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 ——“我去找找,看北京有沒有能拜訪的老師?!?/br> 南雪打開手機,屏幕上是舒予白的留言。天色擦亮,她從被子里鉆出來,拉開窗簾,窗外一片白茫茫,幾輛車匆匆駛過。 換好衣服,走到客廳,冰箱上貼著舒予白留的便條。 -“粥在砂鍋里,涼了記得熱一下?!?/br> -“青菜洗好了,直接炒就可以?!?/br> 她的字很好看,寫便條也是一絲不茍的。南雪撕下便條,最后一句話寫的顯眼,娟秀的小楷,落筆卻很重。 -“你胃不好,不可以不吃早餐哦。” 后面畫了一個很可愛的笑臉。 南雪垂眸,唇角很輕微地上揚了一瞬。 粥還溫著,南雪擰開小火,看著白粥咕嘟冒泡,清香撲鼻。勺子舀起一口,吹一吹。 片刻,電話響了。 她接起來。 “喂?” 那邊是父親的聲音,帶著無奈: “你問我要你舅舅聯(lián)系方式做什么。” 南雪抽一張紙巾,擦擦指尖:“找他有事?!?/br> “什么事?” “重要的事?!?/br> 電話那邊靜了許久,只有呼吸聲。 “應(yīng)冉是個畫畫的,你找他,是不是為小舒的事情?” 南雪低頭,輕輕“嗯”了一下。 電話那邊頓了下,問: “你跟小舒,是怎么一回事?” 南雪蹙眉,沒聽明白這話里的意思。 好一會兒,那邊才慢吞吞地問: “聽人說,小舒喜歡女人?” 南雪微微詫異,不明白父親是怎么知道的,只想著,有些事情,大抵是瞞不住的。 她遲疑片刻,嗯了聲。 那邊微微提高了音量,問: “那你跟她——” “朋友?!?/br> 南雪很平靜:“我又不喜歡女人?!?/br> 那邊“哦”了一聲,似乎不太信,南雪無語片刻,繼續(xù)道:“我和她要是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br> “......” 南父默了片刻,又問:“那她有女朋友么?” 南雪皺眉:“有吧?!?/br> 這下對方放心了,含糊道:“她要是缺對象,咱們給介紹。那么熟的朋友了,得看著她過得好?!?/br> 一片安靜。 過了會兒,南雪嗯了聲,問:“舅舅電話呢?” 父親這才忙不迭地道:“好好好,我給你發(fā)來。” 掛了電話。 南雪細長食指扯了扯領(lǐng)口,喝不下粥了。 屋里暖氣熱,弄的人有些悶,還有些煩躁。 · 和舅舅有些時間沒聯(lián)系了。 事實上,自父母離異后,同母親以及她那邊的親戚便極少來往。 不是沒找過母親。 可她10歲生日那天,扒在母親別墅的落地窗,往里看,分明看見她帶著另一個孩子玩鬧。她親吻另一個孩子的額頭,帶著他玩積木,根本看不見站在落地窗悄悄往里看的自己。南雪只能穿著不太合身的小裙子逃離現(xiàn)場。那天她意識到,原來母親不要自己了。 只能和父親相依為命。 至于從前很疼愛的舅舅—— 這也是多年后,第一次主動聯(lián)系。 車窗外是城市的冬景。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車停在一處冰封了的湖邊。 湖心一道長長的木橋,四周是冰藍色的雪山,有來寫生的畫家,旅游拍照的;湖岸是白墻黛瓦的民宿。 雪天日光下,碎雪反射出清清冷冷的光,南雪下了車,合上車門,看著湖邊那灰黛色的建筑物。是個封閉的花園,里頭城堡式的建筑,大理石墻面,一半在岸邊,一半架空,伸入湖里。 挺高,五六層的樣子。 南雪走近,攝像頭轉(zhuǎn)過來,片刻,鐵柵門開了,一個中年男人走來,笑容很親切。 “小南來了?” “舅舅?!蹦涎┙辛怂宦?,父親的助理肖何立馬從后備箱拿出幾卷畫。 “難得,這么多年沒見了?!本司伺呐乃谋常骸靶」媚镌介L越俏?!?/br> 南雪接過畫,遞給對面的男人。 “這是做什么?” 應(yīng)冉撓撓頭,送畫?給他?沒那個必要吧。 南雪垂眸,輕聲道:“我朋友畫的,舅舅能不能幫忙看一下?” 哦—— 應(yīng)冉看她一眼,南雪似乎是不貫找人幫忙的性格,這時微微低垂著眸子,雪白的一張小臉有些紅。 還是個小孩兒。 他笑笑,說:“好的啊,沒問題?!?/br> · 從應(yīng)冉那離開,司機帶著她離開。 來時走的大路,此刻游人漸漸多了,街道上紛紛攘攘的,易堵車,司機于是調(diào)轉(zhuǎn)車頭,走起小路。 小路橫穿許多民宿,景色很美,白墻黛瓦的院落爬滿枯萎的青藤,紙燈籠亮起,屋檐上蓋了厚厚一層雪。 南雪眼珠子靜靜凝視著窗外。 屋檐下掛著的冰柱融化,水珠一滴一滴,打在青石板路上。 她唇角輕輕彎了彎,低頭,把舅舅的微信分享給舒予白。 -“jiejie,跟他學(xué)好不好?” 滴的一聲,發(fā)送成功。 有些民宿門口停了車,巷子變得逼仄,司機怕擦到別人的車,仔細看著后視鏡,開的極緩。 旁邊一棟小樓,帶著花園,乍一看很精致。 誰家開的畫院。 南雪抬眸,目光卻一頓,那門前停的車,銀色車身,蒙了些塵,眼熟的緊。 似乎是—— 她忙拍拍窗:“停一下?!?/br> 司機踩下剎車,看著后視鏡,目光好奇。助理肖何從副駕回過頭:“小南總?” 南雪沒理他,下車,繞過去看門口那車的車牌號,這車連車牌都和舒予白開的那輛一模一樣。 司機看著她:“?” 南雪神色冷冷的:“你先走?!?/br> 另一邊。 冬苓捏著蟬翼宣墊上去,勾線筆細細勾勒,勾的是一叢蘭草,時不時轉(zhuǎn)過去問舒予白意見。舒予白脾氣好,耐心,坐她身邊,看她畫的不對,就帶她一下。 靜悄悄的。 冰藍色香爐里裊裊地升起煙。 隱約聽見吱呀一聲。 門開了。 冬苓回過頭,瞧見一個清清冷冷的青石板路上,站著一個高挑的女孩兒。逆光,看不清表情,她目光似凝聚在兩人疊著的手上。 “jiejie?!?/br> 輕輕的聲音,似帶著點情緒。 舒予白回頭看,手一抖,畫筆在紙上留下一道長痕。 南雪? “你怎么來了?”舒予白問。 冬苓瞬間察覺到這女孩兒的特別。 剛才她一進來,舒予白的目光就變得不一樣,注意力全凝在了她一個人身上,甚至下意識用小指撩起側(cè)頰的長發(fā),坐直了身子。 她是誰? 冬苓有些好奇,順著舒予白的視線看去。 門口的人穿著一件白色短羽絨,在地毯上抖落靴子上的積雪,接著直起身。 她往里走了一步。 淡橘色的光線霎那間照亮了她的鼻尖。 高挑,神色冷淡。 年紀極輕。 她也是短發(fā),烏黑的發(fā)絲閃著冰涼的光澤,輕輕耷在鎖骨上。膚白如雪,唇如櫻桃,似是剛從雪地里走來,鼻尖被凍的發(fā)紅。 她摘下帽子,白羽絨的帽檐上沾了雪花,整個人夾帶寒氣。 眼睛也很美。 瞳仁極黑,眼神干凈,映著雪光,很明亮。 “她是誰?” 南雪瞥一眼冬苓,慢條斯理地走去。 “你是說冬苓?” 舒予白道:“她是蕭衣的學(xué)生,在勾線呢。” 冬苓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年輕女孩兒,笑的時候眼睛像月牙兒,彎彎的,笑容里帶著溫度,和這個年紀才有的直率。 舒予白揉了揉冬苓的腦袋,和她介紹: “她叫南雪,是我朋友?!?/br> 冬苓被她輕輕揉著腦袋,唇角含笑,似乎是不好意思了。 南雪腳步一停。 她沒看兩人,徑直走去,坐在一邊的布藝沙發(fā)上,過了會兒,她才抬眸輕輕瞥了一眼冬苓。 漆黑的眸子帶著一瞬間的敵視。 只有一剎那,像是錯覺。 冬苓打了個冷戰(zhàn),小聲道:“予白姐,你忙,我自己來就好?!?/br> 冬苓低著頭,自己畫起來了。舒予白站起身,在一邊看了會兒,畫的還蠻好。 她于是走去,坐在南雪旁邊。 外頭掃雪的徐姨進來了,見又來了客人,忙為兩人沏茶。瓷杯微燙,上好的龍井,白霧里散著清香。 “不是說去找老師了么?” 南雪低著頭,撩起一邊的發(fā)絲,露出白皙的側(cè)臉和櫻桃似的唇,表情冷淡。 她指尖輕顫,屏幕打開,點開對話框,舒予白的留言還在那兒。 “是想找老師來著。” 舒予白也不急,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蕭衣在上課呢,那老師和她比較熟,我等她,晚一點一塊兒去?!?/br> 南雪看她一眼,眸子里閃過某種情緒。 “為什么不問我?” 南雪低頭,輕聲道:“為什么不是和我一起去?!?/br> “和你?” 舒予白啞然。 南雪繼續(xù)道:“我給你發(fā)的消息,你都沒看。” “沒怎么看手機...” 她還沒說完,南雪忽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氣。 “算了?!?/br> 她提起挎包,轉(zhuǎn)過身:“你繼續(xù)等她吧。我先走了?!?/br> 看樣子是真的生氣了。 舒予白忙起身,去拉她的手。今日降溫,南雪是畏寒的體質(zhì),這一會兒,掌心里纖白指尖已經(jīng)冷冰冰的一片。 舒予白捏一下她指尖,道: “手好冰?!?/br> 南雪腳步一頓。 烏黑的發(fā)絲里,濃睫垂下。 冷淡的單薄眼皮,唇卻似櫻桃,有些幼稚,這模樣挺嬌氣,沒什么威懾力,反而可愛。 “這么冷的天,穿裙子?!?/br> 舒予白看一眼她的筒裙,輕輕扯了扯。 樓梯上傳來噠噠聲,一個學(xué)生小心翼翼的扒在樓梯口往下看。 舒予白:“......” 這棟小樓里頭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不太隔音,說一句話就嗡地震一會兒的。怕影響到蕭衣上課,她拉著南雪,走出室內(nèi)。 外頭飄著徐徐細雪。 兩人在小樓旁的花園里,萬物無聲,一株蘭草被雪埋著,長長的葉片疏落。 臘梅靜靜盛開。 北方呼嘯,夾著雪片。她拉著南雪避風(fēng)雪,站在南面的墻角。 掌心里的手微涼,卻很柔軟,看著南雪的側(cè)臉,有一瞬間,她覺著兩人就這般相處,似乎也很好。 舒予白問她:“冷么?” 南雪點點頭。 掌心里的瘦白的手很冰,舒予白瞧著她,也不知她在雪地里走了多久,莫名的心疼。 “今天零下呢,肯定冷呀。” 舒予白說著,想了想,解開大衣的牛角扣,說:“過來。” 南雪微微一怔。 米色的呢大衣解開,她里頭穿的單薄,只一件貼身的白色羊絨衫,微微的絨毛,像布偶。雪天里,鎖骨上一條細銀鏈子,有些冰。 胸口的暖熱氣卻那么動人。 南雪試探著伸著胳膊,探進她大衣,輕輕環(huán)著她的腰。 她腰肢細,又柔軟。烏黑的發(fā)絲披散著,垂下兩縷,搭在胸口的白軟溝壑上。 南雪手冰,舒予白身上卻很暖和。 她踟躕片刻,又往前貼近了些。 隔著單薄的衣物,兩人的心跳像是貼在一起,怦,怦,怦。 南雪垂眸,埋在她耳邊,輕輕吐氣:“老師我?guī)湍阏液昧??!?/br> “嗯?” 舒予白驚訝地抬起眼睛。 她睫毛長,眼睛又漂亮,這一瞬間眼睛輕輕一亮,像只得到滿足的小動物。 南雪靜靜地看著她。 她眼睛黑白分明,瞳仁烏黑,看著人的時候神色很專注,專注的有些深情了。 舒予白長睫撲下。 半闔不闔的眼眸斂去水光,眼尾帶一絲薄薄的紅。天寒地凍里,散著長發(fā),神色在呼吸帶起的濕潤水霧里,有些旖旎的柔情。 “是你舅舅吧?!?/br> 舒予白輕輕地問:“剛剛你去找他了?” “嗯。他也在這邊?!?/br> 舒予白捏捏南雪的指尖,不知說什么好,心里有些酸脹,只湊去,在她耳畔小聲說: “謝謝你?!?/br> 本也沒聊什么,只是抱了她一會兒,南雪就不生氣了。柵欄外有路人不時往這邊看,舒予白臉頰微熱,說:“走吧。” 南雪嗯了聲,蹲下身,幫舒予白把牛角扣一枚一枚扣好,從大腿往上,到小腹,再到胸口。 “不用......” 舒予白低頭。 南雪恰巧抬起眼眸。 輕盈的呼吸,和專注到有些溫柔的目光。 舒予白拉住她的手。 她心臟一陣猛跳,一開口,語氣卻輕的聽不見: “剛剛,我心跳很快。” ※※※※※※※※※※※※※※※※※※※※ 感謝在2021-02-01 22:09:28~2021-02-02 21:23: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呀、輕人意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東北孤傲的狼妻 10瓶;酒館的貓兒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