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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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傾沅就喜歡看他正經(jīng)皮囊下的不同尋常,沾沾自喜道,“可是你不來找我,不就只能我來找你了么?” “我何時說過不來找你?” “你何時說過會來找我?你太久不來見我,就會把我淡忘了的,我才不要。”白傾沅拉著他的衣裳近了幾分,咬著下唇道,“我恨不得天天都能見到你,叫你無時無刻都記得我?!?/br> 她說的曖昧朦朧,顧言觀卻不合時宜道:“那就不用做別的事了?” 白傾沅被他不解風(fēng)情的俗話剎那間拉回現(xiàn)世,戳著他鎖骨道:“你懂不懂——” “算了,你不懂?!彼哉f自話,思來想去,還是得趁機(jī)說點正經(jīng)的,“我前幾日便上山找過你,可是你不在?!?/br> 她吞咽著口水,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你這幾日都是在沈家嗎?” “嗯。”顧言觀模棱兩可。 “那太后還會派人跟著你嗎?你近幾日還有空見江韶華嗎?”白傾沅話鋒一轉(zhuǎn),一改之前的挑逗。 “見他做什么?”顧言觀即使再聰明,也不能理解她突如其來的疑問。 “現(xiàn)在京中不都已經(jīng)傳遍了,年底的時候皇帝會大查財政,如今已從工部開始下手了,其余各部現(xiàn)在都在抓緊機(jī)會亡羊補(bǔ)牢,但肯定還是會有好些補(bǔ)不上的,因為現(xiàn)在才過中秋,他們都還得等著年底下面的莊子收成上來,再將窟窿填上?!?/br> 白傾沅灼熱的眼神直視顧言觀,熾烈溫柔,活像要在他心里添一把火,可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卻與此截然相反。 “今年十一月,盛都會突降暴雪,連下三天三夜,田里的莊稼全都凍死,莊子收成不好,交不上錢,很多官員的窟窿,壓根填不上?!彼∏闪岘嚨纳硇伪晨考偕缴?,笑得人畜無害。 顧言觀聽她這話,睫毛顫動了一瞬,懷疑道:“你如何會知道這些?” “算命?!卑變A沅眨著一雙明目,“我來盛都前,父王母后特地請我們那里最負(fù)盛名的巫師幫我算過了,說我來盛都的第一年,會有一場大暴雪,連下三日,我只要撐過這件事,往后便會萬事順?biāo)??!?/br> “你信這些?” “我信!”白傾沅愉悅地把玩著他的衣襟,細(xì)數(shù)上頭的祥云紋路,“因為那個算命的還說,有貴人在靈泉寺上等我,你看,我這不就找到你了?” “我也算貴人?”顧言觀低頭,將她籠罩在自己陰影下。 “何止是算,你是我這一世,上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最大的貴人?!卑變A沅仰頭,注視他深邃如漆的眼神,可恥地想要親一口,親他的眼睛。 她想,那樣一定很美好。 只可惜遐想還未付諸行動,顧言觀便開口打亂了她旖旎的思緒,“那你想我做什么?” 她鎮(zhèn)定心神,怡然自得,“告訴江韶華,讓他現(xiàn)在就準(zhǔn)備好銀兩,越多越好,待到過冬時,大有用處?!?/br> 她說完,踮起腳順勢勾上顧言觀的脖子,壓低聲音道:“你腦袋再往下低些?!?/br> “做什么?”他雖有疑問,但卻照做。 下一刻,白傾沅吻到了他的眼睛。 他配合地閉上雙眸,感受唇瓣的柔嫩與甜美,眼皮安安靜靜地呆著,任她輾轉(zhuǎn)。 “顧先生過幾日在不在山上?”她腳跟放下,恰好將嘴唇抵在顧言觀的脖頸處,咬了一口。 顧言觀動了動喉結(jié),“你來?” “我來?!?/br> 她總是這樣笑意盈盈,叫人分不清玩笑還是真話。 “那我等你?!笨伤€是接了話。 “真乖?!?/br> 白傾沅滿意地想摸摸他的頭頂,卻被他輕輕推開,摁著身子推出假山,“趕緊走吧,別叫人發(fā)現(xiàn)?!?/br> “你怎么這么快就翻臉不認(rèn)人!” 白傾沅剛討到些甜頭,哪里愿意就這樣走掉。 “顧兄!” 一聲男子的叫喚突然自她身后來,將她意猶未盡的魂兒震地壓回了心底,她捂著心口回頭,只見秦空遠(yuǎn)不知何時橫空出世,到了她附近。 他遲鈍地指著白傾沅道:“這不是?” “我是你祖宗!” 白傾沅被他耽擱了好事,看他比平日還要不爽幾分,瞪了眼他,氣急敗壞地走掉了。 “我……”秦空遠(yuǎn)似乎是喝得多了,行動間多有遲緩,此時見到白傾沅這樣罵自己,竟也反應(yīng)不過來該懟回去。 “顧兄,你怎和這只母老虎一塊兒?”待到白傾沅人都走了,他才慢吞吞道。 顧言觀瞥他一眼,“母老虎?” “是啊,仗著自己出身好,胡作非為!”秦空遠(yuǎn)仿佛不知疼,靠在假山上捶著身旁的石頭,義憤填膺。 顧言觀甚少有從他人嘴里聽到白傾沅的時候,遂起了興趣,問:“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秦空遠(yuǎn)砸吧幾下嘴巴,回味道,“其實……好像也沒什么太過分的,說起來還該謝謝她才是?!?/br> 他話說的牛頭不對馬嘴,本是抱怨,卻又不知何時換成了夸贊,“這回若不是她,我恐怕就得栽了?!?/br> 原來是今日早朝過后,突然有皇帝身邊的人來工部查驗賬本,他被齊尚書指名去接待,跟在人家身后,大氣不敢喘一口。 直到人走后,他才明白白傾沅前幾日那一把火有多重要。 工部里的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被查出了點紕漏,只有他是完好躲過。若是當(dāng)日他將驚鴻臺那點不值一錠銀子的東西留下來,被人從中謀利貪了,為了這么點錢丟了名聲,真不值當(dāng)。 “那你還討厭她?”顧言觀反問。 “不敢討厭不敢討厭?!鼻乜者h(yuǎn)撥弄腦袋,“不過也并非很中意就是了,最好兩不相干?!?/br> 顧言觀看著他的憨樣,若有所思,“近來工部很忙?” “忙,近來工部是到處都忙!不過我剛上任倒還行,他們幾個干的久了的,有幾處地方已經(jīng)被查出了不對勁,人還沒來得及到沈家吃口酒呢,就已經(jīng)被抓回去處理漏洞去了?!彼鹊么罅?,有什么說什么,半點不記得要遮掩。 顧言觀適可而止,“那你多注意歇息。” “哈,顧兄這是在關(guān)心我?”秦空遠(yuǎn)樂道,“難得難得,難得難得??!” 顧言觀不知他是如何在別人的壽宴上還敢喝成這樣的,盯著他緋紅臉色靜默半晌,還是認(rèn)命將人帶去了廂房。 一路上他的嘴就沒停過,“顧兄,我和你說,現(xiàn)在朝廷啊,簡直是烏煙瘴氣,你當(dāng)初要走是對的,早知如此骯臟,我也根本不想來?!?/br> 他口齒不清,卻是句句狂言。 顧言觀聽了都直皺眉頭,想替他捂住嘴巴。 “那些老不休,我,我早就看不慣了,你知道他們都貪了多少嗎?那數(shù)目簡直可怕,若是小皇帝翻舊賬翻出來,國庫都至少充盈一倍!” 這些大逆不道的話,恐怕也只有喝醉的時候敢嚷一嚷了,顧言觀一路屏氣凝神,用心注意附近的動靜,生怕再來個什么人會聽到他的胡話,到時候可是麻煩。 幸而現(xiàn)在大家都在前廳吃酒,后頭男賓用的廂房院子一個人都沒有,他將秦空遠(yuǎn)扔在榻上,正要離開,卻冷不防聽到他嘴里又嘟囔道:“江,江韶華是……蜀中,江韶華……” 他念這個做什么? 顧言觀剛抬起來的腳頓住了,他深深地看一眼秦空遠(yuǎn),問道:“江韶華是什么?” “他是,他是……” 秦空遠(yuǎn)話未盡,翻了個身,打起了震天響的呼嚕。 這個醉鬼,再說不上別的話。 而另一頭,白傾沅正穿著南覓的衣裳往廂房走,還沒走出回廊,便迎頭見著了召懷遇。 她放緩腳步,警惕地看著他。 “巧啊,召大公子?!彼浒恋馈?/br> “召顏的手是不是你害的?”他單刀直入,似乎沒什么耐心同白傾沅廢話。 “嗯?什么手?”白傾沅一臉茫然,而后又豁然開朗,“哦,該不會是召六姑娘又被人害了,你又要把這罪名安到我頭上吧?” “上回是我的錯,可是這回——” “可是這回,你meimei還是一點長進(jìn)都沒有啊?!?/br> 白傾沅打斷他的話,“被人害了一次還不夠,還不長點記性,身邊多帶些人手,那不就是等著人上門來殺自己嗎?” 召懷遇沉下臉,“你說話真要如此難聽?” “你還不知道嗎?我這人就是看人下菜碟,見好人呢,我說好話,見惡人呢,我說惡話?!卑變A沅鄙薄地瞧著他,“你那好meimei是個什么樣的人呢,你清楚,我也清楚,你又何必替她來自取其辱呢?” “所以,召顏的手是你干的吧?”召懷遇極力忍耐,逼自己忽略掉她那些難聽的話,只想聽她一句真相。 白傾沅眼里沒有畏懼,堂堂正正地與他直視。 不必她回答,召懷遇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 白傾沅也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接收他更加難聽諷刺的話,可是出乎意料地,召懷遇沒有要找她算賬的意思。 “召顏告訴了我父親?!彼哪樕戏e滿了烏云,壓抑沉悶,“你自己注意些?!?/br> “什么?” 劍拔弩張的氛圍突然變了味兒,白傾沅似乎不敢相信這是召懷遇會對自己說的話。 “小心別死在召家的刀劍上?!?/br> 好言好語她不信,召懷遇只能同從前一般陰冷惡狠。 她挑挑眉,“你不知道?你父親早就派人來殺過我了?!?/br> “你說什么?” “八月初九,你們家應(yīng)該死了一批侍衛(wèi)吧?你可以回去問問銥誮你父親,那些原來都是要去殺誰的?!?/br> 白傾沅高昂著下巴越過他,不復(fù)多言。 召懷遇卻又回身抓住她手腕,告誡道:“你要報復(fù)可以,不許再動召顏。” “你還真是疼你那寶貝meimei啊?!卑變A沅輕蔑道,“我也有哥哥呢,若是我哥哥叫你們召家人不要殺我,你家人都答應(yīng)嗎?” “他們不會答應(yīng),所以,我也不答應(yīng)?!?/br> *** 中秋之后的好幾日,朝廷上下都不得安穩(wěn),近到長安殿天子跟前,遠(yuǎn)到四郡地方大員,都因著皇帝親政而開始的一連串動作虎軀一震。 嚴(yán)查貪污,從本就最忙卻又肥水最多的工部開始。 秦空遠(yuǎn)剛走馬上任,有著運氣保住一條小命,其他幾個早就干了不知多少年的侍郎可就難說了。 若只是侍郎自己單獨貪污那也算事小,可偏偏,這種貪污往往能一抓抓一窩,將其后頭的整條鏈子都揪出來查個干凈,才是小皇帝陶宣要放的第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