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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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云忙把茶放下來照看,幫她拍背拍了好一會子才緩住。 明微嘔得眼圈兒發(fā)紅,掖著帕子拭淚,好容易緩下來,只支首倚在大迎枕上闔目,眼皮也不抬一下了。 “小主怎么樣?”陸滿福打扇都慢了下來,懸著一顆心問詢,“要不,奴才叫人回去傳胡大夫過來看看。” “無事?!泵魑⒛罅四竺夹奶а?,音調(diào)卻虛軟而疲憊,頓一頓道,“你去瞧瞧,此地可有借宿之處,今日便不下山了?!?/br> 書院本有置客房給往來的游學(xué)的學(xué)子或是講學(xué)的先生,如今并未正式開院,空置房間更多。陸滿福極快的便尋了三間僻靜的房舍與她歇息,因不放心,到底使人去抬了胡永年過來。 孕中害喜,這位婦科圣手也別無他法,唯有一起陪著干熬。 明微晚上也沒吃什么東西,膳桌都沒挨,只在勉強用了半碗米粥。酸的甜的,未近身前便通通擺手,只將容鈺鬧得惆悵不已:“還沒長大呢,怎么就這么折騰人?等以后我可怎么帶它……” 一言倒將明微說得忍俊不禁,又是身上不痛快要蹙眉,又是叫他引得發(fā)笑,將要伸手去點他腦門,門上就有人報:“小金子求見。” 薛氏案子月余未有定論,小金子是日常打發(fā)去探聽薛家消息的,明微聽及,身上不郁以忘了大半,只吩咐大半。 那小金子也伶俐,扎地打個千兒,便利利落落的說道:“方衙門里貼出了告示,薛家一案,要在三日后公審過堂……” 第74章 蓋棺定論 薛氏案公審過堂的日子, 正定在六月二十一暑氣最盛的一天。 明微自沒有機會親臨,單呆在別院中,聽消息聽了整整一日。薛連薛通于低價賣桑高價上報一事供認(rèn)不諱,而對于豫親王查出的其他事宜, 卻通通指認(rèn)其三弟薛選,薛選于此供認(rèn)不諱。 可事情的轉(zhuǎn)機就在,薛選此前出逃在外的小女兒忽然帶著其求學(xué)在外的幺子出現(xiàn)在看熱鬧的人群當(dāng)中,高聲言薛選有冤。二人被制, 而死氣沉沉的薛選卻一瞬驚起, 當(dāng)堂翻案,擺出諸多證據(jù)證明自己是因小兒被控, 方受制于薛通兄弟二人替他們擔(dān)醉。 滿庭皆為之震驚, 豫親王更是拍案大怒,自言必將上報朝廷, 從重處置薛氏案犯,以儆效尤。 明微聽罷鎖眉許久,忽抬眸道:“備車, 我要去薛宅?!?/br> 薛氏宅邸甚大,昔日算是姑蘇城氣派的獨一份兒,如今卻盡是門楣冷落之感。外頭重重重兵把手, 內(nèi)眷則盡數(shù)圈禁于西南角一個小院子里, 一把脫了漆的銅鎖牢牢鎖住了院門。 而薛通兄弟誣陷薛選罪加一等的消息卻是鎖不住的, 看守士兵的閑聊議論中, 早已將諸多親眷本已惶惶的心態(tài), 鬧得更加無處安放。 有嘆息者,有啜泣者,有很到深處哭罵者……薛宜木登登的挨在墻上發(fā)呆,聽到有人喚,恍惚以為是錯覺,怔了怔才反應(yīng)過來,慢騰騰起身走了出去。 她以為來的是小金子、是朝云、是陸滿福,抑或是明微本人甚至于長公主,總不可能是那個幾乎已經(jīng)消失在了記憶深處的人。 藏在衣袖里的手在輕輕發(fā)抖,她狠狠攥住,默不言聲的看著他,目光灼灼,幾乎將人洞穿一個窟窿。 陳正弘倒是退卻了,雙手搓在一起,嘴唇輕輕蠕動,沉默了有一會兒,才道:“對不起。” 咋然見好像與那一日她在他面前淚流不止,而他垂眼束手的情形重合。 薛宜慢慢收斂了一身的氣焰,垂眸轉(zhuǎn)了身,“是非之地,陳大人不該來,請回吧?!?/br> 她抬腳往外頭走,陳正弘在后頭叫她名字,而那個裊裊娜娜的影子,一瞬卻消失在了竹簾子后頭。 “我來時正遇見……”明微在外頭等她,望著她眼中似有歉然,薛宜兩三步走過去伏在了她肩上,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待哭過了,方抹了眼淚道:“你我相知一場,明微,我只求你兩樁事?!?/br> “其一,不要管我,倘我獨善其身,必自責(zé)終身;其二,倘我爹爹……”她吸了口氣,方才訴說下去,“倘我爹爹罪無可赦,請你讓我見他最后一面?!?/br> 明微一時淚意涌動,也只得含淚點頭。 六月二十五日,圣駕過姑蘇,以薛氏事,駐蹕一晚,其后裁定,薛通自任蘇州織造以來,欺上瞞下,貪贓枉法,贖罪并重,斬立決;薛連助紂為虐,罪無可恕,同罪并罰;查明其庶弟薛選,與此案毫無牽連,潔身自好而經(jīng)商有道,判其無罪釋放,領(lǐng)姑蘇織造事。薛母教子無方,然念其年事已高,僅褫奪其二品誥命,由薛選奉養(yǎng)。薛通薛連內(nèi)眷、子女,分別發(fā)配嶺南、寧古塔、潮州等地。 圣旨一下,姑蘇當(dāng)?shù)匕傩諢o不奔走相告,面北磕頭,山呼萬歲。 明微懵怔怔坐在船頭,越過窗子看著那些不斷遠(yuǎn)去的白墻青瓦、熙攘人群,只覺這一切恍然如夢,良久挪不開眼神。 不知看了多久,天色漸漸陰暗下來,風(fēng)也漸起。抬頭一望,甫見烏云西北方的天空烏云滾滾,追著晚風(fēng)壓頂而來。 忽一陣狂風(fēng)刮過,朝云忙放下繡繃子起身去關(guān)窗戶。明微卻阻她,“開著吧,透透氣?!?/br> 話音甫落,豆大的雨點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來,打的雨搭砰砰作響。 “下雨了!下雨了!”容鈺擋著腦門兒鉆進(jìn)門來,一面嚷一面奔向明微身邊,“差點淋成落湯雞了!還好我跑得快……” 后頭緊跟著就進(jìn)來了陸滿福,懷里抱個食盒,一壁抹臉一壁笑:“幸而阿哥爺腳程快,不然準(zhǔn)得被淋?!?/br> 又絮叨:“今兒廚上進(jìn)了幾道小食,萬歲爺瞧著不錯,送給小主來嘗嘗。” 六角食盒打開,總兩層,每層整整齊齊的碼了四樣兒小碟,陸滿福一個個拿出來,有糖蓮子、奶油玉米、糖山楂等酸甜小吃。 明微瞧見容鈺,倒難得露了點笑,不過仍舊食興不佳,端了盛糖蓮子小碟兒過來,轉(zhuǎn)手卻就給了容鈺。 “阿瑪今天夸我學(xué)得好了,書背的好,字也習(xí)的好?!比葩暢粤藵M嘴,不及咽下去就咕噥著朝她獻(xiàn)寶,“我得多多謝你?!?/br> 見他吃的開心,明微心情也好,索性都推到了他面前,一面回他:“早說你不要怕的?!庇纸谐平o他倒水。 “人常說命中貴人,小主就是咱們哥兒命里的貴人!”陸滿福一語雙關(guān),一面討巧一面試探。 容鈺在身邊久了,這些事上,明微也不甚在意了,不慍不怒的,但由他去說,話音一轉(zhuǎn)便道:“上回不是叫你同他說,甭一天十幾回遣人的往這里跑,你不累,我也累得慌?!?/br> 圣駕先行,長公主鑾駕在后,明微只在匆匆與皇帝碰了個面,后頭就沒見上?;实鬯资览p身不及見她,心卻沒離得,當(dāng)真一天遣陸滿福兩條船上來回跑了十幾趟,明微實看不過眼,方才叫他不要來。 “喲!”陸滿福聽及一拍腦門兒,“瞧奴才這記性,這回可不單是為著給您送吃食,是主子爺特意交代,讓奴才來跟您送個信兒……” 明微慣了他油頭滑腦時時作態(tài),也不當(dāng)真,只飲了口茶閑閑問:“何事?” “說起來有點話長……”陸滿福收了嬉笑之色,認(rèn)真起來,“萬歲爺過姑蘇時召見陳正弘……就是先頭與薛氏二姑娘訂過親,前不久又告發(fā)了薛氏的那個,小主可省得?” “我省得?!泵魑⒑鰯苛嗣嫔?,坐正了身子望他,“你接著說?!?/br> 陸滿福道:“萬歲爺過姑蘇時召見陳正弘,論功行賞,這位陳大人膽大包天,一應(yīng)封賞概辭不受,只朝咱們?nèi)f歲爺求了一樁,請赦薛二姑娘流放之罪。萬歲爺念薛氏才華堪用,準(zhǔn)他所請,令其隨侍長公主籌女學(xué)事,又陳正弘一片癡心仁心,擢為通政司經(jīng)歷司。想來薛二姑娘的船,明日就可趕上來了?!?/br> 明微一瞬欣喜,一瞬又回復(fù)憂愁,家破人亡顛沛流離之痛,她實實在在的體會過,便免了流刑,薛宜又豈能好過。 至第二日薛宜登船,她甚至有好一會兒不敢見她,在門外徘徊了好一陣兒才掀簾子進(jìn)去,不意薛宜收拾的干干凈凈,人也是平靜的,她勸詞未開口,她便回過頭來,望著她道:“我省得,央央,人該往前看。我好好的,才能有機會照顧他們。” 她唯有握著她的手心酸不止,安慰她也安慰自己,“總會好的?!?/br> 話說起就沒完了。明微悉心的聽她講話,恐她只是表面上做出的平靜,一言一行都小心萬分。 直到說了一下晌,才略略放下心。 至晚膳,長公主請了她們過去,五六個人坐了一小桌竟也有些熱鬧之意。 不料是將動筷皇帝就來了,幾人忙出迎。 皇帝見狀,只笑言:“幸是朕早來了一步,正趕上你們吃飯,添副碗筷來?!?/br> “早吩咐一句,我叫人預(yù)備下等著。”長公主一面說一面忙著吩咐人拿碗筷杯碟子,將主位讓與他坐下。 “沒料今日這么早。”皇帝順手?jǐn)y了明微,招手吩咐叫他們坐,長公主一面吩咐一面坐下,容鈺怡寧兩個也挨在一塊兒坐了,下人添了凳子,薛宜卻立而沒坐。 長公主招呼她坐,薛宜只頷首道不敢。 皇帝望過去一眼,眸中笑意不減,但道:“坐吧,長公主與小主你都是熟稔的,只當(dāng)我不在一樣?!?/br> 薛宜謝恩,斂衽入座之時,卻輕輕的一撩眼簾,正與皇帝的目光撞個正著,面上一熱,便飛快的躲開了。 一席膳食,明微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宴罷回轉(zhuǎn),梳洗罷靠在床頭,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了。 皇帝遲她一步,趿著軟鞋進(jìn)來,見她這副模樣,便問她怎么了。 “在想薛宜?!泵魑⑼谎郏锱擦伺采碜?。 她十回里想心事他問她,她是有九回不會說真話,未料這回倒是實誠。 “有何可想……”皇帝一笑,在她身邊坐了,但道:“溫禧那頭不過是個名義,大面兒上不錯,你可著她去辦便是了……” “正不知怎么可著她?!泵魑⒀凵竦?,唇角有幾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怎么頭發(fā)也不拆?”皇帝不覺其他,只打量她發(fā)髻還整整齊齊的挽著,便伸手來拆,一面隨口道:“急甚,你明日問問她便是?!?/br> 烏亮的一頭緞子似的秀發(fā),瀑布一樣傾瀉下來,鋪了一肩一背。 明微攏了頭發(fā),抬眼打望他。 皇帝搖頭一笑,伸臂攬住她,握著她的手一同覆上了小腹,輕撫著道:“你說說,阿瑪金口玉言,一言九鼎,還會騙你母親不曾?” 心思被他戳破,明微面上一陣燥熱,就手一推他便躺了下去。 后頭他便緊挨過來,胸腔里陣陣發(fā)笑:“莫惱,莫惱……” 先時聲音清朗,后頭就逐漸沒了聲兒,陸滿福倚著門框打了個哈欠,正要吩咐聲兒回去歇著,卻見皇帝披著衣裳走了出來。 “主子爺?”他一個靈醒沒了困意,忙上前來伺候,“您是還沒睡?” 皇帝臉色有些發(fā)青,不耐煩的“嗯”了一聲,便道:“把榻上收拾了?!?/br> “榻?”陸滿福腦筋一軸沒反應(yīng)過來,溜眼一掃,見這位主子爺皺著眉頭扯領(lǐng)子,立時便福至心靈,忙不迭的應(yīng)了,一面又試探著道:“爺是熱了?奴才喚個丫頭來打扇?” 第75章 何生嫌隙 皇帝焉能不懂他話里的意思, 立時重重一甩袖子, 大罵混賬。 陸滿福嚇得一抖, 忙得觍顏賠笑, 老老實實伺候他睡下了。 皇帝這一夜睡得并不踏實, 早早的便起身了,陸滿福來伺候他,心里只在暗暗嘀咕,那位主兒身子不便, 叫個把丫頭伺候著又如何,何必這么委屈自己。 “你不必跟著了, 留在此伺候?!被实壅碇淇谂ゎ^掃了他一眼,由得奴才們將衣裳撫平,一面提步走開一面道:“她昨兒惦記了薛氏一晚上, 你一會子傳人過來陪著……” 傳薛氏陪著, 也就是把李小主的心事了結(jié)了, 話點到即止,陸滿福一疊聲應(yīng)著,打簾子送他出門,一眼望見不遠(yuǎn)處袖手而立的薛宜,立時驚得駭?shù)袅讼掳汀?/br> 甲板上風(fēng)有些大,吹得細(xì)紗裙角飄飄飛舞,薛宜身著青裙在晨曦中亭亭而立, 趁著朦朧的月與模糊的星子, 好似將將落入凡塵的仙子一般。 只是這仙子不甚淡然。她遙遙的跪地叩首, 用有些顫抖的腔調(diào)道:“民女叩請吾皇萬安。” 皇帝腳步僅是一頓,便如常的走了過去,經(jīng)她身邊時,不過隨眸一掃,意料之外的,卻是停了,道:“你一早等在此處,是有何事?” 薛宜攥了攥微微發(fā)抖的指尖,叩頭道:“承蒙萬歲恩赦,民女得以免去流放之刑,特在此地相候,叩謝吾皇隆恩?!?/br> “你好好陪著李小主便是了?!被实圻砹寺暎谒砩下灰粧?,提步去了。 陸滿福立在門前,只等薛宜起身進(jìn)來,方一抿嘴唇,掩簾進(jìn)了門。 一盞茶未飲完之際,朝云便自內(nèi)室出來,言小主有請薛姑娘,薛宜擱杯起身。 繞過落地彩雕屏風(fēng),入眼即是金絲楠木的梳妝臺,其上整齊的陳列著紅彩描金黑漆象牙妝奩、掐絲琺瑯的胭脂水粉盒、繪百鳥花草琥珀燈等精致小物;轉(zhuǎn)腳過去,正對面是掛著海棠紅繡芙蓉軟羅紗帳的拔步床,右手邊則有雕花木施、臉盆架等物。雖臨時置辦的起臥之處,布置的也無一處不細(xì)致、無一處不華美。 然布置之人用心,享用之人眼中卻無物。 明微披發(fā)坐在鏡子前頭,拿了玳瑁梳斂著眼皮梳理發(fā)梢,聽見朝云通報薛姑娘到,也只是從鏡子里掃來一眼,吩咐她下去。