這家餐廳環(huán)境位置都很好，裝修高檔，人氣也很高，不提前訂位的話，飯點來肯定沒位置。

    選在這里主要是離酒店、醫(yī)院和公寓都很近，菜色也都挺好，價格有點貴，但也不至于貴到離譜。

    再者就是飯店食客眾多，熱鬧，沈彰和林鳳雅不會太局促。

    如果帶他們?nèi)ナ叮沁叺难b修風(fēng)格，以及出入人群，會讓他們覺得特別難受的。

    他們一家都喜歡吃辣的，照顧到霍延，再點幾道清淡的菜。

    還沒上菜呢，接到顧深電話。

    沈畫：“不用，下次再見也成……那行吧，我發(fā)地址給你，我們慢慢吃等你，你別那么著急開車，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沈直就問：“深哥要來？”

    沈畫點頭。

    這些天，沈直已經(jīng)大致把沈畫目前的情況說了一遍，沈彰和林鳳雅完全覺得云里霧里，實在是難以相信，沈畫又親自跟他們解釋過，兩人還是覺得有些接受不來，不過也都沒說什么，自己在心里慢慢消化。

    顧深這幾天忙，代表海市中醫(yī)協(xié)會去外地參加一個會議，他知道沈畫父母過來，立刻說千萬留住人，他要過來拜訪。

    顧深禮數(shù)是比較足的，沈畫這方面就比較隨意，就比如認識這么久了，沈畫對顧深的家人、霍延的家人完全沒有要拜訪認識的意思。

    沈彰和林鳳雅有點緊張。

    他們對喻派這些都不是特別懂，這什么關(guān)系也不很懂。只說人家要白白給閨女那么多股份，據(jù)說一年光分紅就有一兩百萬，這不就跟天上掉餡兒餅么，能行嗎？

    閨女當(dāng)明星的時候掙錢看著容易，可也是拼了命，現(xiàn)在這好像什么都沒干，就天上掉錢，著實叫人難以心安。

    而且閨女還說，拿配方跟人開公司，以后錢的問題完全不用擔(dān)心。

    這想想就跟做夢一樣。

    偏偏看閨女的態(tài)度，這錢拿得好像心安理得一般……

    “要不，我們等那個……那個……”林鳳雅不知道要怎么稱呼顧深。

    沈畫說：“就像叫晉安一樣，你們也叫他名字就行，顧深。”

    霍延挨著沈彰坐，認真地看沈彰說話，時不時接上一句。

    沈彰覺得這孩子真是太有禮貌了，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他，格外認真，甭管說什么，說的是他懂的不懂的，都沒一點兒不耐煩。

    顧深匆匆趕來，他們還是快吃完了。

    讓服務(wù)員撤掉幾個菜，又重新點了幾個菜。

    顧深一來就連忙跟沈彰和林鳳雅問好。禮貌周到。

    “叔叔阿姨，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這才剛從外地回來?！鳖櫳钚Φ溃澳銈冊趺床欢嘧∫欢螘r間？”

    互相寒暄了一陣。

    沈畫發(fā)現(xiàn)沈彰和林鳳雅，非但沒有輕松起來，反倒是更加緊張了。

    顧深也有些不解。

    沈直輕咳一聲：“深哥，我爸媽把你當(dāng)……傳銷的了。哈哈哈，深哥，你太夸張啦，你這搞得他們不敢相信啊。”

    顧深：“……”

    真是無奈極了。

    他為了跟師叔家人打好關(guān)系，可真是使出渾身解數(shù)，把本來就住在云端的師叔往九重天上夸，又拿出了自己有生以來的所有熱情，結(jié)果……

    過頭了。

    顧深攤手：“師叔你看吧，中醫(yī)的推廣任重道遠，這要喻和堂再出名一點，或者我再出名一點，叔叔阿姨就不會有這么大顧慮了?！?/br>
    沈畫笑了一下，跟父親和鳳姨說：“顧深是保健委的專家，是喻和堂目前的負責(zé)人，也是我們海一院中醫(yī)科的主任醫(yī)師，還是海醫(yī)大中醫(yī)藥學(xué)院的教授，就是我讀書的那個大學(xué)。”

    沈彰和林鳳雅頓時驚了，立刻就不好意思起來，這些肯定不是假的，一查就能查出來。

    那……

    林鳳雅低聲問：“畫，那顧……顧教授還得叫你師叔？那你們……”

    顧深一點兒都不避諱，直接說：“叔叔阿姨，師叔的醫(yī)術(shù)比我高明很多，我目前都在跟著師叔學(xué)習(xí)。只是師叔從業(yè)時間較短，目前榮譽這些還沒跟上。師叔拿到執(zhí)業(yè)醫(yī)師之后，就會在中醫(yī)科哪邊掛牌坐診，另外最快下個月，我就會推薦師叔進入保健委……其實就算我不推薦，就憑師叔的本事，保健委也肯定會發(fā)出邀請的?！?/br>
    沈彰和林鳳雅都格外震撼。

    想不通的東西太多，但也不好多問。

    無論如何，女兒有真本事那就是最好的。

    這頓飯總算是吃了個賓主盡歡。

    顧深還留了沈彰和林鳳雅的聯(lián)系方式，加了微信，說以后來海市一定要說一聲，他如果去到南省工作，就去家里拜訪。

    次日一早。

    沈彰和林鳳雅訂的票是11點鐘的，兩口子習(xí)慣了早起，一大早就起來，東西全都收拾好，檢查再三，確實沒什么遺漏的，就去樓下吃早餐。

    吃過飯兩人又把東西檢查一遍，就準備等沈直過來退房，送他們?nèi)ボ囌尽?/br>
    老一輩的甭管是等車還是什么，都喜歡空出足夠時間，生怕晚了錯過車。

    正準備給沈直打電話，沈彰的手機響了。

    林鳳雅把原本放在包里的金首飾和手表又拿出來，放在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包里。

    畫給他們買了一對戒指，一對手表，還又單獨給她買了金鐲子。

    林鳳雅甭提多開心。

    尤其是那一對戒指，她可真是愛不釋手，一開始還不好意思，但畫堅持叫他們戴上，那就戴上了，越看越愛。

    至于愛的是戒指，還是戒指背后的意義，都沒關(guān)系，就是喜歡，看多少遍都不厭煩。

    聽到手機響，林鳳雅趕緊問：“是小直不？”

    沈彰：“是蘭子?！?/br>
    林鳳雅走過來：“他劉嬸家那蘭子？”

    沈彰點頭接通了電話，開了免提，可是對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叫人尷尬。

    “三伯，我是蘭子。你們還在海市嗎？我們前兩天見著畫丫頭她外婆了，在住院。我不咋認識，是我婆婆認識，還說了兩句話。”

    “人家說畫丫頭這些年都沒去看過人家一眼，虧著小時候畫丫頭還在柳灣住過一兩年……反正話說得可難聽?！?/br>
    “我婆婆也不敢提咱畫丫頭就在海一院上班的事兒，叫知道了更不好說?！?/br>
    “我這思來想去，還是跟你們說一聲，甭管是去看看還是避著不見，都有個準備，不然貿(mào)然碰上都不好看。”

    林鳳雅抓緊了手中提包的帶子，臉色當(dāng)時就白了下來。

    沈彰抿唇，說道：“那行我們知道了，蘭子你有心了，三伯謝謝你。”

    “三伯你說這客氣話干啥，咱都一家人?！碧m子說道，“你們啥時候回去？我們這也準備走呢，要是能一起，也好有個照應(yīng)?！?/br>
    沈彰看了一眼林鳳雅，低聲說：“你婆婆不是要來住院動手術(shù)？咋這么快要走？”

    蘭子“害”了一聲：“他們也不知道哪兒找的熟人，根本不靠譜，本來說好的掛專家號，可錢交了又說掛不上，掛了普通醫(yī)生的號，又說沒病房，手術(shù)排期也排不上，關(guān)鍵是人家醫(yī)生說，癌細胞已經(jīng)擴散，做手術(shù)效果也不會很好，讓去看中醫(yī)，保守治療，盡量改善病人的生活質(zhì)量?！?/br>
    沈彰：“這么嚴重了嗎？”

    蘭子說：“我們也不懂啊，難怪咱們縣醫(yī)院不接，讓來大醫(yī)院做手術(shù)，人家恐怕就是知道做手術(shù)也沒多大用處，怕咱鬧?！?/br>
    沈彰：“那看中醫(yī)行嗎？”

    蘭子：“這我們也不懂啊，不過人家醫(yī)生說，讓想辦法掛中醫(yī)科顧主任的號，就算治不好，多活一兩年也不成問題。”

    沈彰一愣：“中醫(yī)科的顧主任？”

    蘭子說：“是，我們也打聽了，中醫(yī)科的顧主任據(jù)說是給領(lǐng)導(dǎo)看病的專家來著，在海一院中醫(yī)科這邊一周就坐診一次，只排半天的號，但他每次都差不多能看一整天才看完?？删退氵@樣，他的號也已經(jīng)約到兩個月開外了，現(xiàn)在還沒到下一次放號的時候，又不給黃牛倒賣，掛號都是實名制，一人一號，咱這想花錢插隊都插不上?！?/br>
    沈彰抿了抿唇：“那顧醫(yī)生也在別處看病吧？”

    比如，喻和堂。

    蘭子道：“顧醫(yī)生主要在喻和堂那邊。我們都打聽了，喻和堂在全國都是鼎鼎有名的，咱們主要是不經(jīng)?？粗嗅t(yī)，不太熟悉，我們在中醫(yī)科那邊打聽的時候，隨便問個病人，人家都知道喻和堂。有好些特別好的中藥，都打著喻和堂配方呢。”

    沈彰忙說：“那怎么不去喻和堂掛號？”

    蘭子：“三伯你知道喻和堂那邊顧主任一個號要多少錢嗎？1800。咱也不是嫌一千八貴，主要是喻和堂那邊也問過了，顧主任這兩周都在外地，有什么任務(wù)吧，也就能抽出來一天時間在海一院坐診，喻和堂那邊人家提前就沒放這兩周的號，咱想掛也掛不上啊?，F(xiàn)在掛，排隊也要到下下周?？墒轻t(yī)生又說我婆婆這病非得盡早控制，發(fā)展惡化的很快，我們等不及，打算回咱們省醫(yī)院看?！?/br>
    蘭子嘆了口氣：“再有就是，我婆婆也不太信中醫(yī)，家里人也都不信。打電話回家里跟家里人商量，都說讓換別的醫(yī)院開刀，說癌癥不開刀怎么能治？沒聽說過中醫(yī)能治癌癥的?！?/br>
    “三伯你也知道，我說什么不算，剛說要不換別的中醫(yī)看看，那幾個嫁出去的大姑子小姑子，還有門口的都說我是舍不得花錢，想看中醫(yī)把人給拖死算了。”

    “我能咋辦？再說我婆婆自己也想開刀，那就再去別的醫(yī)院看看吧?！?/br>
    掛了電話之后，沈彰沒吭聲。

    林鳳雅道：“這事兒咱可別插手。蘭子婆家那幾個大姑子小姑子可不是好惹的，這是蘭子婆婆，又不是親媽，她說什么人家都當(dāng)她有私心。再說了，蘭子婆婆自己也不信中醫(yī)，非叫人家去看中醫(yī)，還當(dāng)咱們是給蘭子撐腰故意跟人作對。人家愿意怎么看就怎么看?！?/br>
    沈彰點頭：“我知道。這邊醫(yī)生不建議開刀，還說癌癥都擴散了，那情況應(yīng)該很嚴重了。咱們啥都不知道，平白給小顧找麻煩，能治好也還罷了，可要治不好，凈是事兒。中醫(yī)調(diào)理身子還行，這么嚴重的癌癥……誰敢保證能治好?！?/br>
    林鳳雅：“無非就是吊時間，前年我們村那大炮，兒子閨女都出息，在京市工作，大炮也是癌，啥癌來著，還說從國外找的一個月就得幾十萬的藥，也開刀了，最后還是沒拖過一年人就沒了。總之這事兒咱別沾手，不過……也得想辦法把畫給摘開才行，現(xiàn)在人家不知道畫跟小顧的關(guān)系，以后要是知道了，難免背后戳咱脊梁骨，說咱見死不救不厚道，對畫名聲不好。”

    沈彰：“咱們訂的都是同一班車，待會兒車上你隨便說幾句打個岔。”

    林鳳雅點頭：“我知道咋說?！?/br>
    說完這事兒，倆人又安靜下來。

    好像都不知道要說啥了一樣。

    好半天，林鳳雅才說道：“蘭子說那事兒……還是跟畫提一句吧，畫現(xiàn)在也大了，有什么事可以叫她自己拿主意。這幾年，那邊年年過來找……再怎么說，畢竟是畫的親外家，畫小時候也在那邊住過……”

    沈彰握住林鳳雅的手：“跟畫說一句也好。你甭?lián)氖裁矗嫭F(xiàn)在心里清楚的很。”

    林鳳雅點點頭：“你給畫打電話吧，我把東西先拿下去?！?/br>
    沈彰：“不急，待會兒我們一起拿?！?/br>
    沈彰說著，就打了沈畫的電話，也開了免提。

    林鳳雅坐著，渾身繃緊。

    沈畫剛吃完早餐，在看病歷。

    “爸？你們現(xiàn)在準備走嗎，東西都收拾好了？”沈畫問。

    沈彰：“都收好了，待會兒小直過來我們就走，你甭?lián)??！?/br>
    沈畫：“那好，我這邊走不開，就不去送你們了?！?/br>
    沈彰：“不用送……”

    沈畫從辦公桌前離開，走到窗邊：“爸，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說？”

    沈彰沉默片刻：“你鳳姨也在聽著。是有件事……”

    沈畫伸手在窗臺上輕點幾下：“您說吧?！?/br>
    沈彰：“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們來的時候碰到鎮(zhèn)子上你劉嬸家的蘭子姐，跟他們一起來的。你蘭子姐剛才打電話說……說……說她婆婆……”

    沈彰把蘭子剛才說的關(guān)于她婆婆的病，找醫(yī)生，去喻和堂找顧深，又全家決定回去省醫(yī)院開刀等等情況，都說了一遍。

    林鳳雅氣得瞪沈彰，趕緊跟沈畫說：“這事兒咱不沾啊畫，他們都不信中醫(yī)，沒有上趕著給人看病的?！?/br>
    自古看病，都叫求醫(yī)，只有病患求醫(yī)生，沒有醫(yī)生求病患的。

    你上趕著求人家看中醫(yī)，人家指不定心理咋想的。

    沈畫說：“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可以跟他們說，我有辦法幫他們掛到顧深的號，至于看不看，就是他們的事了?！?/br>
    林鳳雅又瞪了沈彰一眼，嫌他多事，明明她回頭見了人，三言兩語就能把話扯過去，叫人以后就算知道沈畫和喻和堂的關(guān)系，也埋怨不到畫畫身上，可他偏要說，這欠的還不是畫畫的人情？

    沈彰沒跟她爭辯什么。

    他知道林鳳雅的心理，也知道畫畫為什么會這么說。

    沈彰頓了頓，才轉(zhuǎn)到正題：“畫，其實是想給你說……你蘭子姐說，在醫(yī)院見到……見到你外婆了……就柳灣那邊。你外婆在醫(yī)院住院，好像是糖尿病引發(fā)的別的病吧。你蘭子姐沒提你在醫(yī)院工作的事兒，是怕你不知道忽然碰上了不好講話，就跟咱提一句，叫你有個心理準備。你外婆那邊……這幾年，年年都要去咱家一趟，想見你?！?/br>
    沈畫笑了笑：“嗯。”

    就這？

    沈彰和林鳳雅都面面相覷，完全拿不準閨女這是啥態(tài)度。

    沈畫說：“見不見的，沒有必要吧。我小時候是在柳灣住過一兩年，可您不也給那邊生活費了嗎？況且當(dāng)初說好的，我跟您，以后跟那邊再沒什么關(guān)系。再說，這都多少年了，我見過那位外婆幾次？互相恐怕連樣子都記不得，也沒什么感情需要聯(lián)絡(luò)吧，沒必要。我只認林莊外婆?！?/br>
    林鳳雅眼淚一下就涌出來了。

    她娘家是林莊的。

    沈彰也沒多說什么：“我們就是跟你說一聲，認不認都隨你，不必考慮家里。畫你記住自己別吃虧就成。咱從來不欠誰?！?/br>
    沈畫笑：“我知道?！?/br>
    醫(yī)院某病房。

    病床上的老太太，緊緊攥著嬌俏少女的手：“這就是詩懿，乖乖比手機上看到的還俊俏，瞧瞧詩懿這氣派，可真是大小姐。”

    邊上站著的中年女人也連忙笑著說：“可不是嗎。咱詩懿比電視上明星都好看，瞧瞧這氣質(zhì)，這打扮，那些明星也比不上啊。這一看就是豪門大小姐，人家說那叫啥，名媛對吧，說的就是咱詩懿?！?/br>
    被老太太拉著手的齊詩懿，繃著臉，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實際上她覺得自己都快要被嗆死了。

    這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也太濃重了，老太太身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味兒，熏得她頭暈。

    “詩懿在大學(xué)學(xué)音樂的？那以后肯定也是要當(dāng)大歌星吧，你表姐也是大學(xué)生，今年已經(jīng)畢業(yè)，叫她去給詩懿做個助理啥的，不比外人強？她肯定能把詩懿照顧的好好的。”中年女人笑著說。

    病床上的老太太說道：“當(dāng)啥助理，叫她姑姑安排下，不說跟詩懿一樣當(dāng)大歌星了，去拍個廣告，演個戲，當(dāng)個一般的明星也不少掙錢。還能給幫襯著詩懿?！?/br>
    齊詩懿真是被氣笑了：“外婆舅媽，那娛樂圈也不是我家開的啊，說叫誰去干嘛就干嘛。我自己的音樂學(xué)院都是考的呢，以后就算要出道，也不一定是什么樣子。表姐什么大學(xué)畢業(yè)的？學(xué)歷那么高給我當(dāng)助理可太屈才了?！?/br>
    “那有什么，叫你表姐跟你們?nèi)ジ蹗u，先歷練幾年，就算做不成明星，別的工作也成啊，你表姐那人吃苦耐勞，腦子又好，人也漂亮，關(guān)鍵是自己人，用著放心?！本藡屨f道。

    齊詩懿無語至極，剛要說什么，鼻子又是一熱。

    又來？

    她猛地拽回自己的手，趕緊捂著鼻子問：“衛(wèi)生間在哪兒？”

    貴婦mama臉色一變：“詩懿怎么了，又流鼻血了？”

    齊詩懿還沒來得及說話，捂著鼻子的她，鼻血已經(jīng)從指縫中流出。

    舅媽趕緊指了衛(wèi)生間的方向。

    齊詩懿飛快地跑進去沖水。

    貴婦mama拿了紙巾進去，齊詩懿很不爽地拽過紙巾，關(guān)上門，不想理會mama。

    “寧欣，你這怎么教的孩子，都不知道跟外婆舅媽親?！崩咸闪速F婦mama一眼。

    貴婦mama說：“她就這性格，對誰都一樣。”

    老太太說：“你侄女的事兒，你上點心。今年工作不好找，純純她換了好幾個公司都不滿意，你給想想辦法?！?/br>
    柳寧欣抿唇。

    老太太的臉色立刻拉了下來：“我也看出來了，你是不想叫純純跟你們?nèi)ジ蹗u，不去就不去，那總要在這兒給純純找個工作吧？齊家家大業(yè)大，海市也有分公司，給純純安排個工作都不行？”

    柳寧欣點頭：“我會看著辦的?！?/br>
    老太太嘆了口氣：“這些年你都不回來，我也知道你日子艱難，那豪門大家庭生活也不是好過的。你呀，知道還缺點什么嗎？兒子。你光有詩懿一個丫頭頂什么用？你給人家生個兒子，有兒子才有根本！你才能立得穩(wěn)腳跟?！?/br>
    柳寧欣：“媽你別說這些?！?/br>
    老太太：“為啥不能說？你要有個兒子，那干啥都是名正言順的。詩懿一個丫頭片子，誰會把她放在眼里，到頭來你啥都不是，白瞎這么多年。”

    柳寧欣皺眉：“媽，我都多大歲數(shù)了。”

    老太太：“多大歲數(shù)，也才四十多，再看你這保養(yǎng)的，說你三十都嫌多。咋就不能生了？人家五十多歲六十多歲，都還能生呢。港島醫(yī)院也好的很，你怕啥？”

    柳寧欣：“我會考慮考慮的?！?/br>
    老太太：“你還考慮啥?；厝ゾ挖s緊準備再生一個，坐穩(wěn)你這位置，不然現(xiàn)在多的是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等著給人生兒子。”

    柳寧欣嘆了口氣，剛要說話，就看到女兒站在門口，不知道聽了多久。

    柳寧欣臉色一變。

    老太太又看向齊詩懿，直接說：“詩懿你可別不懂事，叫你媽再生一個弟弟，也是為了你好。上頭那些都跟你不是一個媽，哪能真喜歡你？你跟你弟弟才是親姐弟，以后在齊家也能站住腳……”

    齊詩懿冷笑：“哦，反正就是我爸我哥哥們都不可能真喜歡我對吧，非得有個弟弟，媽，你說呢?！?/br>
    柳寧欣臉色很是難看：“詩懿，你外婆就是說說，你別放在心上……”

    齊詩懿：“媽，我問你怎么想，你也想再給我生個弟弟？”

    柳寧欣的笑容有些勉強：“媽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

    “歲數(shù)大不大的，反正你就是想生對吧?！饼R詩懿冷笑，“你們可真行，我爸身體還好好的呢，這就開始算計我們家產(chǎn)了。媽還有你，爸對你還不夠好？”

    柳寧欣抿唇：“就是因為你爸對我太好，我才想再給他生一個……”

    齊詩懿氣笑了：“行行行，你們好好生，想生多少生多少，反正我話就撂這兒了，你再生的我不認?！?/br>
    齊詩懿說完就氣得跑出們?nèi)ァ?/br>
    柳寧欣趕緊要追出去，被老太太叫住：“那么大孩子了，賭氣就跑，你瞅瞅你怎么教的。對了，你既然回來，就給沈彰打個電話，畫丫頭也大了，怎么說你也是她媽，也給她找個前程?！?/br>
    柳寧欣臉色更白。

    老太太又說：“我這幾年想見畫丫頭都沒見著，前些時候聽說她回村了，我又趕去還是沒見上。不過聽村里人說，畫丫頭現(xiàn)在出落得可漂亮，比你年輕時候更俊俏?！?/br>
    “你當(dāng)年一走了之，那丫頭可憐成啥樣。才那么小一點兒，天天跑那么遠到咱家找你，趕都趕不回去，后來還是我發(fā)了狠……才叫她不敢再來找?！?/br>
    “你這些年寄回來的錢，我叫你弟拿給沈彰，叫給畫丫頭，沈彰那個倔驢死活不要，還叫人把你弟打出來……背地里，他能說你什么好？畫丫頭指不定都被他洗腦，挑撥得記恨你，不然去了這么多回，他都不叫我們見畫丫頭。”

    “你這當(dāng)媽的，以前也艱難就不說了，現(xiàn)在安穩(wěn)下來，也得給畫丫頭考慮考慮。把她帶到齊家，縱然不姓齊，那也能找個好人家，日后也是你的一個助力?！?/br>
    *

    沈畫晚上接到沈彰電話。

    說他們已經(jīng)到家了，也說跟蘭子和她婆婆提了能幫忙掛顧主任的號。

    但是蘭子婆婆當(dāng)場就給回絕了，說不信中醫(yī)，還是要回省醫(yī)院開刀，讓沈畫不必記掛這事兒。

    這個月比之前更忙碌。

    科室忙，又要天天給霍延行針。

    時間過得特別快。

    一晃就到了月底。

    沈直要回家住一周，帶上父母為他出國準備的東西。

    賀宗野身上的“龜殼”成功拆掉，只是躺了一個月沒動，他還需要復(fù)健。

    另外就是，一身嫩得如嬰兒一般的皮膚，也需要重新適應(yīng)成年人的身體，比如太緊繃了活動姿勢稍微大一點，皮就扯得疼；再比如紙片稍微碰一下，皮膚就被劃開一道口子；再比如出去曬一下太陽，本就是嫩紅色的皮膚，瞬間又燙又疼，火燒火燎一樣的疼……

    更別說，躺了一個月，肌rou都出現(xiàn)一定程度的萎縮，需要加強鍛煉。

    每一次復(fù)健鍛煉，身上都要多幾道傷口往外冒血。

    但他這一身皮，可是引來了不少狼。

    雖然因為案件和身份原因，賀宗野的手術(shù)情況康復(fù)情況都不公開，但當(dāng)時參與手術(shù)的醫(yī)生還是不少的，其中就有燒傷科，也是對藥膏最關(guān)注的科室。

    另外就是院長，已經(jīng)好幾次旁敲側(cè)擊。

    沈畫能說什么？

    只能說，那是喻和堂的秘方，無法量產(chǎn)，且以后喻和堂會出相應(yīng)的藥膏，效果沒有這個這么好，但也很強了。

    賀宗野非常著急出院，應(yīng)該跟他在調(diào)查的案子有關(guān)。

    沈畫能夠感受到賀宗野焦躁的情緒，他預(yù)計兇手這個月會殺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月底了。

    他希望猜測是對的，又希望是錯的。

    沈畫給應(yīng)老先生進行第十診。

    此時距離給應(yīng)老先生初診，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月。

    現(xiàn)在應(yīng)老先生的精神體力都有極大好轉(zhuǎn)，言語也恢復(fù)到接近正常，嘔吐、呃逆等情況也都止住。

    每天進食量也在增加，能在護工攙扶下勉強下地行走。

    但雙腿酸軟無力，唾液較多，還有痔瘡出血等癥狀。

    沈畫觀老先生舌苔薄白，舌質(zhì)略淡，上手摸脈，脈沉滑略弦數(shù)……

    今天來給老先生看診，是提前說好的，故而應(yīng)青戎也在，剛才沈畫來的時候，就是他在耐心地扶著老爺子走路。

    沈畫說：“老爺子中焦?jié)u和，能夠飲食，但脾氣生發(fā)運化尚差，且有濕邪中阻……”

    她開了六君子湯加焦三仙、枇杷葉等調(diào)理。

    “等這些癥狀都調(diào)理清楚，我再另外更改藥方，主要是考慮到老先生腹部腫瘤結(jié)節(jié)是多發(fā)性，在早前第一次手術(shù)后又很快復(fù)發(fā)，所以到時候會開一些解毒、活血化瘀和散結(jié)的藥物，防止腫瘤復(fù)發(fā)?！?/br>
    應(yīng)青戎不斷點頭：“好的?！?/br>
    沈畫說：“后續(xù)如果沒有大的癥狀變化，我就不過來了，到時候顧大夫會過來。老爺子您好好休息，日后定能長命百歲?！?/br>
    老爺子笑呵呵地說：“我這條命是戰(zhàn)友撿回來的，活這么多年早夠本了。沈大夫，除了孟老，你可是我見過最好的中醫(yī)大夫了！”

    沈畫笑：“那您可爭取以后再別見我?！?/br>
    老爺子哈哈大笑，又看了一眼兒子，才說：“沈大夫，你能給我兒媳婦看看不？”

    應(yīng)青戎臉色微微一變：“爸，您別說這些?！?/br>
    沈畫挑眉。

    她又想起來從前在娛樂圈的時候聽到的八卦，應(yīng)青戎的老婆奇丑無比……

    老爺子嘆了口氣：“叫沈大夫看看，是病就治，現(xiàn)在這樣整天躲在家里哪兒都不出去……早晚得憋出病來?！?/br>
    見沈畫也看過來，應(yīng)青戎苦笑：“我太太病情特殊，以前也看過醫(yī)生，都沒查出病因，她心理上有些接受不了，就整天待在家里不肯見人。我一提帶她看醫(yī)生，她就生氣，她一生氣就會傷害自己……”

    沈畫想了一下：“改天你把她相關(guān)病例帶來我先看看?！?/br>
    應(yīng)青戎連忙道謝。

    港島。

    港島慈嘉醫(yī)院。

    病房里，坐在病床上的齊詩懿臉色慘白，正抱著一個身姿挺拔、隆準豐頤的男人嗚嗚直哭。

    “哥，我真得了白血?。繛槭裁磿@樣？”

    齊詩懿哭得喘不過來氣。

    男人摸摸meimei的腦袋：“別怕，現(xiàn)在醫(yī)學(xué)這么發(fā)達，白血病早就不是不治之癥了?，F(xiàn)在已經(jīng)在給你找骨髓配型，只要配型成功，就能治好你的病?！?/br>
    齊詩懿哭得直喘氣：“可都配不上啊。我mama，還有爸、你和三哥都配了，都配不上?！?/br>
    “不是還有大哥嗎？說不定大哥能配上呢?！蹦腥苏f。

    齊詩懿哭：“肯定也不可能配上，我們又不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嗚嗚……”

    男人伸手敲了meimei一下：“同一個爸爸，怎么就不是親兄妹了？就你想得多?！?/br>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

    齊詩懿一抬頭，就看到是mama柳寧欣。

    柳寧欣臉色很不好看。

    齊詩懿心中頓時就有不好的預(yù)感：“媽，是不是大哥也沒配上？”

    柳寧欣嘆氣，點點頭。

    齊詩懿又大哭起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哭睡著了。

    等她再醒過來，病床邊上只有mama柳寧欣一個人。

    “媽?！饼R詩懿嗓子沙啞。

    柳寧欣看著女兒說：“詩懿，醫(yī)生已經(jīng)把你的情況通報骨髓庫，目前沒有找到合適你的配型。家里人也都沒配上，醫(yī)生說……如果是同父同母的姐妹或者姐弟，配型成功率比較高。如果我跟你爸再生一個……”

    齊詩懿一愣瞬間爆發(fā)：“我不！我不！你到底是為了救我再生一個，還是剛巧我生病了就順了你的意？再生一個，萬一還是配不上呢？那是不是正好啊，我死了，你又有一個小孩，還能繼續(xù)當(dāng)你的齊太太！”

    “我不！我就算死，也不要你再給我生弟弟meim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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