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新人們還好嗎？那幾個發(fā)燒的現(xiàn)在退燒了嗎？”耿天楠叫住身邊一位女性。“抗生素還剩多少？”

    女性看了姜瀾生一眼，神色畏懼，不過還是回答道：“抗生素都用光了，退燒的只有兩個人，剩下的傷口都還在化膿?！?/br>
    耿天楠吐出個煙圈，對女性點點頭，然后指向某個磚瓦砌出來的房子示意姜瀾生看?！白撸覀?nèi)ツ沁??！?/br>
    “所以呢？”姜瀾生問?！澳阆胱屛铱吹降氖鞘裁矗课蚁嘈胚@一秒在河邊洗紗布的人和在磨坊磨麥子的人都是善良的好人，但是我沒法相信下次都外者潛入城內(nèi)炸爛城墻與建筑物的時候，他們的手里的刀不會捅破普通人的后腦?！?/br>
    耿天楠抖了抖煙灰，嗤笑道：“他們當(dāng)然會。他們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他們過的是人類的生活，為什么在BIAS的監(jiān)視下，防守如此嚴(yán)密的末日城依舊會被我們突破？當(dāng)然是因為我們擁有絕對的信念，我們堅信著人類終將會被人類本身拯救，大家抱著犧牲自己的念頭也要從苦海內(nèi)救出更多的人。失芯者并不偉大，雖然在你們的說法中，失芯者犯下的是十惡不赦的罪過，但在我們眼里，失芯者應(yīng)該被稱為覺醒者，他們因為覺醒而反抗，真正偉大的是無芯者，他們一無所知卻勇往無前?！?/br>
    耿天楠帶著他爬上鎮(zhèn)子最高的建筑。說是最高，也不過只有五層樓，上半部分是學(xué)生宿舍，下半部分是教室，按照耿天楠的說法，雖然現(xiàn)在他們在忙著救治逃出來的失芯者，不過從明天開始就要恢復(fù)上課，孩子是都外者的希望，他們擁有全鎮(zhèn)最好的資源，哪怕這點資源連末日城內(nèi)最底層的人也看不上。

    姜瀾生：“你們拋棄和平，你們挑起戰(zhàn)爭，卻又認(rèn)為自己在做一件很偉大的事情，我不得不懷疑都外者里有人在給他們洗腦?！彼⒅⑻扉碾p眼?！坝腥艘笏麄兂鲑u自己的生命，為了一些其他被隱藏起來的目的?！?/br>
    耿天楠目光微微閃爍，男人看了眼樓下，說：“沒有其他目的，如果這世界真的能夠完全太平，我愿意站在這里被你手里那把騎士劍捅上八百回合。你的敵人從來不是覺醒者，像你這樣的人可能永遠無法理解，人類為了獲得自由究竟愿意做出什么。我哥哥曾經(jīng)看過舊時代的書籍，他最喜歡的句子是‘一共有兩個樂園，人們有權(quán)做出選擇：沒有自由的幸福，或者沒有幸福的自由。非此即彼，沒有別的可能。’”

    “你在偷換概念?！苯獮懮哪抗庠跓燁^上短暫停留，又挪回對方那雙有些渾濁的眼。“自由與幸福并不是一對反義詞，就算我今天像叛逃者一樣離開BIAS的領(lǐng)地，我依舊會回家，我的愛人還在等我，我擁有個人意義上的幸福，回家也是出于我個人的意愿，我也同樣擁有自由?！?/br>
    “看來我們沒辦法達成共識，很遺憾?！惫⑻扉坪鯇λ脑捳Z毫不在意般錯開目光眺望遠方?！澳愕哪X子里裝著那個東西，雖然在城外的世界那個東西始終處于離線狀態(tài)，無法實時更新，但你依舊在BIAS的掌控之中，你沒辦法跳脫出來看待問題。算了，這不重要，我這一趟只是想讓你看看距離末日城最近的、都外者聚集的村鎮(zhèn)，讓你看看人類還有這樣的活法，就算沒有BIAS，人類依舊活得很好?！?/br>
    “所以你們的目的是希望所有人都摘掉BIAS么？”姜瀾生不為所動?！安?，不是，你們只是在嫉妒，這世界上天生有一部分人是無芯者，他們永遠不可能在大腦中植入BIAS芯片槽，無法享受城內(nèi)優(yōu)渥便利的生活，想要拯救城內(nèi)的普通人只是你們口中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這些年你們無數(shù)次攻入末日城，將無數(shù)普通人轉(zhuǎn)化為失芯者，然后利用他們‘反正我已經(jīng)回不去了’的心理，讓他們團結(jié)起來剜掉更多人的芯片，從而讓你們的隊伍壯大，最終攻破末日城，自立為王，不是么？”

    他們出來的時間相對較晚，太陽就在觸手可及的遠方，快要落山了，整個西邊的天空都是純粹的橙黃。姜瀾生不由得握住腰間的騎士劍，騎士劍冰冷堅硬，只有這東西昭示著他與眼前這種原始生活格格不入，但是除此之外，他與在這里生活勞作的人們沒什么不同，眼前沒有BIAS界面，腦子里的芯片也不會幫他監(jiān)控身體數(shù)據(jù)，這里的靈魂是平等的，就像所有人都是□□著來到這個世界一樣。

    耿天楠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手中的煙燒得只剩下很小一段，甚至燙到了男人的手指，耿天楠攥緊了拳頭，把那點猩紅色的火光攥滅，化為煙灰隨風(fēng)而去。

    “姜瀾生?！惫⑻扉钏拿??！爸г￡牭木⑴c我們都外者就是不一樣，你是我認(rèn)識的最聰明的人。其實你說的是對的，大部分都外者都只是借著拯救的名頭試圖享受城內(nèi)生活罷了，不然呢，一個人突然挖出你腦中的芯片，強迫你加入他們，如果不給你個能讓你接受的理由，你又憑什么為那個人賣命呢？不過我們有不得不這么做的理由。精英先生，如果BIAS的監(jiān)控范圍擴大，支援小隊處理掉我們這些只會使用炸藥的、手無縛雞之力的都外者并沒有比捏死一只螞蟻難多少，所以我們必須成為一股能被BIAS正視的力量，然后才能博得與BIAS談判的權(quán)利?！?/br>
    “你們想要談什么？”姜瀾生問。

    耿天楠又點上一根煙，邊吞云吐霧邊說道：“要活下去的權(quán)利。都外者也想擁有與普通人一樣平安喜樂的生活。不過這和我想找到身處于BIAS幕后的那個人并不沖突，和我想讓城內(nèi)所有人都意識到BIAS對你們的欺騙也不沖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